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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皮

亓官
2006-07-29 16:11   收藏:0 回复:15 点击:6019

    画皮snake_eyes
  
  一、
  
   鼓点大力敲打着,仿佛要把人心从胸腔里震出来。
   七彩的灯光明明灭灭,蛊惑着世间情欲。
   烟草气息溶在空气里,舞池中肢体疯狂地交错。
   穿红裙的女子在吧台边,神情萧瑟,捧杯马丁尼。
   有人邀她跳舞,她嘴角轻扬,便有了一点点媚。
   迷乱的人体丛林里,红裙也失了姿色。
   男人双手握着纤腰,下体暧昧地紧贴她的臀。
   牙白修长的手臂吊上他的颈,从胸到脚不停地摆动,如蛇具了人形。
   长发掩映间,是迷离似水的眸。
  
   一片片黄色的枯叶,在迷离前一闪而逝。
   两边的行道树更是转瞬就没了踪影。
   摩托车咆哮着行驶在空旷的马路上。
   她轻轻扇动睫毛,将乳房贴紧他的背。
   衣服上传来淡淡的烟草气息,象是人生旅途中的小小希冀。
   她的手在他身上一寸寸地游离,最后拉开裤子拉链伸进去。
  
   十五分钟后,两人一起上了楼。
   还在楼道里,男人就忍不住和她拥吻。
   她回应了一会,便吃吃笑着推开他。
   一前一后的影子进了一个打粉红色灯光的房间。
   女子打开两瓶冰箱里的酒,与他分享。
   男人接过来,将一瓶酒饮尽。
   狂倒而出的液体四溢在嘴角与下巴。
   她解开他衬衫的钮扣,鼻翼挑逗似地追逐着酒香。
   欲望是一头困兽,总是在午夜里出行。
   男人吻她的锁骨,她便搂住他的头。
   他亲吻她的乳房,她便迷醉。她想让那温热呵入她的心,寂寞从此便会远离。
   男人托起她的腿,女子下意识地抓紧床单。
   一点点的刺痛,一点点地进入,泪珠便一点点地滑落了眼角。
   男人抵到她的深处,她却有种没来由的麻木。
   其实这样很痛,可是痛苦好过孤独。
   男人一次次地刺入,一次比一次卖力。一晚上就和她做了三次。
   
   他走的时候,她不知道。
   她只是在醒来悲哀地发现,逃不离那噬骨的寞。
   她的头发一把把脱落,脸颊也没了血色。
   她听到骨肉分离的声音,知道血管里又爬满了蛆。
   牙白色的双臂渐渐干瘪,皮肤上沾染着黄色的尸斑。
   瑟瑟寂寞煎熬处,离了人间。
   人皮从身上剥落下来,白色的蛆爬满大床。
   冷清的晨光照射进来,又一日的寞与哀。
  
  二、
  
   女子微微叹息,将人皮铺在桌上,右手弹去指骨上的蛆,执起彩笔,细细描摹。
   描得出的鲜活,描不出的寂寞。
   是在描绘自己,还是另一种人生?
   她将笔扔到地上,将人皮抖一抖穿在身上。
   这一次,是一身正统的职业装。
  
   职业装在写字间里出入。
   电话声、传真声、客气的寒喧声格外的遥远。
   拥挤在电梯里,她只闻得到自己的腐臭。
   纵然是千人里,也逃不离悲伤。
   她伸出一只手,努力想把自己看透。
  
   人的表象聚了又散。
   那只手时而写字、时而握手、时而敲打键盘、时而搭在椅把上无所事事。
   良久,臂骨上的表又转了一圈。
   女子的手捧杯马丁尼,仍然坐在吧台边。
   红裙是她的标志,落寞也自有风情。
   一个男人过来搭讪,问她喜欢怎样的男子。
   她认真地思索良久,说:“我不知道。”
   这个问题让她错愕,也让她恼火。
   她低下头不说话,不久就走出了酒吧。
  
   秋夜渐深。
   凄冷的街头。
   女子的眼窝深深凹陷下去,惊觉自己又要开始萎败, 
   一个路边男人忽然关切地问她:“长夜漫漫,姑娘何以一个人独行?”
   女子笑起来,回答:“关你什么事?”
   或者我可以帮你,他说。
   她盯着前方空旷的路,听到血管里蛆爬动的声音。
   叶子过了一秋才会落下枝头,她的寂寞却熬不过这路的尽头。
   我被人拐卖到这里,刚刚逃出来,举目无亲。你能帮我么?她随口说。
  
   半小时后,两人站在一扇防盗门前。
   男人开了门,打了灯。倒了一杯果汁,煮了一碗方便面。
   她只是静静看他忙碌,肌肤在悄然里又变得吹弹可破。
   她吃面的时候,他去放了洗澡水。
   他洗澡的时候,她轻轻打开门,然后在雨雾里用力地抱紧他,再也不肯分开。
   那一夜,他们相拥而睡。
   她是那么幸福,幸福得睡梦里仍带着笑容。
  
