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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斑马线——(二)冻冰的金鱼缸

戈壁红柳912
2007-01-28 08:40   收藏:0 回复:4 点击:5186

    行 走 斑 马 线——(二)冻冰的金鱼缸
  
  一见到胥叔叔介绍的律师舒紫,陈远春就觉得很面熟。
  舒律师?舒与“输”谐音,陈远春有些犯嘀咕。给胥叔叔打电话换一个。“那有什么关系?她代理过很多案子,很精彩的,这个律师,你接触后就知道了,放心吧!”胥叔叔在电话里爽朗地笑着,没有商量的余地。胥叔叔既然是父亲的老部下,又怎么会拿这种事搪塞她,陈远春便不再坚持,年轻的时候,她也是很容易就被别人说服。
  和程语恋爱、和程语的第一次,就这样发生。
  那是冬天,陈远春刚从某市调到省城一个小学教书。学校吃住条件不是太好,因为父亲很快要升职到省厅,陈远春的生活和工作不过是安排好的一个过渡,心里就很踏实。
  与程语谈恋爱是通过小姨夫的朋友介绍的,起初,连面都不好意思去见,架不住小姨夫劝说,见了一面,感觉还不错,没有什么不中意,但也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还是小姨夫大包大揽做主:“处一处,熟悉就好了。”
  那段日子刚离开家有点孤独,白天上班无所谓,晚上就不太习惯,没有熟人,没有朋友,除了小姨家无处可去。有程语做男朋友就不一样,业余时间突然排得满满的。和程语在一起,陈远春觉得无拘无束,做什么事都有趣。一起听乐曲,看演出,逛商店,尤其是进电影院。那时候,男女青年一起去看电影就意味着对自己终身的一种默许,一个承诺。散场时陈远春挽着程语的胳膊,坐在自行车后座时搂着程语的腰,在小饭馆里吃烤羊肉串儿……把个冰冷的冬日烘得暖洋洋的。一切都很新奇、快乐,没有父母亲整天的管束,城市很大,也没人知道她是谁的女儿。从来,优越感都是有代价的。和从小生活的城市相比,视野更开阔,心情更舒畅。原来那些男同学、那些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干部子弟,不是唯唯诺诺,就是招摇跋扈。相比起来,程语相貌儒雅,勤奋好学,懂艺术,又会好几种乐器,也知道体贴人。再说,程语还是个外地人,在省城工作。那时候,北方的女孩找外地籍贯的人谈对象成婚配很时髦。也许是因为其他值得攀比和与别人拉开距离的条件太少。譬如:学历、家境、收入什么的,大家都差不多少。所以,陈远春吃一根黄瓜都觉得特别甜,梦里都笑醒过几回。她就是这么简简单单、无忧无虑在父母呵护下长大的独生女儿。
  相处不久,有个周末晚上,程语带陈远春到他舅舅家去。舅舅探亲让程语看家。程语舅舅比程语大不了几岁,新婚时间不长。一个小院,两间平房,程语隔几天去照看一次。屋里没生火炉,非常冷。程语一进门就劈柴生火,很麻溜儿,但不管做什么,都戴手套护着一双手,那是一双拉琴的手,拉琴的手就是艺术,艺术和程语就是等号,陈远春由此而感动。由这双手点炉子生火,先点燃的是少女初恋的情怀。程语拿一件军大衣裹在她身上说:“乖乖地坐着别动,一会儿就暖和了!”暖洋洋地,陈远春勾勒着未来的某个不甚具体的设想。
  这时候,陈远春就看到一条鱼,一条金色的鱼。那条鱼冰封在鱼缸里,一动不动,刚够自己身体存在的那一点空间竟然没有冻结!那么冷的屋子,那么一点儿身躯,它竟然还化冰驱寒地活着,太神了!
  蚕作茧,鱼却不愿,也不能够。
  陈远春又想起程语告诉她的一件事:小时候日子过得艰辛,常和舅舅一起烧火拉风箱,姥姥告诉他俩,拉风箱要悠着劲儿,有耐心,任做什么事只要专注、有韧劲,不愁做不好。
  程语的姥姥陈远春已见过,是个慈祥的老人,一生的经历和见识都带在言谈举止中。陈远春看她正洗衣服,要帮她,老人笑着说:多了才要你帮呢。本来是浅浅的推辞,却让陈远春隐隐地嗅到一股亲情。
  姥姥和舅舅是程语最亲的人。至于父母程语压根儿不怎么提,只知道是一对离异的夫妻。
  爱屋及乌,凡是与程语相关的事儿,陈远春都觉得透着亲切劲儿。
  陈远春被军大衣裹得热乎乎的,被自己萌生的少女的柔情陶醉着,当程语生好炉子坐在她身边又拱进军大衣里拥着她时,她情不自禁依偎在程语怀里,不知道自己还期待着什么,但分明又有所期待。能听到程语砰砰的心跳,谁都不说话,不说话才危险,不说话没退路,不说话使两个人都按捺不住也抵挡不住陡然而起的冲动,于是,程语吻了她,那吻让陈远春惊骇、窒息,当程语抱起她扑在舅舅床上时,陈远春脑子一片空白,天旋地转,像迷失在一片云雾中,接着,就是不休止地颤抖,像发摆子一样,却不知如何回应。
  “春儿,咱们今晚不回去。”“不行,让我起来,让我走!”话虽这样讲,身体却动弹不得,也不想拒绝。本能的、潜伏在体内的激情像烈火般燃烧着他们……
  陈远春悄悄流着泪的时候,程语已然沉睡。欣喜?委屈?惧怕?像一把杂拌糖。陈远春被自己吓住了:做了什么事?转眼之间,我是我,他是他,我非我,他非他。羞煞煞,和程语提前越过界限。怎么见人?怎么向父母交待?就这样做了程语的人……
  床头的墙上贴着一对大红喜字,床对面墙上挂着程语舅舅、舅妈的新婚合影,这两样布设倒像为才刚发生的事做个铺衬似的。
  鱼缸的水化开些许,那条鱼又拓展开一点空间,似乎还摆动了一下。好多年后的某个时刻,陈远春还记得自己对那条鱼怀有的怜惜和牵挂的心情。
  在陈远春父亲到省城就职上任时,虽然程语第一次见未来的岳父,但陈远春因为和程语那一夜的冲动已然做过一次人流。未来的岳父茫然不知,风风光光把女儿嫁了。又谁知手术后种下一个祸根,陈远春成习惯性流产。因不断经历怀孕、保胎、流产,休产假的期待和折磨,身体虚弱不堪,一晃过去七、八年,再也没有怀孕生育。
  这期间,与社会与家庭都经历着世事上的变迁,最大的变迁就是任什么行业都要讲学历。
  陈远春的父亲退居二线之前办了两件私事:把女儿的工作调入银行,女儿因身体的原因在学校常常影响教学。给女婿争取到音乐学院进修的机会。这与一个厅局级干部来说并不过分,组织上是不会不兼顾到一个干部做过的贡献和晚年的后顾之忧。
  程语家庭的变化恰恰从这时候开始……
  陈远春想到要把这些伤心事讲给别人听就发怵。那律师不会笑话吧?
  “不要有这么多顾虑。约时间谈谈,释放释放,别闷在心里。”胥叔叔这么说。
  在哪里见过她?陈远春拿起电话给舒紫拨,正占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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