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回程车-个人文章】
寒武纪(征文)
□ 回程车
2006-07-09 22:55
收藏:0
回复:2
点击:5091
------献给林夕以及王菲,尤其她那张《寓言》
不知道是谁创造了谁?是人类创造上帝,抑或是上帝造就人?
这是燕武站在书架前故作深沉地想着的一个问题,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本不知谁写的《寒武纪传说》,不远处那个架角里的那个女孩,他已经连续看见了五个星期了,每次都掂着一本厚厚的掩着书名的书,可以把一个站姿保持两小时以上的人,他认为只要是个人就要佩服。
女孩的头发很长,柔柔地遮着低垂的脸,肩窄窄的,发质很好,长裙是淡然的绿,他借故在她身边徘徊了不止五六次,越来越有抚摸一下的冲动。
燕武的MP3里是王菲的老专辑《寓言》,也是连着听了几个星期了,燕武在一家小杂志社做编辑,很懒散的工作,主管的叶姐对他很好,所以每次他中午溜出来闲逛,到书城看书,虽然回去少不得挨克,但从不扣工资。这就够了,还要怎样,难道回远古去?靠。
专辑已经唱了十四遍,从《寒武纪》回到《阿修罗》,下来时《彼岸花》,他觉得一股惬意的凉意从脊椎上端洒下来,他听那首《彼岸花》的时候从来都是闭着眼睛,为这个,杂志社老总把他从专栏责编降到了这块花边上,那次会议,燕武套了个超微型的耳机,瞪大眼睛看老总废话,准备给老总一个全新的好印象。老总看有人听得这么认真,挺有成就感,但倒霉的是这时候《彼岸花》那幻靡的前奏开始,燕武不可抑制地闭上了眼睛,那股脊椎的凉意还没行到尾椎上,已被老总狠瞪了十二次,可怜他还不知道,下来的事就很明了了。
他总觉得自己不太适合这个城市,或者是世界?他平日里书看的多了,常会有些神神道道的想法,这本《寒武纪传说》是个叫阿修罗的不知名的作者写的,燕武看了书的版次,是初印,且单次就印了一千本,他都想不通,这样的滞销书怎么会溜进这么商业的书城里。
但是书的故事很好,一个架空的世界,时间是几亿年前的寒武纪,那时的地球生长的不是我们知道的细胞动物,而是一个新异而绚美的世界,其实按说最近几年这样的书在市面上也算畅销,他就没想通,这么好的故事,出版社竟然不去强推,还垃圾似的印上一千本安慰作者,靠,什么道理嘛,有钱都不会挣。
书的扉页上印着这么几句话:“再见,萤火虫,我是阿修罗,穿上你的香奈儿,到寒武纪,看彼岸花,作我的新房客。”
他翻了几遍,心里先是一乐,这不是寓言里的歌名穿起来的话语吗?MP3里正放着《彼岸花》:
“看见的熄灭了
消失的记住了
我站在海角天涯
听见土壤萌芽
等待昙花再开
把芬芳留给年华
彼岸没有灯塔
我依然张望着
天黑刷白了头发
紧握着我火把
他来我对自己说
我不害怕我很爱他”
燕武微笑,继续读,但读过几遍之后,那股熟悉的凉意应着《彼岸花》缥缈的乐声,比任何一次都彻底地从他的头顶灌下,那冰凉如细丝般从燕武所有脉络瞬间渗进来,是脏腑都要冻结的感觉。那刹那,燕武眼前一片眩晕。似乎看见那个披着黑发的女孩身子动了动,发梢轻拂,露出苍白而秀气的脸,眼睛黑得像浸在冰里的葡萄,幽汪汪地看了一眼燕武,如银瓶乍破,竟是笑了。燕武恍惚,而后就不知道了。
他醒来,周围是重重幽暗的红色,散发着腥甜的香气,抬臂,幸好还能动。手轻轻拂动,触觉里那是片灼热的树,燕武有些冷,应该说是很冷,他出来的时候,身上只套了一件T恤,燕武不能理解为什么灼热的树之间会是严酷的寒意,他挣扎几下,从躺着的地方爬起来,昏厥之前的所有细节他都清楚记得,只是他不能理解这之后发生了什么!
