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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精常青

羽翼.妖精
2006-12-29 15:23   收藏:0 回复:0 点击:4443

   
  
  我的前世与佛祖有关,可以说是大有关联的。但我并不是什么灯芯、荷花、金丝鲤鱼之类,不,我并不是那样美丽的东西。我其实只是一只蚊子。
  极乐净土居然也会有蚊子,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
  记得我出生那天,艰难地自池塘的水面爬出,饿得前心贴后背。池塘里的大鲤鱼缓缓游来,慢吞吞地抬眼看看我,就又缓缓地游走了。我盯住它肥硕的背影,咽了咽口水。呜,假如我比它大就好了!
  那天正巧遇上佛祖请客,宴会的地方就在池塘旁边。我晾干了翅膀,尽量轻地向佛陀们飞去。哦呵呵,他们盯着碗来我盯着他们,这很公平;最妙的是他们都半裸着身子,只裹一块布,脚丫子也都不穿鞋的,身上还都香喷喷——果然是极乐净土啊!
  由于是第一次,我只敢在桌子下面活动,东飞西飞的,一会儿就混饱了肚子,就近停在一个人身上休息。就在这个时候,我被发现了;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佛祖。
  他不动声色地在桌下一把将我握住,不撒手了。
  散席以后,他采了一朵花来掩饰他不自然的左手;众佛陀中,只有一个老人看穿了他的鬼把戏,了然地微笑了。
  被人看穿心思,他很不好意思,却还是不肯放我走。
  将我带进他的宫殿里,四野无人,他取出我捧在手上。这时候我是可以飞走的,但我为什么要那么做?这个人并不想伤害我。
  他看住我,狡黠地笑着,问:“你是从哪来的?”
  “池塘里啊!”我理直气壮地,还不知道其实他是问我怎么来的。
  听了我的回答,他哈哈地笑了,再问我:“你的父母呢?”
  我茫然不知何谓父母。
  他更开心了,自己一个人在那哈哈哈个不停。我歪头端详着这个奇怪的人,他是太寂寞所以变态了么?
  后来他同我商量,要我从此只喝他的血,因为被别的佛陀发现他家里有蚊子他会很丢脸;而且,绝对不许在伤口上涂毒:他怕痒。
  出于感激,我一口答应。
  其实他的血还蛮好喝的。
  一只蚊子的寿命是多久?半年?一年?两年?我不知道。可能是喝了他的血的缘故,我看着庭院内的花草开了又谢,谢了再开,居然从来没有变老。
  整个西天,知道我的存在的只有他和那个微笑的伽叶。
  他一直喜欢取笑我,开始时因为我嘴长腿长而唤我“长卿”,后来被他叫习惯了,就变成了常青。我报复性地叫他大头,初时他听了笑得几乎从莲花台上栽下去,眼泪都出来了。我在旁边担心地看着,心里寻思:他真的是众人口中的那个伟大的佛祖么?
  有一天我真的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了。
  他表情复杂地看向远方,惨然地笑了笑,回答道:“我必须是。”
  此后我再也不问了,我怕看见他那样的表情,我宁可他哈哈哈地笑得似个呆瓜。
  我其实是很淘气的,最喜欢在公众场合骚扰他,例如他在佛堂对牢一帮人呱唧呱唧不知捣鼓什么的时候,我往往嘤嘤地穿过众人停在他的般若手指尖上,嚣张地狠咬一口,再作势要给他涂毒。他又气又恨地曲指来弹,堂下众人以为那是佛祖新悟出来的手势,赶紧学着照做,搞的他是继续弹也不好,收回来也不好,一只手只好尴尬地停在半空里。我在旁边闷笑:什么嘛!难道他这么些年就教的这些蠢人么??
  下堂后他将我大骂一通,我嘤嘤地飞着,继续笑话他的那群傻徒弟。听了我的话,他呆楞住半天没有动,再后来,长长地叹了口气。
  伽叶就不一样,他很聪明也很慈祥,偶尔会同我谈话。他听了我的话不是叹气就是傻笑,伽叶并不,他总是很慈爱地看着我,耐心听我絮叨。他像我父亲。
  问过大头我身世的事,他高深莫测地摇摇头不肯跟我说;问伽叶,伽叶有些忧伤地说:是呀,我也很想知道呢!气的我转身就飞开去了。这些人,下次再不问他们问题了,从来也没有个正经答案的。跟他们相处久了,有些害怕自己染上他们那种神经兮兮的毛病,可是又没有别的人可以说话。
  闲暇无聊时,我最喜欢在莲花瓣上午睡;或者,去庭院里躲避缤纷的落花。
  我其实是寂寞的。
  大头越来越不对劲,他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说的话越来越短。我担心地看着他一天天消沉下去,没有法子想。
