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肤色与尊严——读《灵魂饭》有感
□ 寒鸦
2006-10-16 2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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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奴隶船这种令人望而生畏与生死离别的幽灵已不再来缠绕我们非洲。
带上镣铐的兄弟们的痛苦哀鸣也不会再来打破海岸炎热的寂静。
但是,往日苦难时代的号哭与呻吟却永远回响在我们的心中。
---谢姆宾·乌斯曼
我记得刘墉在他的散文《别让自己更孤独》里面写到这样一件事情:在美国,一位黑人妈妈带四五岁的女儿坐公交车,妈妈丁零当啷地丢下硬币后,往车里走去,却被司机喊住,呵斥着她少给了一毛钱,直到黑人妈妈数了半天确认没错,那司机才放过她。当黑人妈妈涨红着脸来到坐在前排的女儿面前,突然狠狠地给了女儿一巴掌:“滚!滚到最后一排,忘记是你黑人了吗?黑人只配坐后面。”还有著名的影片《汤姆历险记》也有个画面:黑人小孩受伤了,其他白人小孩居然惊讶地说:“天啦!他的血也是红色的。”
在美国这个号称世界上最民主的国家,在这个以白人为主导统治地位的国度里,黑人应该享有的权利只不过是民主的一粒棋子,黑人远远不可能与白人平起平坐。种族隔离与歧视一直是美国长期存在的社会“毒瘤”,美国《解放宣言》之后漫长的岁月中,习惯性地形成这样一种状况:黑人不能和白人去同样的医院;黑人不能和白人去同样的学校;黑人不能和白人坐同样的位置上;在汽车与轮船上,黑人只能是站在前面;只有在火车上,黑人倒是可以坐在最前面的车厢里,因为前面飘满着煤烟的味道。
看完余华的散文《灵魂饭》,掩卷之余,我的心灵被深深地震撼着,久久难以平静。
在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以前,非洲大地上生活着勤劳勇敢而善良憨厚的非洲人民,他们享受着温暖的阳光,纯净的空气与安静自由的环境。唯一不和谐的是,这块土地上的人民贫穷落后,缺乏先进的生产力与强大的反抗力。于是贪婪狡猾的欧洲白色人种掠夺到这里,利用非洲人民的贫困与落后,开始着历史上贩卖黑人的奴隶贸易运动。那时候被贩卖的黑人只是零星地去向欧洲。
正是哥伦布对美洲大陆的发现,加快了黑人的奴隶贸易运动,那些原来驶向欧洲的奴隶船,开始横渡大西洋前往美洲。于是一个长达400多年的人间悲剧拉开了序幕。美洲大陆上丰富的矿产资源和生活资源被挖掘使用,欧洲统治者需要有人来代替他们的劳动,而原驻居民印地安人已经被大量的驱赶与屠杀,所以必须补充大量廉价的劳动力。他们把眼光瞄向了贫穷落后的非洲大陆,于是形成了一个往返于欧洲、非洲、美洲之间的奴隶贸易中臭名昭著的三角航程。“一艘艘满载着廉价货物的商船从欧洲起程,到非洲换成黑奴以后经大西洋来到美洲,用奴隶换取美洲殖民地的蔗糖,棉花与烟草等物,回到欧洲出售这些货物,然后用很少的钱买进廉价的货物,再次起程前往非洲”。一次航程可以做三次暴利的买卖,而贸易中最廉价的原材料,就是这些活生生的非洲黑人!这是一种什么样不平等的交易呀!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剥削呀!在贸易倒转之间,美洲殖民地上卖出的奴隶价格,竟然比在非洲买进的价格高出30倍和50倍之间。
400年间,运往美洲的黑人奴隶总数在1500万以上,而且是绝对的年轻人。别小看这个数字,我的朋友!这只是能活下来的人口,在轮船长期的运输跋涉过程中,被生病折磨死亡与反抗中牺牲的人数,远远超过了到达美洲的奴隶总数。“奴隶贸易使非洲损失了1亿人口,也就是说白人得到一个奴隶,就意味着会牺牲5到10个奴隶,就算是最后的幸存者,过重的劳动与恶劣的生活待遇,一年又会死去三分之一”。马克思说的没错,“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这样形容资本主义的发家史,真可入木三分。
文章记叙了这样一个事实。在地狱般的运输中,曾经有500奴隶一夜之间死亡120人。眼炎的传染病使一船奴隶双目失眠,“在被日出照亮的甲板上,这些先是失去自由,接着又失去了光明的奴隶,现在要失去生命了。他们无声无臭地摸索着从船舱里走出来,在甲板上排成一队,奴隶贩子将他们一个一个地抛入大海。”这样的事件经常性地发生在奴隶贸易运输中,发生在以人为交换条件的物质交流中。这时候人的价值与尊严,根本低贱如草芥一般。这样的场景,你除除了悲愤、感伤、无言,还能说什么呢?
