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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前一条河(第四章)

月射寒塘
2006-10-06 12:27   收藏:0 回复:1 点击:4953

    第四章
  
   1
  
   龙飞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才缓过劲,身体仍然虚弱,总算能喝进点稀米粥了。怕把娃娃熬煎坏,迎春不敢在龙飞面前掉泪,到夜里,她的泪水浸湿了枕头,她哭天哭地哭自己命苦,更哭娃娃运气不好。麻子比以前表现出了少有的温和,不再说风凉话,帮着想办法哄龙飞开心,迎春心里觉得非常感激。
   龙飞走出院子,头有点眩晕,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站了一阵,他慢慢走到村前,下到河滩里,找块石头坐下,失神的眼睛凝视着水流的方向,那水一直流下去,和沿路的河水汇聚成学校外面的那条大河,浩浩荡荡,一直奔流到大海,曾经,他以为他也可以像一滴水,融进这滚滚河水,奔赴辽阔的大海,寻找自己的梦想,可是,现在梦想破灭,一切都成空了,他叹口气,目光落在大柳树上,大柳树依然枝叶繁茂,生命旺盛,旁边的瓦房破败不堪,寂寥地矗立在那里,成了懒猫懒狗叫花子的栖息地。
  
   杠子走过来,照见坐在河滩里的龙飞,他站住脚,从路上面凝望着龙飞,心疼得要命,他没有出声,默默拿出一支烟,点燃,抽着,一双疼爱的眼睛,死死盯在龙飞后背上。
  
   迎春一早就在玉米地里拔草,远远看见邮递员来了,她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内心却期盼着邮递员能在她身边停下自行车。自行车端直顺着大路拐进村小学——信件都是送到学校里的。过了一会,邮递员骑着车子顺来路返回了,在她身边未做丝毫逗留,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迎春心里难受,眼泪扑嗒嗒流下来,草没心拔了,她拍拍身上的土,起身往回走。
   走到学校门口,正碰见学生娃娃中午放学,一个娃娃看见她,跑过来,说:“大娘,有你家一封信。”
   “信?什么信?”迎春从娃娃手里接过,撕开信皮,“你给大娘念一下,看是哪里来的?”
   那娃娃稚声稚气地念到:“录取通知书,李龙飞同学,你被录取到我校会计系,请于9月15日前来我校报到,西北财经大学。”
   “什么?录取通知书?我龙飞考上了?”迎春一把从娃娃手里抢过录取通知书,兴奋得不知道该怎么好,想喊,嗓子冒烟,喊不出来,想跑,腿发软,跑不动,她晕晕忽忽往前做着跑的动作,却比走快不了多少,远远看见杠子,她挥挥手,一屁股坐在地上。杠子吓一跳,赶紧跑过来,一把拉起她:“你咋了?你咋了嘛?”迎春大喘几口气,向杠子扬扬手里的录取通知书:“龙飞考上了,龙飞考上了……”
   “真的?我看看。”杠子把通知书拿在手里,照了照,还给迎春,嘴里说着:“快给娃送去,娃正在河滩里发熬煎哩。”
   迎春一听,赶紧往前跑,看见龙飞,她兴奋地拖着哭腔大喊:“龙龙娃,快上来,你考上了,通知书来啦……”
  
   “龙飞考上了!”
   “龙飞考上了!”
   村子里一下炸开了锅。从老人们记事开始,这村里就没有出过大学生。
   “还是人家娃娃能行哦!”
   “不要看麻子,瘸腿啦几的,人家娃娃争气哩!”
   “我打小就看这娃娃能成事哩,你看村里其他娃娃,一看就是戳牛屁股的,人家娃娃从小就爱看书。”
   “咱村这风水好,我早就听算命的说啦,咱村里要出能人哩!”
   “村前那棵柳树上千年了,早成神咧,你忘啦,龙飞就是在柳树底下的磨房里被下的种,能不行?”
   “快不要胡说,小心杠子扒你的皮。”
   “我没说,我啥也没说,不敢翻闲话哦!”
   “看来,以后还是能供娃娃念书哩,能念成事哩嘛。”
   “就是的,我娃爸还说叫我娃小学一念完就回来舞弄果园哩,看来,不敢,只要娃念,就要供哩。”
   “就是,就是,到底考上大学将来好活哩!”
   “这要是过去,就是考上状元哩,光宗耀祖哩!”
   ……
   村里人聚在一起,就龙飞考上大学的事发起了议论,毕竟这也是村里一件大光荣事嘛,大家路上遇见,都要说一说这事,龙飞考上大学让村里人一下坚定了供娃娃上学的信心。
   麻子走在村里,每个人见了都和他打招呼,他觉得自己高了许多,更加得意洋洋,走起路,有意扎起势,瘸腿更夸张的一拉一扯,看起来就像马戏团的小丑。
  
