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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月

羽翼.妖精
2007-01-09 22:25   收藏:0 回复:1 点击:4530

    月色皎洁,洒一片清辉在天地间。马丽古斜斜倚在雕花窗台上,深秋了,夜里凉,可她还是懒得动弹。紧了紧薄薄的衣领,心说不要被沙米儿看见才好,这小丫头光会唧唧歪歪。忍不住回头瞥了正铺床的丫头一眼。
  这样轻微的小动作,偏生就被那眼尖的侍女看见了。只听她尖尖的小嫩嗓子顿然张开:“公主!!您怎么又跑去窗口吹风??让王后看见了,又该骂我!”
  扯扯唇角,马丽古凉凉地道:“我还当你是真的关心我,原来你只是怕挨骂。”
  沙米儿急得小脸通红,跳过来将一条织锦流苏大披肩裹住她,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公主,沙米儿跟了您十五年,您还这样说,我……”
  她微笑,将她的眼泪轻轻沾了一点在手指上:“你看你,这有什么好急的,我不过逗你罢了。小好哭鬼。”说着将那一点泪向窗外轻轻弹了出去。
  自己若只是这一点泪就好了。
  沙米儿尤自哽咽:“可是公主你老是欺负人家……”
  “我不过想要证明,这世上还有人关心的是我罢了。你也知道,我这样的条件,呵呵,算了,说了你也不懂。”马丽古摸了摸侍女的头发:“好沙米儿,铺床去罢,再哭以后不同你玩了啊!”
  沙米儿破涕为笑:“不玩拉倒,当人家稀罕么!”说完赶快偷偷看一眼主人的脸色,担心之情溢于言表,分明就是稀罕的。
  马丽古的眸子终于有了些许温度,口吻自然也变了:“沙米儿,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是真心为我。”
  侍女正要答话,窗台下突然琴声悠扬。她们俯身一看,果然又是他!
  沙米儿狡黠地一指窗外:“真的么?那人家又算什么?”
  公主的眼眸再度冰冷:“不识趣的人而已。”
  
  瓦蓝瓦蓝弹着冬不拉仰头高唱着情歌,手指在银弦上擦破了也不自觉,那血顺着琴弦游走,染红了蛇皮的琴面。
  他已经唱了两个多月,还是不能打动他的心上人,可他并没有放弃的打算。每夜月亮升起的时候,他清亮的男中音便准时在小公主的窗台下唱响。
  风雨无阻。
  
  “你还要唱到几时?明知不可能的嘛。”
  “当心人家一盆水浇下来呦!”
  “这个公主势利的啦!才不会看上你这样的穷小子。”
  “有这样痴情的,别的女人早到手了。这个公主是座冰山呢!”
  
  瓦蓝瓦蓝还是唱,马丽古照旧充耳不闻。
  
  时间可不管这些人痴情不痴情,照样悠悠地晃过。
  
  也许她不喜欢这些曲子,瓦蓝瓦蓝想。于是他开始换曲子,每天都不重复。
  马丽古还是老样子:坐在窗口看着遥远的地方发愣。
  
  再后来,沙米儿也被他感动了,背着主人偷偷跑下楼去见他。
  瓦蓝瓦蓝看见小侍女,激动无比,还以为是佳人终于动心,打发仆人来请。
  沙米儿不过来告诉他再唱也没有用。
  “为什么呢?难道我的歌不好,我的嗓子不够动人?”他终于问了。
  “不是啊!是、是、反正公主不会看上你的,你还是走吧!”沙米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将他丢下,跑了回去。
  瓦蓝瓦蓝孤单地站在楼下,几乎连影子都在颤抖。
  他宁可真有一盆水从楼上淋下来。
   
  今天楼下唱的是“半个月亮”,很老的情歌了,被他演绎,依旧感人。
  沙米儿暗暗顿足:这个榆木疙瘩!
  马丽古果然有了反应:她伸手抄起一个花瓶便掷了下去。
  随着哐啷巨响,歌声嘎然而止。随后,一个男人的啜泣寂然可闻。
  
  “公主!你这又何必……”沙米儿扑到窗前探头向下看,惨了,正打在他头上。
  “叫他滚,永远不许再在我面前出现!”马丽古面色苍白,语气坚定。
  卫士们将瓦蓝瓦蓝拖走了,冬不拉跌在地上,不知被谁踩了一脚。瓦蓝瓦蓝也不去拣,只是和着泉涌的血疯狂大笑。
  爱都可以变成恨,要琴还有何用?
  
  瓦蓝瓦蓝一去无踪,马丽古还是冰山一样的美人。
  
  “公主……你、你还是忘不了他?”沙米儿心痛主子,“已经四年了!您还……”
  “别说了!”马丽古断然喝道,“休要提他!”
  “可是……”
  “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真的么?当真死了,她又何必守这许多年孤独。
  
  要她怎么忘记,灿烂阳光下英俊的男人,乌黑的瞳,弯弯的唇角。
  他们四目相对,她的手帕落下,连同她的心一齐被他捡起。
  夜晚,她被他抱在臂弯里,同看漫天星子如银。
  他最喜欢对她着唱半个月亮,他也是男中音,清亮的。
  他带她飞驰,她看见远处的青山犹如黑色的兽脊,向他们奔来。她在他怀里尖叫,却不是因为害怕。
  披肩的长流苏随风飘荡,似她的笑声。
  她曾经让他吻住,感受彼此的炽热爱情。
  那个时候,他只不过是名小小的士兵。
  
  再后来,士兵被迫远征,一去三年。
  她等待着,眼中再容不下别人。可是,他居然死了!
  
