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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逝,最后的防线

借借
2006-09-07 00:18   收藏:0 回复:4 点击:2918

    我走到平台上,仰头看天,一轮明月镜子般镶在蓝丝绒般深邃的夜幕中。这几天,我习惯抬首看天空,即使天空是我视线无处栖息的深渊,仰望天空是害怕目光向下飞翔。站在这座城市最高的建筑物上,我,竭力仰望,向上,向上。空气有些潮湿,似乎还挟带着隐约的青草的气味,那气味里流淌着水的气息。是的,这座城市陷在了水中央,关于未来水世界的预言正在上演,人类能够据守的土地正在减少。
  
   这座建筑是我们C组最后的据点,总部派出的接应小组正在前来的途中。地球环境发生着两个格局的变化:南方的土地在不断被水化,北方的土地则被沙化。地球人毫不节制的砍伐,毁坏,开采,严重破坏了生态平衡。我们分成三个组来这座城市,是为寻找一个人,在这座城市完全水化前,将他送到总部,或者从这个人手里取到“息壤”。上古大水,天地一片汪洋,鲧上天偷了一代“息壤”。这息壤是神土,见风就增长。鲧十分高兴,治水时,他就取出一点息壤,放在水上,然后让风吹,息壤就变成一条一条的堤坝。
  
   息壤,郭璞注“息壤”云:“息壤者言土自长息,无限,故可以塞洪水也。”我们要寻找的息壤当然不是传说中的神土,而是一道化学反应式。当我们到达时,这座城市水化的情形比我们想象的严重,我们很快与A,B两个小组失去了联系,最后被困在了这座建筑物里。水在不断上涨,小组另两个人神情中的忧惧也在涨。我们比另外两个小组幸运的可能不仅仅是见到了死去的要寻找的化学家,还有这座建筑物,起码我们三个小组成员目前还能全身而退。另外两个小组的人恐怕已经失陷在水世界里,不复人类的模样了。流动的水里潜伏着各种各样的妖异,他们借水生存,目的就是将人类也水化。我不愿意让自己的目光接触那阴柔涌动的水,倒不是害怕被诱惑,只不想面对人类陷于水灾的事实。
  
   背后的风一窒,我知道是adismile站在我身后了。她眼睛里的忧郁更深了吧,她的心上人在A组。爱情对于人类真是个神奇的东西,让人悲喜莫明。身后adismile在轻轻唱一支校园民谣,上个世纪的一支歌:“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 明天你是否还惦记,曾最爱哭的你 老师们都已想不起,猜不出问题的你 我也是偶然翻相片,才想起同桌的你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看了你的日记 谁把你的长发盘起……”她的声音也似乎掺杂了水分,带着湿润的忧伤,A组那个人已经有了家室了。
  
   我唯一的一次恋爱已经过去很多年了,那个当年长裙飘飘的女孩,已经盘起了长发,穿上了他人的嫁衣,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异常的平静。曾经有过那些爱的感觉,便是天长地久吧。午夜听着老歌,女孩的身影还会浮现在我脑海里,永远是长裙与欢颜,与爱同在。
  
   “啊!丰剑,是丰剑!”adismile的叫声撕裂了周围弥漫的潮湿,我的目光顺着她奔向平台边缘的身影看去,突然觉得有一种危险的预感。我大步追上去,拽住adismile因激动挥舞的手臂:“不能靠近他。他现在也许不是人类了。”adismile竭力想摆脱我的控制,脸上泛出愤怒的红色:“他怎么不是人类?我认识他十年了,从高中时就认识他了!他怎么不是人类啊?”我依旧紧紧握住她的手臂,一只手抽出腰间的光电枪,将档推到最大一格。
  
   我们居高临下望着水中的丰剑,A组成员之一。他正仰脸看我们,湿淋淋的黑发凌乱地搭在脑门上,脸在月色里有隐隐的水光反射,看到我们的注视,他唇边慢慢现出一丝笑意,他扬声喊:“依娜,快救我上去。”adismile,他口里的依娜瞪着我,示意我放开她的手臂,赶紧救人。我冷冷地看住丰剑的眼睛,那眼睛里有水汽弥漫,adismile是当局者迷,我不是。
  
   举起光电枪,枪口对着丰剑的头颅,我们一个在水上,一个在水里目光交战。adismile身体颤抖起来,她眼里的神情变得迷茫,看看水里的爱人,看看我举枪的手,她心里显然在做着取舍。我有些着急,女人的理智永远输于情感。我只希望在我击毙水化了的丰剑之前,不要出什么纰漏。
  
   水里的丰剑突然唱起歌来,和adismile唱的那支曲子一样,男人带着磁性的声音飘荡在水面上,竟有一丝妖惑,“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 明天你是否还惦记……”“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看了你的日记 谁把你的长发盘起……”一支硬硬的东西顶在我腰上,adismile眼里有晶莹的泪缓缓流出眼角:“不管他现在是什么,我都要救他。”我微微闭上眼,女人。
  
   再睁开眼时,adismile躺在我脚下,拄了拐杖的林听站在月光下怜惜地看着她仍旧挂着泪珠的脸。“总部的人还有四个小时到达,他们对这座城市的监测结果是只有我们三个还没有被异化。A,B两组人可能已经全被水化了,总部提醒我们见到这两个组的人即击毙。”林听的声音透着疲惫,我默默点燃一根烟,无语。
  
   一支烟燃尽,该尽我的职责了。重新举起枪,瞄准水里那张弥漫着水汽的人类的脸,我心里抽搐了一下。林听将adismile扶到一边,过来和我一起注视着水里的丰剑。丰剑预感到了危险临近,他脸上突然现出一种情人般温柔的表情,向我们伸出他一直隐在水里的手,指尖上有鳞片在月光下闪光,我的判断没有错,丰剑已经水化,他不再是人类。“回来吧,回到水里。我们本来就来自水里,终究还是要回到水里。我们是属于水世界的,万物衍生,依赖水,离不开水。土地只是一个过程,人类最终还是要回归水世界。来吧,下来吧,水将温柔地溶入你的身体。换一种生存方式,你们会很快适应这另外的生存之道”我瞳人渐渐缩小,一个字一个字,我说:“人类就应该闻着泥土的芳香,有欲望,有情感,有爱憎;太阳出来的时候,我们躬耕垄亩;月亮出来的时候,我们吟风赏月;女人有女人的味道,像泥土里开出的各式鲜花,而不是水草常年的湿气;男人有男人的雄壮,象壁立千仞的高山,而不是水常年的阴柔。即使我们终止生命,这生命必须只终止于人类的防线。”
  
   话音一落,我扣动了扳机。有光芒在半空中炸开,adismile!依娜!水上与水里两股声音在空中汇合,adismile的身体缓缓向水中坠落,她背心的伤口似一朵绽放的花,簪在别离的渡口,哦,adismile……
  
   水面又恢复了平静,已经水化的丰剑带着受伤的adismile离去了,我们没有再开第二枪。我和林听默默坐在平台上,月渐沉,天快亮了。人间的一场情感已随昨夜的水,逝了。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我开始怀疑--未来或许真是水的世界?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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