   其实,迎春做梦也不会想到,由于那邮递员工作失误,把龙飞的通知书送迟了,他不好意思面对迎春,所以就没有敢和她打招呼。
   迎春不计较这些,好事多磨嘛,总算娃娃考上了。第二天,她煮了二十个红皮鸡蛋,守在学校门口,硬塞给了满面通红不断道歉的邮递员。
  
   2
  
   时间仓促,立马就要开学,迎春没黑没夜地忙活开了。打发龙飞带着粮食去县粮站换粮票,顺便去派出所开户口转移证明,还拿了几块蓝料子布让街上的裁缝赶紧给做两身中山装,自己在家里洗娃娃的换洗衣服,赶着给娃娃做两双新布鞋、纳两双新鞋垫,麻子杀了家里的芦花大公鸡,笑呵呵地蹲在墙角褪鸡毛……
   不断的有村民来串门、道喜,拿来些瓜子、鸡蛋、红枣、苹果,说给龙飞娃娃带着路上吃。迎春和麻子招呼着一拨一拨来客,不厌其烦地说着龙飞考上大学的事。
  
   天擦黑,一家人围着一张小圆桌吃完鸡肉,龙飞回自己房间整理行李去了,迎春麻利地收拾起碗筷,用抹布擦洗、收拾停当,她伸伸困顿的腰,往龙飞窑里张望一下,看娃娃在忙活,就回到中窑,看了麻子一眼,说道:“他爸,说个事。”
   “哦。”麻子抬起头。
   “娃马上就要走哩,这钱……”
   “嗯,没闹错吧?不是说上大学不花钱嘛,咋可收学费哩?”
   “我想不会闹错吧,娃今个到学校问了,老师也不知道,按说考上学政府都负担哩,可,你看这,人家通知书上写的是每学年学费九百块,四年三千六要一次性交清哩。”
   看麻子不吭声,迎春接着说道:“也有可能通知书写错啦?娃娃再经不起折腾啦,收钱叫收钱吧,只要能考上也准事。”
   麻子叹口气,起身在炕圪崂里摸索出一个瓦罐,从瓦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油纸包,拿出一个信封,把里面的钱全部拿出来,在手里点点,递给迎春,说道:“咱家就这三千三百二十八块钱,给娃都拿上,不够再在村里借借,穷家富路,不敢叫娃作难。”
   “哦。”迎春答应着。
   “我现在是把家底都亮出来了,以后龙飞有没有良心就看他自己了,以前我苛法你们娘母俩,是我心里气咽不下,我现在不想开也得想开啦,我老了,不行了,以后还得指靠他呀。”
   “不怕,有我哩,将来娃出息了,挣下钱要给你花哩,他得给你养老呢。”
   麻子擦擦眼角:“不说了,我先睡呀,你掂对掂对,看到谁家再借一点去。对了,你叫娃给你办身份证了么?出门坐车怕得要身份证哩,我也没法送他,得你送娃到西安哩,早做准备。”
   “娃问了,办身份证得一个月哩,来不及,我也没出过门,娃说他自己一个人走,不要人送啦,从县上有直接到西安的汽车哩。”
   “哦,那我先睡呀,你早去早回哦。”
  
   迎春走出大门,杠子从墙背后转出,低声说:“到我窑里来。”说完,快步走了。迎春先去几家邻居家走一圈,只借得几百块钱,走到杠子门口,前后看看没有人,紧步走进杠子家,看她进来,杠子把门掩住,拿出一个纸包递给她:“这是2000块,够不够?”
   “够了吧,家里有3000多。”
   “想给娃多拿点,可就这么多现钱,再要就得等砖卖出去。”
   “看你这万元户咋当得?还拿不出钱?”
   “哎,都听了名咧,箍窑啥的,花了不少,又买了一台制砖机,以前的太老了,产量和质量都上不去。要是不够,我想想办法。”
   迎春对着杠子一笑:“我逗你哩,够了,够了。”杠子看见迎春美丽的笑容,心旌荡漾,上前一把抱住迎春。
   “不敢,不敢,叫人看见……”迎春挣扎着。
   杠子一把拉灭电灯,低声说道;“不怕,没人到我这来……”
   “不,我不……”迎春躲避着杠子热烘烘的嘴。
   “平时我都忍着哩,今个咱龙龙娃考上大学了,我高兴哩。”杠子把迎春推倒在炕上。
   “你先人手里积下德啦,才有龙龙这么争气的娃……”迎春呢喃着。
  
   九月的天气一早一晚还是有点凉,龙飞早早起床,梳洗完毕,迎春把家里的钱和借来的钱总共五千块钱缝在龙飞裤衩里,另外把500块零钱塞在龙飞口袋里让路上花,麻子把龙飞送到硷畔上,迎春一直送到村头大路上,她千叮咛万嘱咐,要龙飞操心,你爸腿瘸着,妈没本事,要不也不让娃娃一个人走,娃娃小,没出过门,咋能叫妈不担心哩!她最后给龙飞整整衣服,嘱咐道:“如果车上碰见熟人了,就搭个伴,也好有个照应,千万不敢相信生人。”
   龙飞答应着,心里想道,该走的同学都走了,哪里就碰巧能碰见熟人哩!
   走到县城汽车站,正好有一趟去西安的车,龙飞赶紧上车,司机帮忙把行李放在行李架上,他买了票,坐在座位上,等待开车。车马上要开,一个人匆匆跑过来,一步跳上车,站在龙飞身边,伸手拍拍他肩膀,龙飞一抬头,杠子正笑眯眯地望着他。
  
