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书桌的一隅放置了一个半球型的玻璃鱼缸，两只红白相间的金鱼，在绿荫荫的水草中悠闲的游来荡去。几缕秋日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挤了进来，从水中穿过，折射几许光怪陆离的波影。桌上散置着几本书，与缸中的小鱼一动一静，相映成趣。
　　
　　远远的欣赏着那两条鱼儿摇摆婀娜多姿的蝶尾，憨态可掬的对着玻璃一口口的亲吻，心底泛起一种非常遥远又非常亲切的感觉。儿时养金鱼的情景又清晰的从记忆深处浮现。
　　
　　小时候金鱼很少有卖的，就是有卖也不一定有那闲钱去买。家中所养的金鱼大多是同学间相互赠送，所以没什么好品种，好在那时养鱼只是喜欢那一种鱼翔浅底的灵动，至于鱼的模样俊丑并不十分在意。
　　
　　第一次从同学家中淘到几条金鱼，大有如获至宝的感觉，拿回家后折腾了半天，养在玻璃瓶里嫌挤了，放在家里养雨花石的盆里嫌浅了，申请买一个养金鱼的玻璃缸是嫌皮痒了，吃饭的钱都紧张哪有闲钱买这些玩意儿。最后找了一个冬天存放腌菜的小釉缸，精心的给那几条金鱼安了个家。缸底用细砂垫了个底，再稀稀疏疏的放置了几块卵石，又从父亲的雨花石盆里偷偷取了几块红红的雨花玛瑙，再去河里捞了一些水草，细细挑了几支新发嫩绿的栽在细砂中。
　　
　　严冷的冬天过去了，一夜春风掠过，小园里满目嫩绿，沉寂了一冬的金鱼开始欢腾起来，一对对在水中相互追逐，有经验的人说，这是鱼儿在追籽，鱼妈妈要生孩子了。
　　
　　找一个浅色的瓷盆，捞几丛松针状的水草，再将追逐中的金鱼放进去，让它们尽情的释放自己的感情。一粒粒黄澄澄的鱼籽随着金鱼尾巴的甩动撒落，翠绿的水草上挂上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也有一部份鱼籽穿过水草掉落在盆底，点缀在瓷盆底部图案的花枝上。雌鱼在前面撒下鱼籽后，雄鱼紧随在后面又播下了生命的印记。
　　
　　将安静下来的金鱼捞回鱼缸，免得追逐得筋疲力尽的金鱼因为饥饿吃了自己的孩子。
　　
　　和煦的阳光温和的照在憩息在水草丛中的鱼籽上面，鱼籽慢慢的发生着变化，一些鱼籽混沌了，上面蒙上了一层白色的絮状物，这是死亡的表征。一部份鱼籽则更加晶莹，很快一只只针尖大小的鱼苗苗破卵而出。
　　
　　刚刚孵化出来的鱼苗形如细针，十分娇嫩，不能平衡游动，只能用头部附着破了的卵壳或盆壁上，最初的鱼苗不会摄食，据说它们是以吸收自己曾居住过的那个卵黄囊中的营养物质来维持生命。一两天后，开始喂些鸡蛋黄。
　　
　　鱼再大一点，就可以喂它们吃鱼虫了，只有吃活鱼虫的金鱼发育的才快，可以明显的看到小鱼苗的快速成长。非常喜欢看那些只有一点点大的金鱼吞食鱼虫的过程，小金鱼苗在水中追上鱼虫后，奋力的张着那个稚嫩的小嘴，将鱼虫吸住，然后再一点点吞下去。小小的鱼虫，小小的鱼啄，一啄一吸，别有情趣。
　　
　　金鱼是从鲫鱼经过自然或人工培育变异出来的，除非刻意培植，每一次生育出的后代都未必与父辈相同。有说龙生九子，种各有异。而金鱼则生子百千，也五彩缤纷。还在鱼苗的时候，所有的鱼都与鲫鱼的鱼苗形态差不多，随着一天天长大，同一个爹妈生的小金鱼开始呈现出了千姿百态。
