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职场（续二）
　　
　　当众孤独
　　
　　公司正召开电视会议。偌大的背投，能容纳二百多人的会议厅，一个挺著名的经济学家A教授，很有见地抑或也很敏感的话题。
　　宁凝在笔记本上漫无边际情之所至一行一行写字。有A教授的授课内容，也有随时想起的什么人什么事，任凭思绪信马由缰不受任何干扰。据“心理学”讲此现象被称为“当众孤独”。也是宁凝很久以来消磨马拉松会议的办法。
　　前座是个过早秃顶的处长。喝茶时哧溜哧溜，动静很大。是年轻气盛吧？
　　王志文早年演过一个角色。因不堪忍受顶头上司天天坐在对面哧溜哧溜饮茶的声音，愤然摔了杯子走人。
　　侧座进公司不久的大学生，将圆珠笔夹在指缝间做360°、540°、甚至720°大旋转，熟练自如，优哉游哉，心无旁骛。
　　现在的孩子都会玩这个游戏。
　　宁凝不会。这也是僵化，是刻板，是不与时俱进。
　　变化与困惑。经常闻一闻你的“奶酪”，你就会知道它什么时候开始变质。
　　依稀地，有一股烟味飘过来，不知谁在偷偷地吸烟。公众场合吸烟也是一种强权，一种不绅士心理，一种男人的专利。也有越来越多的女孩子翘着兰花指大模大样地吸烟不管她爸她妈她叔她姨她根本认都不认识的人戳她的背梁骨。何等地张扬：我吸烟惹谁了？
　　 “人力资源问题，分配机制的问题，要引起我们领导干部的……”A教授循循善诱，步步深入。
　　一方面是分配，一方面是加强管理。一方面人力资源不足，一方面人才流失。一方面开发大西北，一方面配套的机制却跟不上去。一方面老员工不愿意离开岗位，一方面新员工寻寻觅觅灯火阑珊之处。一方面提高误餐补助标准、卫生费标准、书报费标准、电话费标准，发房贴发交通补贴发煤气贴，一方面压缩费用，严格核定费用指标。基层单位从一把条帚核起，机关处室从一张复印纸核起……
　　自从把电话费补贴核发到工资里后，办公室里的话费噌噌地往上涨。有人说花自己的钱才最省，一点儿没错。
　　A教授强调内部审计的不可或缺，侃侃而谈。
　　受众似听非听。年轻人听得耳熟生茧，却没有什么感悟。有多年工作经验的人因感悟至深而叹息：A教授你讲起来头头是道，给你个销售片区下来试试。
　　天天讲管理，事事抓管理。订指标，下任务，抓落实。四十岁不到在一把手位置的销售片区经理心脏病高血压糖尿病脂肪肝酒精肝神经衰弱……不悲切不等闲却白了双鬓，家里家外，英容、花容双双失色。
　　A教授说社会的麦当劳化已经成为一个无情的过程而影响到教育、工作、家庭生活等，无以抵御。它也许符合工具理性，却不符合生存的理性……
　　生存的理性？一个女人的生存理性是什么？
　　女人不仅要转型，还必须变形，在这个麦当劳化的男性主宰女性妆扮美丽为悦己者、不悦己者容的现代化快节奏高效率一不小心就要被取代被淘汰出局的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之中，让自己变成男人，至少是变形成“男人婆”。在圣诞节情人节愚人节元旦春节中秋节路过城市的地下通道的时候，无视苍苍白发和脏兮兮的委委琐琐伸出来的乞讨的手，还有那流浪的年轻的时尚的扎着马尾巴的吉它手，如歌如泣像哭诉着你的孤独他的无助你的悲伤他的梦想你的过去他的未来那些“浪漫的事”，不堪回首的事，谁又把你当作手心里的宝？
　　背投上A教授诲人不倦。年龄、知识、技能、状态等元素制约着人再往前跨一步……
　　往前跨一步？退一步海阔天空，跨一步呢？
　　而今迈步从头越吗？从头越，关山如海，残阳如血。不是夕阳亦非早晨八、九点种的太阳。我们中年人已不朝气蓬勃，却也正在兴旺时期。社会的栋梁，家庭的希望，上有老下有小，两副重担，踏平坎坷，不畏艰险。不敢大话西游，端的是女儿身溜溜肩。娜拉何必出走？唧唧却必须寻找。
　　重新洗牌，谁堪重压？
　　散会！
　　＿＿宁凝在懵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