   3
  
   “龙龙,醒醒,醒醒……”
   龙飞睁开眼睛,杠子兴奋地说:“快不要睡了,到了。”
   “到了?到了!”龙飞醒过神,赶紧和杠子一起拿着行李下了车。
   车站里车好多啊!龙飞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车站这么多的车,跟着杠子走出车站,迎面过来一辆绿色轿车,“TAXI!”他看见车子顶上有一个小标志牌。
   “什么?”
   “是英语,出租车的意思。”龙飞话未落地,出租车已经在身边停了下来。司机一把拉开车门,问:“师傅,去哪里?”杠子赶紧俯身问道:“师傅,到火车站多少钱?”“打表算哩,估计有10块钱就够咧。”“哦,”杠子踌躇着。“叔,算坐啦,太贵。”龙飞拉住杠子,杠子赶紧说道:“不怕,一辈子就考一回大学,咱也坐一坐小汽车。”司机打开后备箱,杠子把行李放进去,和龙飞并排坐好,对司机说道:“坐好了,走吧!”
   龙飞兴奋地扒在窗玻璃上望着两边的高楼,打量着匆匆的行人,只恨少生了双眼睛。杠子并不说话,笑眯眯地看着他,心里酸酸的,不由得想哭,娃娃熬出来了,这城市多大,多好,娃呀,就好好学吧,你以后日子绝对好过呀!
   司机闲不住,顺口问:“这师傅是外地人吧?看样子你这是送你娃上大学哩吧?”
   “哦,是哩,送娃娃上大学哩。”
   “哦,你父子俩倒长得蛮像哩,这娃一看就灵性着哩。”
   杠子望着龙飞,龙飞微微偏过头,眼睛望着远处,杠子低下头,不说话了。
  
   火车站广场上,各大院校接新生的横幅在风中招展着,阵势非常浩大。找到西北财大横幅前,立即有人来帮忙搬行李,一个帅气的小伙子招呼龙飞和杠子上车,说这是今天最后一拨,接到这个时间他们也该回去了,一路上他向龙飞介绍着学校的情况,他笑着告诉龙飞,明年就该你们接新生了。随后的自我介绍中,龙飞知道了他是九一级的,叫李清,安徽桐城人。
   到了学校,李清带着杠子去学工部办理报名手续,交3600块钱,又去后勤部办理住宿手续,四年住宿费、床单、被罩、枕巾下来总共是1100块钱,厚厚一沓钱一张一张送出去,龙飞点了点,纸包里只剩下300块钱,连身上的零钱加起来只有800多块钱了,心疼得只吸溜气。龙飞宿舍和李清宿舍打对面,李清热情地告诉龙飞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去对门找他。收拾好床铺,李清拿出几张饭票交给杠子,说:“先去食堂吃饭吧,明天九点你们再去食堂管理处把粮票交了,换成饭票。”
  
   吃完饭,杠子领着龙飞在校园里转悠着,龙飞心情郁闷,低垂着头,开心不起来,杠子双手压在他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龙龙娃,叔知道你心里心疼钱哩,上大学是正经事,别心疼,咱今个把钱花出去,明个你毕业了,可挣大钱哩嘛!”
   龙飞叹口气:“今天一阵阵就交了4700,就剩下800多块了,以后可咋办呀?家里都打置空了。”
   “看这娃些,瞎操心,又不是天天交钱哩,今都交了,明就不交了嘛。再说钱是人挣的,活人还能叫尿憋死?你不用管,我回去给你打闹钱,按月给你寄。”
   “不,我不要。”
  
   杠子拉着龙飞把校园走个遍,让他熟悉环境,又领他去校门外,教他如何辨认方向,并指点他去汽车站该坐什么车,以免将来要回家都找不到汽车站,那可就坏事了。杠子话很多,事无巨细都要说上半天,龙飞从没出过这么远的门,突然来到省城这么大的地方,他有点茫然无从,这个唠叨琐碎的男人,没有让他觉得厌烦,一股暖流在心中涌动,感动之余,他突然对这个男人滋生出一种依恋。
  