远处似乎已经黄昏,太阳比燕武记忆里的任何一次都大,几乎像是老家的石磨一样亘在天上,而山脉,则是滑稽的斜度,太阳似乎是顺着不陡的山沿滑到黑暗里的。
四周是一片死寂,只有那幽暗的花绽放的噼啪声,如细微的指关节压响。
身边还摊开着那本《寒武纪传说》,风正刮到中间插画部分,插画是很写实的国画风格,却透着许多诡异。风再抖,他看清楚了,插画下面标注的,是“彼岸花”三个字。
他在看周围的花,已经长到了齐腰,那种腥甜扑面而入,几乎要染红了他的眼白。他短促地嘎了声,“彼岸花”,花继续涨,溢满了原野,连接起坠了的太阳,燕武在花海里穿行,直到什么都看不见,而后再昏厥。
他醒来,发现口袋里的MP3竟然还唱着,这时候曙色微微,王菲继续吟唱,是《萤火虫》:
“若快乐如露水短暂
把倒影当做床单
在那剩余汗衫的初夏
把天国当做人间”
是呵,把天国当作人间,那这时是在人间还是天国呢?影色分明,从山界那边,明暗的灯光闪烁,燕武发现那烁动的曲线不可预知,如醉汉的挥舞一样,却转瞬就到了自己眼前,哇,那么多萤火虫,从天空聚拢过来,磷片碎屑簌簌地落,把他围在中间,不一会燕武整个身子上都是发亮的磷粉,如同一具中空的人皮灯笼样发着光。
“漆黑中擦亮檀香
让我如火屑般舞动
然后失踪然后失踪”
他听着失踪失踪,下意识地灵思一动,飞快掏出MP3,按钮下调,换下首,是《再见萤火虫》:
“让丛林中的一个灯笼
独自为黑夜闪烁
让腐朽的感情
绚烂得化做飞舞的魂魄”
天色瞬间一亮,鱼肚从东方露起,萤火虫光芒暗淡,风刮一般从燕武视野里消失无踪。
他有些明白过来了,虽然这中间似乎很神秘也很无稽的那种联系他还是无从理解。那本《寒武纪传说》还紧紧地拥在他怀里,封面,一片苍茫。燕武突然想起书的主角,那个叫寒武的可怜孩子。天色已经大亮,极目看去,在远远的一片树林里,隐隐有一角屋檐,苍白地露在绿色里,刺眼而不协。
那房子,等他的会是什么呢?燕武埋头,开始走,他似乎已经忘了这是个诡谲而神秘的世界,脚步极快的,很快就到了山脚的林木之外,那个平常只能用六个小时的MP3,这是已经过了两天,他看电池的显示却是满满的,好像丝毫没有损耗。
白檐看见了,看见的又消失了,绿还是绿,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白屋子的堂里,很老的挂钟,正叮当地敲到十二点,正午时分,这很快的一段路途,居然走了三个小时?
墙上挂着十一把钥匙,有三条进出的堂,每一条的门顶都刷着一行字:“你可是我的新房客?”
燕武再次惊厥,MP3里正放的是他设置的最后一首歌《新房客》:
等待晚上 迎接白天
白天打扫 晚上祈祷
离开烦嚣 寻找烦恼
天涯海角 心血来潮
有人在吗 有谁来找
我说你好 你说打扰
不晚不早 千里迢迢
来的正好
哪里找 啊 哪里找 啊
一切很好 不缺烦恼
我见过一场海啸
没看过你的微笑
我捕捉过一只飞鸟
没摸过你的羽毛
要不是那个清早
我说你好你说打扰
要不是我的花草
开的正好
哪里找 啊 哪里找 啊
一切很好 不缺烦恼
燕武突然笑了,嘿嘿,是啊,一切都好,不缺烦恼,那,是该去睡一觉的喽?管他是什么世界,什么房客,歌还是在唱,既然关不掉,那就让她唱去吧!
床很阔,被子很薄很软很香,燕武哼着:
“我见过一场海啸
没看过你的微笑
我捕捉过一只飞鸟
没摸过你的羽毛”
倒下,瞬间好像睡死了一样倒下。
不知是一秒还是一夜,燕武的脑袋一疼,疼得厉害,他还没睁开眼睛,就听一个气嗔的声音道:“你这人怎么回事,看在你也是阿修罗粉的分上,本姑娘和你一起来喝咖啡,你倒好,聊得好好的却睡着了。看不起人是吧,那你刚才不要约我呀?哼!”
他真正的醒了,睁眼,这是个很熟悉的格局,这不是自己常去的杂志社旁的嘉木茶吧吗?
雅座,竹木藤椅,秀气的杯盏,以及醇香的武夷岩茶,主要是,对面还坐着一个淡绿衣裙的气鼓鼓的女孩子。
燕武能回忆起来,是那个抱着一本厚厚的书看了五个星期的女孩,但她眼睛分明没有一丝能称得上是冰冷和幽暗的颜色,那……那……那……
燕武不知道是这世界发疯了,还是自己梦游了。
看表,糟糕,已经下午三点,再这样迟到散漫,不要说叶姐那里,就是自己也说不过去。
他一口喝干杯里微温的咖啡,站起来,突然在那女孩额头上亲了一下,从她脖子上拎起她的电话,熟练地拨了一串号,手机在燕武裤兜里唱起《阿修罗》。尔后凑到在她耳洞旁说道:“明天,午时,嘉木,这间。我请你喝苍蓝。”
《阿修罗》还在唱:
“情愿一起沉没
也不欣赏泡沫
不愿立地成佛
宁愿要走火入魔”
呵呵,真像是走火入魔了,不去管它,楼梯就在眼前,为防老板在电梯间巡查,爬吧,唉,要十一层呢!!!
不过,值得。-------这个梦。
作者签名: 在若耶浣净血污的颊
在剡溪决裂国殇的纱
风舞云谲
雷动电魅
往往嘶鸣斑骓趋
手沉无心系罗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