　　
　　从颜色上分，最初的小金鱼大多是鲫鱼青颜色，随着长大渐渐褪去青衣换上红色、黑色或黄色的锦袍。也有一些生来就是红黄黑白彩色相间的，从头部到尾巴上都是迷彩图案。还有一种粉色的鱼，腹部近似透明，能清楚的看到内部的五脏六腑，不过这种鱼很难长大。
　　
　　金鱼以其尾展示丽姿。有似粉蝶，四翅张扬支楞。有似凤蝶，舒展飘逸。只是在初始形态的时候，金鱼的尾巴都是单鳍的，那时每天最关心的就是金鱼的尾巴有没有打开来，天天默数着还是单尾巴鱼的数量，惊喜着每一只蝶翼的诞生，唾弃那些上面尾鳍不变，下面开叉两片类如飞机尾吧的“三叉戟”，还不如单尾巴大气呢。以现在人养鱼观念不同，有专门养单尾巴锦鲫的，那时单尾巴金鱼属淘汰品种，气人的是，偏偏这种鱼生命力最强。
　　
　　在众多的小金鱼中，偶而也会变异出几个名种来。鼻子上顶着两颗小小绒球的“绒球”；额头上顶着一个红红瘤子的“高头”；二只眼睛下面挂着一对晃悠悠水泡的“水泡眼”，还有“龙眼”、“珍珠”等等。略有遗憾的是，这些名种鱼因为只是一种简单的变异行为，不是那种经过多次培育出来的正宗名版。虽然外形差不多，品秩上相差就不是一个档次了。“龙眼”左右不称，“水泡”一大一小。小小的绒球与正宗的相比，那只是芝麻与绿豆之比了。同样的墨龙，人家真名牌那才称得上是墨龙，而我们这里的墨龙称为青龙似乎更合适。
　　
　　金鱼多了，对鱼虫的需求也大了，特别是在生长期，没有鲜活的鱼虫喂它们，它们就不长个子。隔三五天就得去捞些鱼虫在家里养着。我们当时所捞鱼虫为蜢虫又叫红虫，颜色有鲜红的，也有暗红的，大小不完全相同，但型状差不多。鱼虫很怪，水太干净了它活不了，水太油腻了又受不了，喜欢在一些轻度污染的水中生活。那时秦淮河内河污染还没现在严重，属轻度污染吧，所以沿着河边都能看着一簇簇的红虫在水中耸动。遇到有大群红虫聚集的地方就爽了，几下了就能捞上厚实实的一小袋，猛一看，以为是一袋红豆沙呢。
　　
　　红虫捞回来后，先用个盆过一下，还是鲜活的用一个缸或瓦钵养起来，死掉的就把它晒干，以备不时之需。
　　
　　半大不大的小鱼最是贪吃，所以每次只能投入少少的鱼虫，否则任由它们去吃的话，会吃胀死的。一开始常死鱼，问了行家才知道这个道理。
　　
　　隔些时往鱼缸里投上一些，于是满缸的鱼虫乱窜，金鱼们则悠哉游哉的大口吞食，很快就海宴河清，金鱼们懒懒的对着水面吐几个泡泡就静静有浮在水草中休息了。
　　
　　小鱼没事喜欢成群结队的绕着鱼缸的壁沿，转啊转啊，乐此不疲。一遇惊吓，一哄而散，攸忽来去，灵动异常，极讨人喜欢，闲着没事就爱与它们逗着玩。
　　
　　小鱼一天天长大了，小小的鱼缸从小釉缸升级到了大水缸，鼎盛时期养有一百多条。
　　
　　因秦淮河污染的日益严重，红虫越来越少，也没有时间往更远的地方去捞它们，便将一部分鱼送了人。有次捞回的鱼虫里可能混了一点灭蚊药水（政府有关部门为了消灭孑孓，定期会在秦淮河两边浅水处喷洒灭蚊药水）一下毒死了许多条。慢慢的金鱼越来越少，最后重归小鱼缸里，让它们颐养天年了。
　　
　　以后，我就再没有养过金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