   杠子向门卫打问半天,顺着路领龙飞到了小寨,这里灯火辉煌,街道边人行道上摆满了各色衣服、挎包、日用品,看得人眼花缭乱,叫卖声此起彼伏,人来人往,其中好多是附近大学的学生。龙飞看到一件白色T恤,上面印着四大天王的头像,走近前拿起仔细打量着,老板娘热情地过来招揽生意。
   “多少钱?”杠子问。
   “45。”
   龙飞手一抖,T恤衫掉在摊子上,“走吧,太贵了。”
   “别走,来,来,来,再商量商量嘛。”老板娘热情招呼着,“你看这文化衫质量这么好,就适合你这些有文化的大学生穿嘛,你看,好多人都穿着的。”
   “太贵了,咱再去别家看看。”龙飞拉着杠子准备走。
   “价钱再商量嘛。你看这年轻人……”老板娘拉住杠子,“你看娃娃喜欢嘛,40咋样?给娃买一件。”
   “20,20拿一件。”杠子站住脚,接过文化衫。
   “不行,好大哥哩,我们也不容易嘛,不说了,一句话,30,一分不能少了。”
   “算啦,那就25吧,生意就成了,我给娃再卖条线裤,也从你这拿,你看咋样?”
   “行,行,线裤你要哪种,这种是好的,纯棉的,28一条。”
   “就要这纯棉的,28贵了,15,15就拿上。”
   “吆,你看你这大哥,太能搞价了,15太少啦。”
   “我拿你两件哩嘛,你不行,我就到那家拿呀,这一溜这么多哩,你能卖就卖了算了。”
   “哈,不说了,今就破例,给你分一条,不挣钱,下次再卖还到我这来哦,这夜市天天黑了都在哩,我就在这。”
   “哦,哦,没问题,再来。”
   杠子往外掏钱,龙飞拿起文化衫和线裤仔细查看着,他发现一个问题,赶紧挡住杠子,对老板娘说:“你看,这线裤咋烂个洞哩?”
   老板娘接过一看,呵呵笑着:“瓜娃些,这不是烂了,这是专门做的,你小便的时候不用解裤带,直接从口口里拿出来就行咧。”
   龙飞脸一下红了,低下头,拉着杠子快步走过了。
   杠子想给龙飞再买双皮鞋,他看见宿舍里人家娃娃都是皮鞋,就龙飞穿的是布鞋,一问价都是100多,按门卫教给他的搞价要诀,砍到三分之二,一双皮鞋也得五六十,龙飞不让买,杠子坚持半天,看龙飞不同意,也就作罢,娃娃刚到大城市,以后用钱的时候多哩,他给龙飞买了双塑料底鞋,10块钱,起码这是城里的鞋,比布鞋好看多了。
   两人转完一条街,零碎买些牙膏、脸盆等日用品,都是杠子出的钱,不让龙飞出,龙飞像个孩子跟在后面,看他和人搞价,看他仔细地挑选东西,非常感动,心里暖阳阳的,总想找个背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回到宿舍,几个家长互相聊着天,介绍着各自孩子的情况,看见龙飞进来,大家纷纷进行自我介绍,说以后大家就是同学了,要相互关照。
  
   为了省钱,杠子没有登记房子,直接和龙飞挤在一张床上,夜籁俱静,其他同学都睡着了,龙飞睡不着,离开家来到这陌生的城市,睡在这陌生的地方,四周都是陌生的人,他睡不着,心里波澜起伏,思绪联翩。他感觉杠子动了动身子,侧过来,手抚在他肩膀上,把他轻轻地揽在怀里,他没有动,假装睡着了。杠子对他的照顾和关爱一幕一幕在眼前浮现……
   小时候等在路边塞钱给他,他狠狠地摔在地上,他满脸的凄凉无助……
   砖窑上他焦急地喊他的名字,满脸汗水泪水……
   医院里把手伸进胯下帮他接尿……
   一路上的呵护,学校里跑前跑后……
   劝慰他别为钱烦恼的那份充满责任的表情……
   给他买东西时讨价还价的神态……
   还有现在这双忐忑不安地想要拥抱他却怯然的手……
   龙飞心颤栗了,这是谁呀?无论承认不承认,这就是他血浓于水的父亲呀!
   他假装翻身,实实地靠进杠子怀里,头抵在杠子肩膀上,假装梦里呓语道:“爸!”
   杠子浑身颤抖,他紧紧地拥住龙飞,一行泪顺着脸颊流到了龙飞脊背上。
  
   4
  
   新生入校后一个礼拜才开课。这一个礼拜主要是熟悉环境,班主任张老师来做了自我介绍,宣布了这条消息后再没有出现。对于在高中被老师像孩子一样看管的大一新生,突然给这么大自由,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整天猫在宿舍里,背英语单词,因为张老师说,要进行英语摸底考试。我的天!要是考不好,被退回去那就惨了!
   杠子准备回去,孩子要复习,他在这里没有什么事,怕给孩子添麻烦,再说他得赶紧回去再打闹些钱,给龙飞换粮票、买菜票又花了200多块,李清说应该再买一个单放机和收音机,学英语要用,去商店一问,最便宜的京华单放机都要90块,爱华什么的名牌,都要好几百呢!杠子和龙飞合计半天也没有敢买,先凑合凑合吧,在这里一天一天都要拿钱说话,不敢再买东西了,手里没有多少钱了,以后日子长哩,只怕不够呢!
   临走,他把身上仅有的500块钱都给了龙飞,只给自己留够路费钱,龙飞送他到校门口,不由得泪水涟涟,杠子劝说着,硬看着他掉头回宿舍了,才转身走去,边走边擦忍了很久的眼泪。
  