   三、
  
   奕晨,睁开眼睛,她立刻满怀欣喜地亲吻了他。
   他还没有睡醒。
   她掀掉被子,将吻印到他的胸膛、小腹,直到将阴茎含到嘴里。
   她听到他的喘息,便爬上去,与他接吻。
   男人忽然暴烈地将她掀倒。
   她感到一点火热压在浓密的阴毛上,她仰天轻轻叫了一声。
   他开始浅浅的在入口处滑动,她羞不可抑地将脸埋到他的颈窝。
   他缓缓地进入,她喜极而泣。
   他抽动起来,她用腿搂紧他的腰,好舒服。
   她的腰随着他的节奏扭动,她的叫声也越来越高。
   她想要向世界证明她的鲜活,她想大声地喊:爱你!
  
   她的叫声渐渐化成一种奇异的节奏。
   两只高跟鞋在节奏下都轻盈起来。
   她的装束不断地变化。
   她的办公桌却总是铺满阳光。
   她总是下班就等他回家。
   然后两个人疯狂地做爱。
   有时,他会为她唱一首歌。
   他用吉他弹起长长的序曲,歌词却只有一句:流光容易把人抛。
   每当看到他翻来覆去地唱那一句词,她总是哈哈大笑。
  
   整个冬天都在笑声里过去。
   女子再也没回到打粉红灯光的小屋。
   可是男人总会偶尔失踪那么一两天。
   男人不在的时候,女子焦虑得要发疯。
   后来她在收拾屋子时,翻出了他一家三口的照片。
   相框中的女子笑得比她幸福。
   她怔怔地看了良久,却什么也不想问他。
   她拿起身边的烟灰缸,把幸福砸得粉碎倒进了垃圾桶。
   其实,忘记有时也是一种快乐。她明白,却做不到。
   那一天,在男人回来后。
   她眼眶红红地扑向他,亲吻、啃噬他身上的每一处。
   她坐在他的身上,用力地摇晃。
   她想让那火热的喷射来弥补她的憔悴。
   可是寂寞已经丝丝缕缕地生长起来,烧也烧不尽。
   野草一岁才历一次枯荣,她的一夜却如同熬过一年。
   渐渐的,女子习惯了等待的姿势。
   她总是抱着吉它坐在窗台前。
   她的头发如雪般飘落,肌肤渗出了尸水。
   寂寞的尸臭挡也挡不住,只有在吉它上,才能闻到快乐的味道。
  
  四、
  
   指骨握着彩笔,却画不下去。
   是那袅袅的眉眼捕住了他,还是纤细的唇角?
   是那粉红的胭脂猎取了他,还是欲语的睫毛?
   她的笔下可以有千娇百媚,却挡不住寂寞那蚀骨的风情。
   身后传来坠物的声音,转头就看到男人一脸惊恐的表情。
   他的牙关正上下扣响,钥匙就落在身前。
   屋子里静得能听到裤角处有水在滴。
   她的彩笔哆嗦地停在空中,她的动作也凝固在桌边。
   这一笔的完美,却是最大的缺撼,可笑她还曾经那么天真。
   终于,男人“啊”的一声落荒似地跑了。 
   她努力画完人皮上最后的一笔,混浊的泪水早已流过灰败的脸颊。
  
   木木地坐在吧台边,精致的女子捧杯马丁尼。
   她的爱情已经逝去,她的生活还在继续。
   浓艳的晚妆挡不住枯萎,鲜红的礼服也难掩憔悴。
   有男人邀她共舞,她却总觉少了一种兴致。
   眩晕的光线里,她忽然想起那把快乐的吉它。
  
   曾经熟悉的门上多了把拂尘。
   “恶灵退散”的符咒,仿佛贴上她的心。
   瞬间,女子的怒气充溢胸膛,连眼角都已迸裂出血痕。
   纵使可以折辱我的人,却不可以折辱我的心。
   纵使可以伤害我的情,却不可以伤害我的傲。
   女子把那拂尘拽下来,远远地扔出去,大把黄色的符咒被她撕得粉碎,漫天飞舞。
   她用钥匙扭开门,奔向床上的那个男人。
   她一抓破开他的胸腔,掏出腐烂的心脏,摔在他面前。
   那些流脓的脏器里,散发着寂寞的恶臭。
   女子哈哈大笑,说:“我要让你认清你自己。”
   “我为我的寂寞骄傲,好过你不知道真实!”
   她拿起桌上的吉它,转身离去,
   男人的面孔呆滞在她身后,惊觉自己寂寞如斯。
   他的头发渐渐发白,大把大把的脱落。
   他的牙齿颗颗掉了出来,脸颊一点点凹陷。
   白色的蛆爬满他的全身,连皮肤都百孔千疮。
  
   空荡的街头,落寞的灯光。
   一只生蛆的指骨轻轻抚上吉它弦。
   忧伤的曲子仿佛在送别冬天。
   低沉的女声在空气里飘荡
   流光容易把人抛......
  
  
  
  二〇〇六年七月二十九日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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