在今天的美国,种族隔离与歧视的问题虽然臭名昭著,但起码已经引起了人们的重视,被更多的人群加以谴责与提上议事日程。能做到今天这一步,正如作者所说的:“这是黑人不懈地流血牺牲的斗争换来的,而不是白人们的施舍。”正是有如著名的黑人运动领导者马丁.路德.金这样不顾生命安危的反抗者,与白人的压迫进行长期的斗争,才有了今天黑人地位的改善。而反观美洲大陆的原驻居民---印地安人的现状,则更是可悲!一位印地安人艺术家悲哀地告诉作者:美国是一个黑和白的国家。美国的问题就是黑人与白人的问题,可怜的是,美国已经没有印地安人的问题了。
印地安人作为美洲大陆最原始的居民,被后来居上的欧洲白人驱赶屠杀,现在只能是和野兽一样,生活在偏僻原始的森林地带,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1492年,哥伦布第一次登陆这片神奇的土地时,是印地安人热情接待了他,也开始他们的第一次贸易。可令印地安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接待的是一场种族灭绝性的灾难。刽子手的刀是要喝血的,“哥伦布第二次来到时,他的身份不再是一个发现者,而是一个征服者。”于是血腥的屠杀开始了,田园诗一般的印地安人世界变成了人间最凄惨的地狱幽冥。在人口稠密的太平洋一边,殖民者将成千上万的印地安人赶入大海,滔滔的海水淹没着他们悲伤的眼睛与绝望的哭泣。
就这样在这群殖民者掠夺印地安人财产历史最辉煌的300年间,原本4000万人口的印地安人锐减到900万人,而且生活的地方、生存的条件也有了根本的变化。原先美丽的家园不再是自己拥有,被侵略者取而代之;大片的果园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昂贵的钻石与黄金早已被不平等的贸易榨取干净。自己不能制造的生活用品,需要从白人手中得到,只有猎取森林里的皮毛财富可以交换。“于是印地安人的狩猎不再是单纯地为了获取食物,而且还要为换得白人的物品而打猎。”大量野兽的逃跑,使得他们只能离开自己出生和埋葬自己祖先的地区,跟踪着野兽逃跑的足迹走去,随野兽的指引去寻求可以继续生存的新家园。
可怜的印地安人!他们与黑人的命运不同的是:面对他们的白人侵略者的掠夺与镇压,他们选择的是忍受与逃避,恭让与远离。于是他们被放任着了自由,以至于现在连抗争的机会与权利都被剥夺了。由此让我联想到:任何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类人种,面对苦难与逆境的时候,只能是不屈地反抗,不懈地斗争,积极地进取,努力地完善自己的精神和斗志,才能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上有自己一席之地。这世界上没有施舍的怜悯可以拯救一个国家、民族与种族的尊严,有压迫就一定要有反抗,越是压迫就越要反抗,只有这样才能为自己的胜利生存打下夯实的基础,才可以为自己的强大创造有利的先机。这是我读完《灵魂饭》后的第一个感想。
文章中作者还谈到另外一个观点。“今天当人们热情地讨论着经济全球化与贸易自由化的时候,这个风靡世界各地的全球化热潮,在我看来并不是第一次。”500年前连接非洲、美洲和欧洲的奴隶贸易以及矿产和种植物的贸易,就养育了以欧洲为中心的资本主义。“当人们再次迎接全球化浪潮的时候,虽然与第一次血淋淋的全球化浪潮绝然不同,然而其掠夺的本质没有改变,第二次全球化浪潮仍然是以欧洲人或者说的绝大多数欧洲人的美国为中心”。
我不懂世界经济历史,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我觉得这种全球化的贸易的本质,诚如作者所言,“还是以掠夺为主。”很小的时候就听大人们讲个“笑话”,说是日本人来我们国家做花生贸易,他们就开一艘装有机器设备的船来,把花生米带回家,把花生壳织成布还给我们。我不知道这“笑话”的真假,但我相信,贸易的一方如果没有过硬的技术,没有优秀的人才,没有一个强大的国家做后盾,被人蹂躏与欺诈掠夺也就再正常不过了。当我们现在用羡慕的眼光仰望着富裕高贵的欧洲人时,他们从来没有用谦和平等的眼光回眸过我;当我们津津乐道地谈着美国的汽车、飞机、音乐与NBA等等,美国青年中许多都不知道在东半球和他们国家差不多大的中国最基本的历史,甚至不知道还有个中国。
世界历史上曾经最辉煌的“四大古国文明”,现在只剩下中华文明延续了下来,曾经被泱泱中华人民最值得称赞的“四大发明”,也早已褪去神圣的光环,遗留在历史的书简中。而反观世界近代历史上先进生产力的发展,进步文明的演绎与完善,还有几处能留下“中国造”的烙印呢?“善良被人欺,落后被人打”,这是一条亘古不变的自然规律,贫穷、落后而又不思进取和抗争,你不被别人尊重,又能怪得了谁吗?余秋雨在《借我一生》书中曾经反思过:中国传统的中庸之道教育国人,遇事总是“退一万步说”。为什么事到临头我们非得退一万步,而不是学学犹太民族那样,遇事进一步去说呢?
一个种族如果在心理上始终觉得矮人一等;一个国家如果在国力上始终是贫穷与落后,一个民族如果在凝聚力上始终是颓废与慵散,就别企求在与别人的交往中,包括贸易往来中寻求真正的平等。只有是自己真正强大了,用自身的力量捍卫自己的尊严,才有资格去慷慨地施舍,而不需要乞怜地求全。这是我读完《灵魂饭》后的第二个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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