   英语摸底考试很简单,龙飞半小时就答完了。下午成绩出来,他竟然得了全班第一,引起大家对这个衣着朴素,沉默寡言的“土老冒”的关注,赢得一片赞誉声。
   班主任老师把同学们聚集在教室里,首先告诉大家学校的通讯地址,班级的信箱号,以方便和家里人或亲戚朋友联系,然后讲了大学教育和中学教育的不同,大学教育以自学为主,无论生活还是学习都要靠自己管理好自己,最后班主任老师提到了关于恋爱的话题,他说学校不主张在校期间恋爱,但也没有明令禁止,他只有一句话告诉大家,当你觉得你能为你的行为负责时你就去做,否则你就不要羡慕别人怎样怎样,说完大家爆发一阵笑,龙飞没有笑,他思索着班主任这句话,觉得说得很够分量。讲完话,班主任按花名册分发新书,大学语文、大学数学、大学英语精读等等,就发了十几本,最后班主任张老师指定了一个临时班长,让班长把书费328块收齐了送到系里。
   龙飞一听就傻了,身上只有1000多块,除去书费只有600多块了,天那,才刚开学就不断的交钱,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没有钱可咋办呀?他听李清说了,他们那一届都是公费上大学,92级开始实行高校收费,怨他倒霉赶上了,师范类院校收费低,补助高,他们这财经类院校收费高,补助还低,一月只有18块8,全补助成菜票了。李清告诉龙飞师范类院校将来毕业后工作没有咱们学校学生分得好,所以学费低点补助高点,咱们学校毕业的学生都进了银行,财政,税务这些好单位,收入高,所以现在收费就高点。
   可龙飞等不到毕业,当目立下,他就面临着钱的问题。他在心里艰难地盘算着、决策着,他准备找班主任去,要么退学,要么不上本科,上大专,他打听了,学校今年还招一批大专生。三年学制,再怎么说也比四年好熬啊。
  
   站在班主任办公室,他说明来意,班主任诧异地睁大眼睛,多少人想考都考不上,你考上还不念?要退学?当听完龙飞的艰难情况,他把龙飞领到系主任办公室,一说名字,系主任点点头,说道:“就是英语摸底考试第一名那个学生?不错嘛,看来你基础很扎实呀!”听完班主任介绍情况后,他沉吟一下,说道:“退学不能退,农村娃娃考上不容易,一退,回去这一辈子就完了,转成专科太可惜,而且三年下来也不见得省多少钱,再说,三年都下来了,在乎多上一年?”他思索一阵,对班主任说:“这么的,我把李龙飞同学的情况向学校反映一下,看能不能减免学费,另外咱系里可以给他申请助学贷款,或通过其他方式资助他一下,今年高校收费第一年,不要出现什么负面影响。”
   班主任张老师答应着,送龙飞回宿舍,一路上讲了许多道理,打消了龙飞退学的念头,他告诉龙飞,别担心,学校会想出办法帮助你的。
  
   5
  
   杠子回道家听到的第一个消息是窑漏风,一窑砖都成了废品。
  
   “张师傅呢?”他把蛋娃找来,气急败坏地问:“烧多少年砖了,怎么会漏风?”
   “张师傅老伴病重,接到电报,他就回河南了,当时这窑砖没有停火,他交代给我了,可能我没有掌握好火候……”蛋娃边说话边拿眼角看杠子,只怕他锤头子抡下来。
   “扯你的蛋,你也是窑上干多少年的老人了,没有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跑?张师傅走前肯定要告诉你一些秘诀吧?咋就会掌握不好火候?满满一窑砖,满满一窑砖啊,你他妈说坏就坏了,这损失咋算?嗯?”杠子牙咬得咯嘣嘣响,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蛋娃不敢言传。杠子突然问道:“你他妈是不是记恨那年我劈你一斧子?趁老子不在给我搞鬼?”
   蛋娃扑腾一下面朝外跪下:“青天在上,我蛋娃要是故意,叫我不得好死!你杠子也太轻看我啦,咱俩这多少年关系了,我就算记恨你,也不会做这亏心事。”
  杠子一把拉起蛋娃,说道:“干甚呢,还赌咒发誓的,我信你不是有意的,这么的,赶紧组织工人加班,再烧一窑。”
  