  她没有在等他!她没有!!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她只是不能再爱别人。
  
  又三年之后,马丽古的国家灭亡了。是瓦蓝瓦蓝带了军队来灭的。
  
  他杀了国王,造了反,在这个沙漠的中心建立了自己的王国。
  他没有错,他一直是有野心的,错只错在,她是国王的女儿。
  
  他曾经派来无数使者求婚,被她一掌打翻了聘礼。
  当她什么人?会与杀父仇人联姻??当年他得不到她,三年之后也不会得到。
  
  她的塔力古已经死了,国破家亡,她还会继续活么?
   
  他说:“我不稀罕你的国家,我只想要你低下你高贵的头。”
  她迎着他的目光笑道:“这也容易,杀了我就是了。”
  他恶毒地:“我偏不要,我另有法子治你!”
  
  他将她贬为奴隶,想要卖给别人作践。
   
  全国没有人肯收容她。有的是因为恨她,有的是因为可怜她,也有的,怕惹事。
  她骄傲地昂着头颅斜睨塔力克:很好,她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他可不会放过她,他还记得很清楚,当年她骄傲的样子;现在,是该她偿还了。
  
  他当着她的面将她的母亲、兄弟、姐妹、朋友一一斩杀。
  鲜血沾在马丽古的脸上,她冷笑。
  
  他干脆娶了沙米儿,一半是感激当年她的劝告,一半是刺激马丽古。
  沙米儿在新婚当夜刺杀国王未果,当场被砍成肉泥。
  
  她漠然地张着眼睛,在心里一遍遍地念:等着我,我马上就来!
  “沙米儿,你这傻丫头。”她说。
  
  瓦蓝瓦蓝非常想亲手杀了她,想的疯狂,可他就是下不了手。
  
  她从灭国的当天就已经开始绝食。
  看着已经衰弱无比却还是傲气依旧的马丽古,他猛地抄起花瓶向她砸去。
  她昏倒在地,梦里也微笑着呼喊:死神啊!请快将我带走!!
  
  然而她还活着,只是面目全非。
  看见她绷带下的面容之后,瓦蓝瓦蓝痛哭失声。
  他夜夜同她求婚,马丽古放声大笑,她说:“我不死了,我要看到你的下场之后再去见我的家人!”
  
  又三年过去了,马丽古居然还活着,她自己也觉得惊讶。
  她被迫在仇人身边工作,寻找着一切复仇的机会。瓦蓝瓦蓝自然知道她的想法,大臣们也劝了他许多回。他笑着说,就是要她看着、伺候着仇人,看她疯是不疯!!
  
  她没有疯,不过也快了。
  
  她艳丽的面容,早在三年前就让瓦蓝瓦蓝毁了,如今的她,丑陋无比。
  她被派在杂役里面,专门负责擦桌子擦地。
  
  这天晚上国王宴客,周边的国王们都会来参加,她一边擦地一边盘算着怎样才能杀死仇人。昨夜她已经偷到了一柄匕首,正藏在仇人的卧室里。那里,正是他每夜求婚的地方。
  
  正在这个时候,他走了进来。
  辉煌的灯烛下,依旧英俊的脸,乌黑的瞳,弯弯的唇角。
  他对着最漂亮的宫女抛了个媚眼:“我是临国国王的贴身执事塔力古,来通知我们陛下已经驾到。”那宫女呆呆地脸红了,想来同她当年一样。
  
  原来他没有死。
  
  她愣愣地,被走来的管家踢了一脚:“还不快点滚开?没看见客人已经来了么?!”
  塔力古对着她轻蔑地笑了:又一个被他的英俊征服的女人,可惜就是太丑了,不然到是可以又多一笔风流韵事。
  
  她眼前流水般走过往昔的漫长岁月:慈祥的父王、温柔的母后、天真的沙米儿。
  他们全部都是因为她的一段回忆才死于非命。
  
  那漫天的星子,飞扬的笑,炽热的吻,现在想起来就恶心。
  
  还有瓦蓝瓦蓝。
  
  这个男人是真的爱自己的,他不惜为了自己,毁了所有人的生活!糊涂的马丽古,又曾将别人的真心怎样践踏?
  
  这一幕悲剧,全部都是自己引起;而罪恶的源头,就是他!!
  
  马丽古庆幸自己被毁了容。
  
  当夜,她答应了瓦蓝瓦蓝的求婚,代价是灭了那个国家,和塔力古的项上人头。
  
  瓦蓝瓦蓝愣了半天,扑过来抱住她大哭,将多年的恩怨一齐发泄。他亲自带兵出征,说是要带着胜利回来娶她。
  
  战争之中,他杀了塔力古,自己也死在乱军丛中。
  
  噩耗传来时,马丽古正在缝制婚礼的礼服。听见他们死了,一口鲜血正喷在手中的华丽礼服上。
  
  她是受了什么样的诅咒,为什么要让所有爱她的人统统离她而去?
  
  半夜里,她对着天上的皎洁月光冷笑。从她当年守侯的那个窗户上,纵身一跃,身上正穿着那件沾了鲜血的婚纱。
  
  当年,窗下曾经有个痴情的青年守候了她一生,而她却拿了花瓶将他的额头打破。
  
  瓦蓝瓦蓝,我是多么希望自己就是那个花瓶呀!
  
  
  
  

作者签名:
当妖精的羽翼缓缓扇动,周围的人,全都开始做梦.

原创[文.爱的传说]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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