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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毒

借借
2006-07-06 10:29   收藏:0 回复:5 点击:5073

    月亮挂在上官大院的上空,月色皎洁,仍有浓淡的阴影随着夜晚清新的风班驳在花木中穿行的我身上。我一身白衣不沾尘,抱着筝,低首走在一条不归路上。月亮说了:你的尘土全落在你心里了。我的眼睛依旧明亮如星,我的脸苍白如冰。是的,月亮说得对,所有的尘土都堆积在我心上了。今夜,我要用这些尘土为一个人筑一座坟冢,我答应了母亲,她在天上看着我呢。
  
  上官已经坐在亭子里等待,他看我的眼里仍旧有疑惑。我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疑惑。自从一个月前,我出现在他视线里,他每次看到我眼里的神情都是如此。可是他什么也问不到,因为我是不能说话的。我抱着筝,静静看着他。眼睛里是空白,他挥手屏退了所有的人,示意我开始弹筝。
  
  我缓缓坐下,弹一首《流水》,青青的山涧里,流水跳跃着叮琮流过大山的胸怀,如女子清脆的笑语划破夜的清寒。上官的神情随着流水声渐渐柔和起来,这个凌厉的男人,他可否在回忆那些流水的岁月么?我轻拨琴弦,月亮给我的毒在最短的一根弦里,等流水结束,他也该结束了。
  
  “噌” 那个人突兀地出现在上官背后,我还没有弹到最后一根弦。上官仰面倒在月色里,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凝望着天上的明月。我停止弹奏,看着那个人。那个人走近我,肩头沾着上官的血,没有表情地看着我的白衣,我没有看他,我要确定上官是不是已经死了。我站起来,想绕过面前的人。那人如影子般老挡在我面前,我怎么也绕不过去。只好站住,仰脸看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熟悉的一些神情。
  
  远处有隐约的人声,那个人突而将我抱到怀里,在月光里疾走。我闻着他肩头的血腥,不发一语。
  
  那个人带我到一个地方,我在那个地方住下来。在等到月亮来之前,我不能离开。上官的手下一定在找我。那个人每天出去,穿了贩夫走卒的衣服走街串巷卖水果,回来亦从不多言。每个月有几天他不挑水果担子出去,回来时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在满屋子香甜的水果气息里,他的血的腥气重复了23次。他是个杀手。
  
  在第十次血腥的时候,我开始给他包扎。然后是做饭与等待,等待下一次包扎。我用纸写些字给他看,告诉他我是哑巴。他眼里有温柔的怜惜。第15次流血,他带回了那具筝。我的心上重新积满灰尘。命运如此不可违背,娘你在怨我么?娘为上官痛苦的一生刺激着我的神经,尤其在我越来越沉迷于为他的等待中时。这是一份没有希望的情感,我心上的灰尘是隔断我所有幸福的根源——生于那个肮脏的地方,长于那个肮脏的地方。我早已没有爱一个人的资格。
  
  我给他弹筝,唯不奏流水。那根最短的弦似刺,无形中扎着我的心。第23次前,我拉断了那根弦。该了结的必须了结。他回来了,依旧带了伤。我没有给他包扎,这次。拿来酒,我看他喝下第一杯,我将用来杀上官的毒下在他的酒里了。我从月亮那里偷拿的毒。上官,那个让母亲伤心了一辈子,让我恨了18年的人,最终还是没有死在这毒里。他对母亲的遗弃,是他最大的罪;留下我,是他最大的错。当月亮将我从那个肮脏的地方带出来,我就决定要让我们一家三个人在另一个世界团聚。母亲始终念着他——这个被称为我父亲的人的名字离去。在我不值得留恋的红尘里,完成母亲的心愿是我唯一活着的理由。
  
  月亮说:“你的筝弹得真好。”我说:“这是我母亲的筝。”月亮说:怪不得,你的声音也有些熟悉,原来你是她的女儿。我很小的时候听过你母亲弹筝,一直没有忘记她的声音。她还在么?”我弹流水:“已经过世了。”月亮黯然:“我带你离开这吧。我姓唐,唐月亮。”我停止弹奏,我有机会杀上官了。
  
  他喝下第五杯,我唇角漾开一丝笑:“我比母亲聪明,抓住幸福的唯一法子就是永远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当年母亲没有能够做到,她伤心了一生。现在,我做到了。这个人将永远和我在一起了。”可惜,我不能开口告诉他,在决定刺杀上官的前一个月,我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月亮说了,我的声音与母亲一样,我不能让上官认出我。
  
  他眼睛里始终平静,他根本就知道酒里下了药。还是喝下去,我是怎样的卑劣,与上官有什么不同?我的血液里原本就有上官式的狠毒么?我抢下他手里的杯子,喝下毒酒,神思开始恍惚。他的手臂轻轻抱住我,我心上的积尘并没有消散,反而沉重,为什么?为什么?
  
  “终于逮到你啦。”月亮的笑声,哦,她来了,这天下第一擅长使毒的人,听说没有她解不了的毒,这次我还会有当初被她带我出风尘的幸运么?死与不死,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我再次在他怀里,爱的感觉真好。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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