  张师傅不在,杠子亲自上手,和蛋娃轮流烧火。眼看到了关键几天,杠子白天黑夜守在窑场上,掌握着温度。
  半夜了,杠子醒来,看到炉里火苗正旺,就披件衣服到外面撒尿。影影绰绰地,他看见一个人猫在窑顶上。
  谁呢?他心里一动,肯定是那个狗东西在使坏!他轻手轻脚顺着斜坡上去,见那人正拿着一个长钢筋棍,一下一下撬着,封闭墙已经被撬了一个咕隆,里面的热气扑出来,那人躲闪着,继续往大撬着。
  “我操你妈!”看来上一窑砖也是这么漏风的。他一脚踢过去,那人顺着斜坡,“哎哟哎哟”地骨碌下去了。
  杠子跑到跟前,一把拉起,月光下,他看到那人不是别人,是麻子!“你这鬼孙子!”他一巴掌扇过去,麻子脖子一梗,小声嚷道:“只要你把老子打不死,你烧一窑,老子就给你祸害一窑!”
  
  又一窑砖毁了。天明蛋娃一上工,杠子就着急得对他说:“这砖烧不成了,快想想办法,这订出去的货、工人的工资、这个月的电费咋应对呀!”
  
   四十几个工人要工资,不开工资不干活,也是,加班加点,辛苦一个多月,有老婆孩子的都要靠这工资养家呢,电厂也来催要电费,施工单位要砖,杠子着急上火,满嘴起泡,话都说不出来。蛋娃把工人纠集在一齐,让大家想想平时杠子对大家的好处,不能做落井下石的事,欠工资怕什么,只要砖厂在,就不怕没工资,他和大家凑钱交电费,又给张师傅发电报,张师傅打电话过来说老伴病厉害,他一时来不了,杠子和蛋娃又打问聘请烧砖师傅,忙乱十几天,总算又烧上了一窑砖,杠子让蛋娃安排人昼夜值班,守住砖窑,不要让任何人靠近、使坏。安排妥帖了,他心劲一松,病倒了。
  
   迎春来看杠子,见他孤零零地躺在炕上,连个端汤送水的人都没有,心头一酸,就想哭,她赶紧拌起一碗拌汤,一勺一勺喂给杠子喝。杠子喝完后,说:“你赶紧走吧,免得人家又说你。”
   “怕甚哩,你都病成这样啦,我给你做碗热汤热水,谁愿意嚼舌头就让他嚼去。”迎春洗刷着锅碗,“要不,到医院看看吧?”
   “不用,就是上火了,歇几天就好啦。”杠子从身上摸出几张钱:“这有500块钱,我从蛋娃那拿的,你赶紧给龙龙娃寄去,不敢叫娃娃受熬煎。等这窑砖卖出去,就倒腾过来了。”
   迎春回到家,麻子脸阴沉着。迎春赶紧点火给他做饭。
   “干甚去啦?这么长时间?”
   “我……”
   “到杠子那了吧?”
   “哦,他爸,杠子病了,跟前没个人,我给他做了碗饭。”
   “嗯哼。”麻子鼻子里哼出一声,迎春不敢多说,只顾忙着做饭。
  
   夜籁人静,睡梦中的迎春突然觉得身上疼痛,睁眼一看,电灯明晃晃的,麻子正恶狠狠地瞪着他,看她醒来,麻子狞笑着在她身上一掐,“哎哟”,迎春呻吟着,想要抵挡,却发现手脚被绳子捆住,被子掀在一边,自己赤条条地躺在炕上。
   “麻子,你疯了?”她惊恐地喊。
   “老子没疯,老子清醒着呢,你这个骚货,背着老子还去找他,你干的好事。”
   说着,又伸手掐一把,迎春胸前立即出现一坨青紫。
   “麻子,我去给他做碗饭咋了?他也帮过咱家啊,救过你。”迎春拖着哭腔,身子动也动不了。
   “对,他帮过老子,连下崽子都帮老子……”麻子拿过鸡毛掸子抡向迎春。
   迎春压低声音,哭着,告饶着。
   “别以为你做的事情老子不知道,你那2000块钱谁借你的?嗯?你说?他怎么好白无辜地借你?你今天还送上门去,嗯,你,你们把我当傻瓜?让我当活王八!你个骚货,不要脸的……”
   麻子边骂边打,骂到狠处,鸡毛掸子朝迎春身上死命戳去,迎春惨叫一声,脸色雪白,嘴唇咬出一道血痕。
  
