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一笛-个人文章】
呜呼 凤儿
□ 一笛
2006-09-21 1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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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儿走了。”母亲在轻松的夜谈中轻描淡写地插进一句。“到哪里去了?”“集乐。”“集乐在哪里?怎么没听说这个名字?”我随口问道。“极乐就是天堂。她到天堂去了。”母亲不得不因我的迟钝而道出最明确的结果。“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黑暗中,我的心猛地揪紧、下沉。母亲刻意营造的平淡被我一连串的惊问打破。“自杀的。还是因为离婚的事。唉,四十刚出头,太年轻了!”母亲叹息着。
凤儿白净白净的面庞一下子挤进我的脑中。柳叶眉,单凤眼,挺直的鼻梁,张着略大的嘴“咯咯咯”地笑着,干净、明朗中不失妩媚。这景象一霎那又换作一张干瘦枯黄的脸,含愁带恨的双眸,抿成一字的嘴边挂着鱼死网破的倔强和不甘。
凤儿是我初中时最要好的朋友。好强、开朗、讲义气是她性格中明显的特征。那时,作为班干部的我得罪了班里一个调皮的男生,所以他总是找茬欺负我。在他第N次在教室外的走廊里追着我的背影阴阳怪气地尖叫“白骨精”时,凤儿愤怒地冲到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他是阴险小人。那一通大吵最终以调皮男生的大败而告结束,我则红着双眼用感激的抽泣和一把把抹不尽的眼泪回报她。凤儿又好气又好笑,一个劲地骂我没出息。
凤儿初中毕业后顶母职到了一家企业。虽然我们见面机会少了,但那份友情还是一直维系着。
凤儿的爱情演绎的波澜壮阔。男人比她小两岁,在凤儿的指点下我作贼似的偷偷地瞄过一眼,一个瘦削精明的侧影,和凤儿到是般配的很。可是凤儿父母抵死不愿意,因为那个精明的男人没有工作,只是时而在凤儿的单位打打小工。同事朋友的规劝,街坊邻居的冷言,父亲的打骂和母亲的眼泪只是更加激发了凤儿的倔强。她对父母放言以后是苦是甜是死是活,她认了!即使讨饭,也不会讨到他们门前。她不顾父亲以断绝父女关系相要挟,在刻意营造的喜庆和双亲心碎的叹息中,一意孤行地为自己操办了终身大事。
接下来凤儿的生活路径老套而落俗。那个精明的男人对凤儿体贴呵护,怜惜有加。家务活几乎舍不得让凤儿沾手。不久他们有了可爱的孩子,生活虽然清苦但夫妻感情甚笃,婚姻美满幸福。男人不负凤儿以身相许的深情,几经沉浮坎坷,终于发迹。凤儿的生活走入胜境,即使是当年以断绝关系相要挟的父母,也因自己当年老眼昏花看扁了毛脚女婿而惭愧。
生活总是这样,塞翁得马,焉知福祸?正当凤儿沉浸在苦尽甘来的幸福中时,男人叛徒一样地变节了。初时还躲躲闪闪,等到凤儿觉察出来又百般不承认。以凤儿的要强,岂能忍下这口恶气?那两年,曾经幸福和睦的家庭成了恶斗不绝的战场。凤儿常常肿着眼睛,揉着青紫的手臂不屈不挠地跟踪、拍照、录像、收集点滴证据直至最终捉奸在床。一贯要强的凤儿一根筋地以为只要拿出了确凿的证据,就能够让男人低头认罪,抱愧回头。凤儿不明白,在情感面前,越确凿有力的证据越具有无法挽救的破坏力。
恼羞成怒的男人干脆撕下最后的伪装,铁了心地提出离婚。凤儿所有的努力只是进一步加快了婚姻的解体。
离了婚的凤儿一日日枯瘦焦黄,尽失往日风韵。对于父母的关爱和朋友的劝解她失语似的沉默着。我劝她想开点,为那样的男人折磨自己不值得。她眼中燃起仇恨的火苗,紧抿的嘴角咬牙挤出让我心颤的话:“人怎能说变就变,怎么能这么没良心?!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啊!!”
凤儿从此消沉下去,似乎怎么也不能从失败的婚姻中走出来。她拒绝别人对自己的同情和关心,却默默地关注着那个她爱到极至又恨到极至的男人。希望他生活在良心的挣扎中不能自拔,希望他有一天终于悔晤,然后跪在她面前楸着自己的头发痛哭流涕地求她原谅。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我绝不原谅他!我要让他一辈子生活在良心的煎熬中!一辈子!!”
她在反复的虚构中一遍遍体味着报复的快感,一日日虚耗着自己不再年轻的时光,直到人比黄花瘦。这个宿命中的男人,不知道前世和她结了一段什么样的孽缘?让好强的凤儿从此一人背负着无法释怀的爱恨情仇,踽踽难行。
人常说时间是最伟大的抹杀者,我也期待着时间的潮汐最终能熨平凤儿伤痛的心痕。千里异乡,每每想起儿时的朋友,我都要在心里默默地祝福她平安、快乐!
现实最终与凤儿刻骨的期盼背道而驰。那个负心的男人非但没有悔恨,反而满身轻松、春风得意地预备迎娶新人。凤儿的失落可想而知。当生命唯一的支柱――报复落空之时,她茫然间找寻不到活下去的理由。珍藏的定情之物,那个男人用打零工的钱给她买的一条粉色长丝巾,最终为她的生命打上了一个永远解不开的死结。
当爱情的悲歌难以感动人心的今日,凤儿却横下心一脚踏上了不归路。凤儿,你可想过,你决然而去的身影能否唤醒那个负心男人的良知?
呜呼!凤儿,你单薄的灵翼是否能承负不甘的怨魂?呜呼!凤儿,乌云遮月,呜咽秋风里,你儿时的好友为你鞠一捧伤心无语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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