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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华众生态——读《红楼梦》第四十九回有感

寒鸦
2007-02-09 23:53   收藏:0 回复:6 点击:2389

    我打小喜欢看“唱大戏”,而且不同于别的小伙伴,除了舞台上空翻“筋斗云”会喝彩以外,一般的唱腔根本懒得去听。我喜欢戏台上热热闹闹的场面(而不喜欢一个演员在台上声泪俱下的独自演唱),“生旦净末丑”的角色悉数登场,有唱红脸的也有唱白脸的,有静默端坐的也有翻腾跳跃的,有王侯将相也有黎民百姓,许多我无法体验的人生精彩,可以在舞台上看到。所谓“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同一曲戏同一个舞台,同样是人却有着各自不同的身份和各自不同的命运。戏曲是虚构的,观众是真实的。观众正是通过舞台人物演出上反差的对比和参照的排斥,来了解着戏曲人生中的情节变化和人性差异。我现在阅读《红楼梦》一书第四十九回中热闹场面的感受,再一次让感觉回到少年时代看舞台大戏的情景。
  
  回到书中来。大观园里好久没有这样浮华热闹的场景了,上次举办诗社的活动也已久远,更别说“刘姥姥”极尽玩笑之能事。但贾府的昌达正处于鼎盛时期,于是在曹大师的笔下,这闹热的大观园是不会空闲下来的,随时都准备着搭台唱戏。“无巧不成书”,该来的总会来,这节中各路人马赶集一般,凑在一块齐聚大观园:先是薛宝钗家的兄弟姐妹赶来,接着是“邢夫人之兄嫂带了女儿岫烟进京来投邢夫人”,凑巧“凤姐之兄王仁也正进京”,路上“遇见李纨之寡婶带着两个女儿上京”。好家伙!这一来,园子里以“李纨为首,余者迎春,探春,惜春,宝钗,黛玉, 湘云,李纹,李绮,宝琴,邢岫烟,再添上凤姐儿和宝玉,一共十三个”,这些灵巧风流、能诗会画的的女子粉墨登场,岂能不上演一出好戏?
  
  俗话说“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最是人多方显人性本色。每逢小说中有这样的热闹情景,让我最为欣赏的就是曹大师刻画人物驾驭文字的功力,无论是正面的描述还是侧面的烘托,大师的笔法凝而不呆,散而不乱,以点带面而游刃有余。举例说明:这节有个重点推荐的新人----薛宝琴,论相貌文才,“连他姐姐并这些人总不及他(探春语)”。就这样一位绝代佳人,小说中正面点到的文字却“惜墨如金”,薛宝琴整个前后过程就说了一句话。但这却丝毫不影响她在读者的阅读中留下了美丽聪慧的印象,大师用他惯用的烘托手法,用外人来证明她自己。从宝玉见到她以后对袭人的“魔意”感叹;到贾老太君的喜欢而强迫王夫人认她作干女儿;从探春的不吝赞美到宝钗对亲妹妹的自我欣赏;以至于素日心高气傲的林黛玉,喊起宝琴妹妹的亲热劲,连姓都省了。这里历来是个欣赏角度不统一的场所,如今众人眼里的薛宝琴都是如此完美,那还需要费更多的笔墨来正面形容她吗?
  
  如果你觉得小说侧面烘托的手法,来铺陈薛宝琴的生活和个性让你还不解意痛快的话,那么再看小说是怎么样通过正面勾勒的笔意来描述史湘云的本质人性的。前面我们说到过,湘云是一个率真耿直的“假小子”,围绕这一点,她作为新来的“旧客”,她一出场就被大师安排与痴苦学诗的香菱碰到一起。一个正要找人唠叨讨教学诗,一个“又是极爱说话的”人,自然香菱的讨教给了湘云高谈阔论的机会。这也正是湘云性格率真的一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也正应了宝钗对她的评价:“呆香菱之心苦,疯湘云之话多”。还有后面“生吃鹿肉”的情节。湘云出主意和宝玉商量,“有新鲜鹿肉,不如咱们要一块,自己拿了园里弄着,又顽又吃”。这个“假小子”边吃肉边喝酒的豪迈气概,何其之坦荡顽劣,真真让那些自命清高的娇小姐羡慕不已的。相比之下的薛宝琴和林黛玉,则逊色许多了。
  
  这里还有一个喜怒形于色的“无事忙”——宝玉。宝玉对女性推崇博爱的个性,在大师整篇小说的描述中,可谓是不惜借以浓墨重彩的渲染,以求到达极致之巅的效果。用宝玉自己的话说,本以为园子里的这些少女已经惊为天人了,如今再见薛宝琴和李纨的两个妹妹,才知道自己平日所见乃“井底之蛙”:“一个赛似一个......我竟形容不出了。老天,老天,你有多少精华灵秀,生出这些人上之人来”。
  
  宝玉是个喜欢热闹之人,行为办事一般性急莽撞大大咧咧。探春一说“咱们的诗社可兴旺了”,他恨不得马上开社,直到被探春批评一顿后才恍然醒悟“太过急性”,“我终久是个糊涂心肠”。但他在关心心爱之人---黛玉的“痴情”上,却又是一个心细如发之人。丫鬟琥珀一句玩笑的话,把矛头指向素日小心眼的黛玉,就让他着实担心一番,怕这话引起黛玉不必要的怄气,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虽然表面上看宝钗和黛玉和好十分,但他仍然不放心,于是假借《西厢记》里面的一句台词“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来旁敲侧击,终是被黛玉理解方为可也!正是这样一个既有博爱之意,又有痴情之心的贾宝玉,在曹大师浓墨重彩的线条对比描绘中,展现给我们读者一个轮廓分明而血肉丰满的“怡红公子”形象。
  
  相比史湘云、贾宝玉“面形于色”的坦荡无心机,贾府的第一能人“王熙凤”,则绝对不可能是他们这样的直白。作为浩大“荣国府”的第一管家,越是这样交际繁忙人员热闹的场合,凤辣子越要显得心计灵巧城府深厚。无论是接人待物礼节上的高低,还是增减人员费用上的厚薄;无论是衣食住宿安排上的宽紧;还是察人度性眼色上的轻重等等,一切尽在凤辣子的掌握之中。比如在安排婆婆刑夫人的娘家侄女刑岫烟上,凤辣子就很费了一番心思。开始凤辣子不了解她的为人,以为和她姑姑差不多,于是就不以为意,但又不好明着得罪刑夫人,就把她送到迎春一处安顿,“倘日后邢岫烟有些不遂意的事,纵然邢夫人知道了,与自己无干”。后来冷眼观察了刑岫烟一段时间,“却是温厚可疼的人”,于是“凤姐儿又怜他家贫命苦,比别的姊妹多疼他些”。这就是作者笔下精明的能人王熙凤,小到毫厘的事情她也会考虑得分毫不差。
  
  这节人物众多,事件繁杂,但在小说的叙说中,她们不论是新面孔还是老熟人,不论是明显到她们的衣着还是隐示到她们的言行,她们各自鲜明的特色依然存在。正如琥珀尖酸的玩笑不可能是开在圆滑大体的薛宝钗身上,而贾母也不可能把“心疼的宝琴”交代给小气柔弱的林黛玉看管,是一样的道理。读者阅读印象中的两少女,绝不会有“张冠李戴”的混淆。细心揣摩着曹大师刻画人物上匠心独运的手法,会让我们往深层次上阅读理解《红楼梦》一书,有着事倍功半的效果。
原创[文.你评我论]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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