   麻子累了,他扔掉鸡毛掸子,解开迎春,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然后顾自睡去。朦胧间听见迎春穿衣服,他没有动,只见迎春找来一根绳子,挂在门框上,挽个扣,脖子往里一伸,就要上吊,麻子慌了,赶紧爬起来,一把抱过迎春,掼在炕上:“你要干甚?”
   迎春冷冷地说:“你让我死,一死百了,你不用再多嫌我啦。”
   麻子手一伸,挡住迎春:“谁说让你死了?谁说让你死了?”
   “是我自己要死的,我不想活了。”迎春说着,又把绳子挂上门框。
   麻子慌了,一把拉住迎春:“你死了,我咋给村里人说呀?咋给龙龙娃交代呀?我也不活了,要死都死,反正活他妈的这么窝囊,没球意思。”
   迎春瘫软在炕沿上,呜呜哭起来,“有你把我往死里打,就不许我寻死啊?我不寻死,早晚也得被你打死。你就给村里和龙龙娃说我是自己寻死的。”
   麻子也哭了,“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味啊,我把龙龙拉扯长大,供的上大学了,你和杠子又来往上啦,你说,这娃娃娃娃是人家的种,婆姨婆姨往人家家里跑,龙龙娃大学一毕业,你们亲骨头亲肉是一家,哪还有我的活路啊?”
  迎春扔掉绳子,忍住疼,坐在炕沿上,说:“麻子你拍着心口想一想,看你做下那事,连着糟蹋人家杠子两窑砖,人家都放过你了,你还要咋?再说了,龙飞是他的种不假,那怨谁?还不是你没那本事!就这么点短处,你拿起来就没有完啦?我这一辈子对不起你,做下这号事,那你说都怨我呀?都怨我呀?” 迎春呜呜哭了半天,“我要是卖良心,我早卖了,还能等到今天?再咋说龙龙娃也是你拉扯大的,你是他爸,他大学毕业后要不管你,不用你说,我和他都没完,”
  迎春从身上掏出五百块钱,摔给麻子,“龙龙娃在西安没有钱受熬煎哩,这是人家杠子让给娃寄的,你不说想办法,还光生事,你让我咋活呀!”
   麻子哭着说:“把咱家那头猪卖了,明天就给娃寄钱,你愿意咋着就咋着,我再不打你了,你说这一天天老了,我越想越窝囊,怕将来没下场啊。”
  
   6
  
   系学生会以会计系为核心在全校发起了“资助贫困学生,圆我大学梦”为主题的募捐活动,李龙飞成了特困生的代表。
   据说系主任找学工部申请减免学费没有通过,因为贫困生不止一个,减免学费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学校也有学校的难处,关键要想其他办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系里决定开展这么一个活动,进行募捐,同时希望特困生开展勤工俭学,走自强求学的道路,自己拯救自己。
   学校广播站有人来采访李龙飞的情况,在宿舍里给龙飞拍照,随即龙飞的照片就出现在了校园信息栏里。全校掀起了支持特困生的热潮。
  
   系里组织了一个文艺晚会,晚会开始前,系主任讲了话,描述了李龙飞的实际困难,通报了他英语摸底测试的成绩,他说绝不能让成绩这么好的学生因为贫困而退学的悲剧发生,为此系里开展了这次募捐活动,共计募捐到现金3000多元,饭菜票800多元,最后他说我们要设置特困生帮助基金,关注特困生的学习、生活,一方面资助他们,一方面通过提供勤工俭学的机会,让特困生自强求学。他的话不断赢得热烈的掌声,龙飞心里也热乎乎的。
   系主任讲完话后,是文艺节目,都是系里各年级的同学上台表演,每个表演节目的同学在表演前都会说几句祝福或勉励的话,龙飞头不敢抬,既觉得不好意思,又觉得非常感动。
  
   李清也上台了,他说:“我看到李龙飞的第一眼,就被他的朴实所吸引,他是我接到学校的,我希望他能振作起来,自强自立,今天的贫困是暂时的,会有那么一天,你会走上社会,用自己的能力证明你不比别人差,我也希望等你有能力的时候,不要忘记今天激动人心的场面,我希望你也可以资助一些需要帮助的人,用你的爱心来回报今日帮助你的人,一首《会有那么一天》送给龙飞,也送给所有贫困的学生。”
  旋律响起,李清微微闭上眼睛,唱了起来:
  
   会有那么一天会有那么一天
   不用再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回家
   会有那么一天会有那么一天
   不会迷失在走过的天桥上
   今天我们没有财富
   至少可以相互拥有
   今天我们没有遥远的承诺
   可是你我都已知道
   会有那么一天会有那么一天
   我们会飞到天外的天
   会有那么一天会有那么一天
   我们会拥有属于自己的空间
   会有那么一天会有那么一天
   我们会拥有更多更好的明天
  ……
  
   龙飞不断地用手抹着泪珠,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毕业了,好好赚钱,到时候一定要资助几个贫困大学生。
   节目表演完了,班主任张老师举行受赠仪式,他拿着一个大大的红纸包,双手递给龙飞,龙飞接过觉得轻飘飘的,来不及多想,台下响起轰雷般的掌声,他赶紧弯下腰,深深给大家鞠躬,感谢这些帮助他的同学们。
  
   回到宿舍,拆开信封,这么大的信封里,竟然只有100块钱,把李清叫过来,他看到这个情况,挠挠头皮说:“这可奇怪了,我都捐了300块,我们宿舍最低都100,还不算饭菜票,这是怎么回事呀?”舍友们也纷纷说自己捐了多少多少钱,老大赵鹏说:“龙飞是我们宿舍的同学,我们也都捐了,怕他不好意思我们都没有当他面说,光我们几个捐的也是好几个100了。”
   李清安慰龙飞说:“别多想了,睡觉吧,明天我到系里问问去。”
  
