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岁的时候，我爱上了一个大我6岁有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的女子，她是我大哥的女朋友；18岁的时候，我离开了那个生长了18年的地方，因为大哥和我暗恋了4年的那个女子结婚了。
　　
　　背着简单的行囊，踏上了一列又一列火车，走在一座又一座陌生的城市街头，看了一场又一场绚丽而短暂的烟花，我觉得自己孤独得像只荒原上的麋鹿，心里塞满了空洞的绝望。
　　
　　一
　　
　　又一个黄昏和黑夜交接的那一段时光，我站在大海边缘惊奇地观看着一场大自然的博斗与较量，落日努力地散发着微弱的余晖在海平面上与时间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时间则像一头屡战不败的怪兽一样不屑地看着落日嘲笑,然后轻轻地闪身，落日已经无可奈何地被大海吞噬到肚子里。
　　
　　我要你做我的模特。一个三分真诚七分倨傲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我缓缓地转过头，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映入我的双眸，我吃了一惊便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身高不足我下巴的小女子，扁平的脸孔上长着和其它女人相同的鼻子和嘴巴，妖娆而并不美丽。唯一吸引我目光的就是那双明亮而又清澈的眼睛，此刻正塞满了自信和挑战毫不回避地迎着我的目光。
　　
　　我摇了摇头，微笑着错开她的身影准备离去。习惯了一个人的孤独或许真的不喜欢外界任何事物的介入，那怕是一秒钟的干扰。
　　
　　我打赌你一定会为你的离开而后悔。依然是那个声音，不同的是自信代替了那七分倨傲。
　　
　　为什么？好奇心迫使我停住了脚步。
　　
　　因为你已经厌倦了这个地方，或许你没有足够的钱离开。假如你愿意做我的模特的话，我会付给你一笔丰厚的报酬。
　　
　　我很奇怪自己竟然可以心平气和地听完那些我并不喜欢听的话，我不否认自己是一个虚伪的男人。
　　
　　明天我会在这里等你。
　　
　　望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我陷入冗长的思虑之中。
　　
　　二
　　
　　回到旅社，我早早地让自己进入了梦中，在梦中我又看到自己穿一件发黄的白色衬衣，独自站在广袤的草原上，伸手欲抓住飘忽在眼前的一阵清风，可它却像空气一般从手中消散。醒来的时候，我又一次泪流满面。
　　
　　第二天下午我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向那个熟悉的地方走去。她说的没错，我真的很需要钱，需要一笔可以帮助我继续流浪的钱，这个地方我已经住了一个月了，再住下去我怕自己会投入太多的情愫而无法释怀，一个悲哀的人是不能有太多感情的，所以我要做的必需是离开和残忍。
　　
　　谢谢你能够来。她对着我微笑并指了指我经常坐在的那块石头说，你还坐那儿吧，不会浪费您很多时间的。
　　
　　她的笑容干净而亲切，让我的内心掀起一阵莫名的狂风骇潮。
　　
　　因为可以得到一笔丰厚的报酬不是吗？我自嘲地笑了笑，并按她要求的动作坐在了那块不知经历了多少场狂风暴雨袭击过的石头上遥望着无边的海面沉思。
　　
　　身边偶尔吹来的微风轻吻着我的肌肤，此刻眼睛里所看到的浪花海水已从我的眼中褪去，一个模糊而又落寂的背影渐渐地在我眼前出现，他穿一件泛黄的白色衬衣，背一个已经掉色的破旧行囊，在一个没有边际的草原孤独地走着，然后倒在草地上，慢慢死去……
　　
　　我擦试着额头上的冷汗，一种空洞的绝望从心底慢慢滋生。
　　
　　你怎么了？一只冷凉的手搭在了我的额头上。
　　
　　我尴尬地挤出一丝笑容试图掩盖脸上还未褪却的惊慌。
　　
　　太孤独的人是可悲的，你应该找一个可以帮你赶走孤独的人，或许我可以。她坦诚地望着我，眼睛清澈而透明。我看着她的眼睛竟然有一点恐慌。
　　
　　我已经在这里观察你快一个月了，你每天下午一个人静静地来这里看日落然后又静静地离去，你眼睛流露出来的喜悦无奈伤感迷茫让我着迷，我想我是爱上了你，准确的说我更爱你这双善变而有灵性的眼睛。
　　