  后来知道了,原来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被蚊子咬的;拍死一个蚊子也实在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把个蚊子供在掌心当朋友对待的也就是他了。我感动的很,以后就再也不去骚扰他,然而他并不在意,依旧每日发呆叹气过日子。
  某天,他对我说:“常青,如果我是你,你是我,那该有多好?”
  我觉得他疯了。好好的佛祖不做,偏偏想做蚊子。如果没有他,我这蚊子还能这样潇洒地活着?
  他总是说他羡慕我的无牵无挂,嘿嘿,他错了,我虽然只是一只小小的蚊子,我还是有秘密的。而且这个秘密已经藏了许久了,谁都不知道而已。
  最喜欢他那光洁的额头,汉白玉一样的颜色,泛着点淡金,神圣的很。我可以盯住它一看几个钟头。
  我还喜欢他的体温,淡淡的有些凉,淡淡的凉里面透着无穷的温暖。我也很喜欢贴住他的皮肤大吃豆腐。
  反正我那样小,他不会知道的。
  春去秋回,寒来暑往,我抱住了我的秘密陪伴着他。这个秘密,我是打算带进棺材了。
  我越来越明白他的寂寞。身为佛祖,他有太多的禁忌太多的束缚。因为明白,我越发地心疼他。
  然而这秘密一天比一天更令我痛苦。
  这年的蟠桃会回来,大头心情似乎不错,他津津乐道地大说特说一只猴子的故事,满口的:灵性、自由、逍遥、自我什么的。我哪有心思理会什么猴子,趁他说的入神,正好抱住他的胳膊大吃豆腐。正陶醉于那种温暖时,他的皮肤骤然一紧。
  我不解地抬头看他,他正震惊地看着我。他眼眸中的了然让我绝望。
  他知道了!
  我缓缓起飞,悬停在他面前。
  “多久了?”他问。
  “我不想让你知道。”我淡淡地说,暗暗拿定了主意。
  他悲哀地看住我:“常青,为什么我偏偏是佛祖?”
  我笑笑,转身打算离开。
  “常青!”他唤住我。
  我问:“你爱我么?”
  他宝相庄严地:“我爱天下苍生,自然也爱你。”
  我狠狠地瞪他,他垂下了眼睛不敢看我。
  好吧,我耸耸肩再度打算飞走。
  “你就这样走了??”他向我伸出手来,近似于求了。
  我眷恋地看着他,终于忍不住飞上他的面孔,将我长长的嘴巴扎进了他的额头,饱饱地吸了我一生中的最后一滴血;然后,我一狠心,将吸管折断,永远地留在了他的额头里。忍住剧痛,我仔细地为他的伤口涂上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毒药。那个伤口立刻就红肿了起来,鼓成一个小红疙瘩,胭脂色的,衬了他乳白的皮肤分外好看。我看的几乎入了迷。
  原来我的毒药可以造成这样美丽的效果啊!
  没有理由再停留了,我坚定地离开了他。最后一眼,他站在落花缤纷的庭院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够了,他毕竟不想失去我。
  他不过也是一个凡人。
  如果你以为我会就此离开西天那你就错了。我已经将嘴折断,没有几天好活了。这样的情况下,我会离开他么?
  我藏在了大殿的房梁上,每时每刻都可以看见他。
  他慢慢地消瘦下去,额头上的红疙瘩一直都没有消退,我不禁担心是否当时涂太多了?至于他的瘦,我就不心痛了,因为我也在迅速地瘦下去,这样大家才公平。
  慢慢的,我的身体开始透明,干瘪,最后终于感觉到自己顶不住了。我开始考虑后事。
  趁着这会子他出去讲经,我拼尽全力向着大殿顶端的海灯飞去。视野模糊中,依稀看见伽叶站在门口,满面怜惜地看着我。啊,至少还有个送行的。
  死前回忆了一下这一生:快乐过,伤心过,爱过,恨过。呀,值了!我毕竟只是一只小小的蚊子,经不起太大的风风雨雨。
  
  伽叶在我死后将我转世到了人间,我还是那副自由自在的脾气,天不怕地不怕的,居然也没人来管我。现在想来,我的转世大头不可能不知道,是他不想管还是不忍管?
  这都是题外话了。
  
  
  妖精
  
  没有人知道,
  什么样的感情,才诞生了这样一只妖精;
  她成日只是笑嘻嘻;
  
  偶然她转身,面容映在玻璃上,
  也许你可以看见,
  她坚强的灵魂,脆弱的心。
  
  

作者签名:
当妖精的羽翼缓缓扇动,周围的人,全都开始做梦.

原创[文.爱的传说]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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