   7
  
   系里要成立一个特困生基金会,这次募捐的钱其实成了基金会的第一桶金。虽然会上只给龙飞捐赠了100块,其实系里还给青海的一个和广西的一个各赠了100块。但是这次活动是打着资助李龙飞的旗号开展的,所以不明情况的同学以为这次捐款都给了龙飞,龙飞无形中成了一个道具。
   李清坐在龙飞床上,嘴里骂骂咧咧,“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谁也没有办法改变。现在系里准备帮你申请助学贷款,一个月30块,按月发放,毕业时偿还,再就是可以勤工俭学挣点钱。”李清告诉龙飞,现在好多学生在外面做家教,学生会就有家教中心,专门负责联系家教,他给龙飞找一个。
   龙飞点点头,李清走后,他躺在床上,泪流满面。他真后悔,怎么就让自己成了这么一个角色?被动的没有一点自主力,像一个木偶被推来转去,谢幕了,他是唯一的小丑,心中的苦涩无人问津。以后咋见人啊?照片也贴到宣传栏了,大家都知道他了,以后走到校园里,食堂里,可咋见人啊?他用手捂住脸,思前想后,慢幔的,他给自己顺气,我又没有拿大家的捐助,我没有必要不好意思,不过大家这份情我得领,我好好学习,再干上家教,我生活也不存在问题,目下家里没有钱,以后日子长了总能打闹些钱寄来,我靠,我就不相信活人能叫尿憋死!我还就不停学了,我就要把这学念下去。
   想通了,心情也就好起来了。他和宿舍同学一起上课,路上有人看到他,向他微笑,他也微笑回报,有人指点他,他装没看见,下课吃饭了,他磨蹭着,一直到食堂窗口前没有人,他才去,笼屉上剩余的馒头、米饭、卤面都成了残渣,他径直走到卤面窗口,打2两卤面,剩的都是底子,大师傅就打置打置给他满满扣一碗,早超过了2两,足够他吃饱,有时来,剩余不多,大师傅就只给他打2两,那他就只能吃个半饱。李清无意中碰见他,说你光这样吃身体就垮了,要吃点米饭、馒头和菜,他笑笑,说自己就爱吃卤面。有次他正低头吃着,碗里放进一个煎鸡蛋,一回头,是李清,他笑了笑,对龙飞说:“我打得多了,吃不下,你不嫌弃我吧?替我吃了行不?”龙飞眼圈一红,低头大口吃着,李清说:“天凉了,不敢再来这么迟,饭菜都凉了,以后来早点哦。”龙飞点点头,不敢说话,只怕一开口会哭出来。
  
   李清通过家教中心给龙飞找了份家教,在西八里村,长安路上,离学校不远,家长是夜市卖沙锅米线的,没时间照顾孩子学习,想找个家教,每周去一次,每次2小时10块钱。龙飞计算着,一月下来就是40块钱,不少,他愿意去。每周末他早早步行去,说的是2小时,每次都是3小时,因为这家除了一个初中娃还有一个小学一年级的娃,他辅导完初中学生,还要抽出一小时时间辅导一年级学生做作业。他觉得无所谓,自己买点力气,人家娃娃成绩上去了,家长也高兴,自己拿钱也不亏心。那家看龙飞老实,对龙飞说,两个娃只能收一个娃的钱,然后他们又介绍来村里另外两个初中学生,让和自己家娃一起学,背地里他们告诉龙飞,介绍那俩娃是为了让龙飞多挣点钱,但是辅导一定要以他们娃娃为主。
  
   一个月下来,龙飞累得够呛,到月底了,该领工资了,他算计着一个学生40,三个就是120,领了工资先买个二手自行车,估计有三四十就够了,李清说最多不超过五十块,剩下的钱看能不能买个单放机,一回到宿舍,同学们都躲在蚊帐里听歌或听英语,没有单放机还真不行。
   上完课,那俩学生把钱交给龙飞,回家了,龙飞等着这家两口子收摊,眼看到11点了,再不走学校就关大门了,龙飞交代这家学生把门关好,赶紧回校了。
   第二天中午休息,他赶到这家,两口子正在摘菜,他把要工资的事情一说,那两口子互相看看,男人出去了,女人对龙飞说:“你看哦,你在我这当家教,本来你只能挣40块钱一月,我给你介绍下两个,你一月就挣下80啦,我娃还不就是捎带着教一下?你咋还要钱哩?”
   龙飞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这女人说出这样的话。争辩一阵,没有结果,差点就要吵起来,龙飞想想,算了,这女人贼奸溜猾的,再争也争不下结果,又没签下合同,为四十块钱,和这女人胡搅蛮缠,丢人哩,认倒霉吧!看来西安也有这号赖皮人呀!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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