　　她靠着我坐了下来，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触动着我的嗅觉，那是一种我喜欢的桂花香水味，简单而又持久。第一次对一个陌生的异性产生一种强烈的欲望渴求，欲望是好东西，它可以让人的身心得到一种不可名状的满足与发泄，也是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的理由之一。我不得不承认没有一个男人可以抵得过性欲的诱惑。
　　
　　三
　　
　　那天晚上我跟着她来到了她住的公寓，那是一套整修简单而又洁净的房子，单一色的白色家具正好符合我的装束。洗完澡，我急不可待地褪去她白色的睡袍和红色的蕾丝内衣，在我的抚摸和亲吻下她的身体像白合花一样妖娆地绽放着绚丽的光彩。
　　
　　激情退却之后，她渐渐地在我怀中入睡，看着她孩子般的睡容，我瞬间感觉自己以前的生活好像一场幻觉，空虚而又华丽。或许我真的应该好好地活一场，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桂花香水味我进入了梦乡。
　　
　　阳光刺痛眼睛的时候我醒来了，看着白色的墙壁陌生的房子和自己赤裸裸地身体我的大脑开始快速地回忆，当看到遗留在白色床单上那片暗红刺目的血迹时，脑子中浮现一双明亮而又清澈的眼睛，而此刻若大的房间却只剩下死一般的沉静，一张字条从桌上飘了下来：
　　
　　安泽：
　　请不要疑惑我为什么知道你的名字，也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因为今天要去武汉参加一个重要的画展，所以没有叫醒你向你道别。桌子上的信封里有一万块钱是你给我做模特应得到的报酬，假如你喜欢这里的话，你可以继续住在这里，我或许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请多保重。
　　莹莹留X年X月X日
　　
　　我按她留下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可是提示的却是关机信号。我穿好衣服，并订了一张飞往武汉的机票。我无法相信自己竟然如此地贪恋她的身上的味道和她那双清澈而又明亮的眼睛。
　　
　　四
　　
　　飞机抵达武汉的时候，我拨通了她的电话并告诉了她我所住的酒店名字。
　　
　　三天之后，她约我在黄鹤楼附近的一家咖啡屋见面。我早早地到达那个咖啡屋并找了一个安静地角落坐下来等她。
　　
　　片刻之后，她来了，身后还跟了一位很高很瘦戴一副金框眼镜的外国男人。她亲昵地靠在那个男人的怀里介绍我是她的一个远房亲戚，并微笑着对我说他是她的男朋友。她的笑容依然干净而亲切，而此刻却让我的心疼痛不已。
　　
　　泽，我的那幅《爱如扑风》的画得了二等奖，真得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我把原稿送给你做个纪念吧。她把一幅卷着的画递给了我。
　　
　　何必言谢呢？我不是已经得到了一笔丰厚的报酬了吗？这是你的钥匙，我想我该离开了。
　　
　　放下那串硕亮的钥匙，我拿着画卷在她尴尬和他疑惑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咖啡屋。
　　
　　十月的武汉已经进入了秋天的状态，但城市的活跃掩盖了秋天的萧瑟。走到盼望已久的长江大桥上画从我的手中掉了下来，一幅落日的景象展现在我眼前：一个落寂的男子孤独地坐在一块沧桑的石头上遥望着落日下的大海，微风掀起了他泛黄的白色衣角，眼中的喜悦无奈伤感迷茫画得栩栩如生。我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一个很好的画家，画的右下角是她题的一首诗：
　　
　　情到深处
　　你的眼睛忘记了方向
　　列车和荒原
　　是你生命的依赖
　　
　　爱到深处
　　心开始流血
　　疼与痛的边缘
　　绝望成了我们的敌人
　　伸出手，风从你的指间经过
　　
　　爱到深处
　　我的眼睛迷失于你的空虚
　　大海和岩石
　　成了我盲目的痴迷
　　我的心迷失在最初的方向之外
　　……
　　
　　当我弯下腰准备拣起来时，一阵风吹了过来，那副画在风的怀抱中抖动着身子飞了起来，我伸出手妄想抓住它，它却打了几个卷儿，飘飘悠悠地向江面上飞去，最后终于随着江水逝去……
　　
　　[注：里面的诗（爱如扑风）为容冰季节所配之，版权归容冰所有，未经充许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