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梅影-个人文章】
你是一个贼
□ 梅影
2006-07-27 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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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上那么多的诅咒,那么多的不满和愤怒,其实都是为了你,为了让你跟我说说话。我的要求并不高,只想知道,你今天过得好吗?
有很多次,我想说,我们见面吧,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我知道,网友见面的情形有各种各样,见面就分手,俗称见光死的,也有一些表面上保持平静,实际早就想好了退路的,还有的一见面就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惹出复杂而又难以收拾的结局。
这些,都是我不愿看到的。我希望彼此之间的友谊长存,就象舒婷诗歌里的橡树和木棉。
我不知道网络上的友情能持续多久,但肯定不是一万年。终身相伴,白头偕老的誓言也不适合网络。让自己的心情愉悦,让自己不要在电脑前等得太久,让自己积压太久的情绪有个发泄的渠道,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最终,我还是选择了见面,在那个连日不见太阳,闷热而又潮湿的季节里。我的脸上不停地有雨滴洒落,可我什么也感觉不到。有一种走向红地毯的庄严,又有一种押赴刑场的壮烈。我用手挡开前面的雨帘,想掬一捧阳光给自己壮胆,可是捧在手中的依然是雨丝。
我想象着好多种见面的场景,但怎么也想不清楚,全都是那样地模糊,那样地捉摸不定。走在宽宽地街道上,周围的一切在我眼里若隐若现。
不过是一次见面吗,何必要那么认真。我这样不停地安慰自己。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离约定的见面已经越来越近了,我没有别的选择,只有走上前去,伸出手,说声你好,就没有下文了。但愿真的没有下文。
在一排高校招生的广告版前,我见到了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正在专心致志地看招生简章,好象他不是来约会的,而是在挑选着自己喜欢的学校。好在那一个侧面十分清晰,像一副楞角分明的剪影。仅仅是一个站在雨幕中的模糊的侧影,已经让我的心跳加快了,是他,就是他,比视频上的那个虚幻的影子更真实,比聊天时透出的那些信息更有质感。
我的内心注入了一股愉悦的暖流,突然有一种恶作剧的念头,想悄悄地站在他的身后,默默地等他转过身来,突然间发现我,显出一种万分吃惊的样了。
可是,正在我得意的时候,他却随意转过身,随意,真的是随意,就那么轻轻地一眼,就把我捕捉在他的眼里。说实话,他没有见过我,连视频上的我也没见过。除非我自报家门,他是绝对不会轻易跟我打招呼的。然而,我错了,他从看到我的那一刻开始,目光就没有移开过。脸上一副得意的先知先觉的微笑,把慌乱的我缴获成他的战利品。
我的手被他轻轻地牵着,我没有问他到哪里去,我管不了那么多,心里对自己说,在他身边,那怕前面是火海,是刀山,我都情愿与他相伴,只为了两年来的牵挂,为了那份真诚的许诺。每一次网上的相聚,每一次下线后的沉默,都给我带来无穷地渴望和期盼,我能见他吗,我见到他会是什么样子。
然而,现在见到他了,我却什么防备都没有,早已设想好的矜持和羞涩,被他连同我的手握在手里。
这是个一个环境很清洁的宾馆,总台的服务生穿着月白色衬衫,笑容可掬地看着我们。我悄悄地向后退着,想挣脱他的手,可是,那手竟然是那么固执地紧握着,丝毫不顾及我的想法。电梯门敞开着,如同约定好了在那里等着。奇怪的是,走进电梯的,只有我们两个人,其它人呢。我心里一阵发慌,难道这么大的宾馆只有我们两位出进吗,这太不可能了吧。还没等我想出答案,电梯门已经关上了,顶上是淡淡的灯光,身边是一团让人窒息的空气。面前是那个网络上说惯了调皮话的男人,此刻却安静得像棵大树。我忽然有一种冲动,想找到一个门,一个可以让我后退的门,那怕只是个小洞。可是,钢铁做成的电梯,让我的这个企图彻底破灭了,我使劲地闭上眼睛,让自己变成一个瞎子,身心都看不到光明的瞎子。
房间非常整洁,电视电话卫生间小园桌和圈椅,最关键的是那张洁白的,没有一丝污点的席梦思床。外面是绵绵的细雨,而我却分明看到了,有一些迷离的光斑,透过窗户,均匀地洒在床上。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忽然不紧张了,像是终于到达了我们早已约定好的地方。我轻轻地从他身边走过去,走到窗前,把窗户拉开一些,让外面带着雨丝的风吹进房间。
一切都像是非常新鲜,一切又都像是曾经有过。他慢慢地走过来,捧起我的双手,把我拉进他的怀里,然后用双臂紧紧地环住我的腰,一点一点地使劲,一点一点地拐骗,直到我的呼吸没有了规律,直到我的眼睛没有了睁开的理由,直到我软软地倒下去。我知道,现在的世界已经不属于我,现在的时间可能已经凝固。我的内心里长出了一团炽热的火焰,肢体却冰凉得呼唤着他的温度。
他是一个略显笨拙的男人,每一个举动都是那样的小心,又是那样的粗心。有几次,他似乎很犹豫,拿不定主意究竟怎样走下去,差一点就要张口向我求救。我心里暗暗地发笑,在网上吹得牛都上了天,真遇到困难就束手无策了。但他终于还是在不断的探索中找到了前进的路,加快了行进的速度,我也跟着他惭惭上路了。由散步到小跑,由小跑到飞奔,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沿途是不知名的花草,还有一排排向后倒去的树木。我知道,这样下去,我最终会飞起来,身不由己地飞向万米高空,最后把自己的身体摔得遍体鳞伤。我想脱跑,想站在坚实的土地上欣赏风景。
我开始拼命地挣扎,眼睛不住有泪珠滚落。我听到了自己的呻吟,像悲伤的啼哭,又像无奈的喘息,更像高空飞燕的呢喃。我感觉到虚脱,感觉到无助,感觉到自己的软弱。不由地紧紧抱住了他的身体,心里苦苦地哀求,不要把我带得那么高,不要把我从高空中扔出去。那里是不是没有空气,是不是没有可以扶靠边的物体,是不是除了你,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我想看看他是不是答应了我,可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我想放开对他的拥抱,可我怕一松手,自己就永远找不到平衡的支点。我只有屈服,只有放弃所有的努力。身体像被潮水淹没,飞奔的步伐开始紊乱。于是,在一片泥泞的沼泽地里,我像一条蛇一样,展开,收缩,扭曲。最后随着一次火山的爆发,我最终被抛上空中,让炽烈的岩浆把我带到了一陌生的从来没有到过的峰巅。
当我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到他无比温柔地看着我。我轻轻地咬着他的肩膀,想在他身上留下一个难忘的印痕。而他却得意地笑着,在我的耳朵坏坏地问:亲爱的,我是谁?我没有回答,把头深深地埋在他怀里。
过了好长好长时间,我抬起头,看定他的眼睛,幽幽地说:你是一个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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