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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柔之手不轻柔
□ 黄河在线
2007-02-23 1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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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作家张存学长篇小说《轻柔之手》
“我的爱和悲伤长存,它们是我的一双手,一双轻柔的手。我抚摸你们。”这是张存学长篇小说《轻柔之手》的结束语。至此,我终于愕然醒悟,始终贯穿于小说字里行间的那双飘忽不定的有着诗意般“轻柔”和神秘的“手”远远超出了我的想像!《轻柔之手》并非轻柔、寻常之手,它暗藏“杀机”,它“轻轻抚摸”过的地方总会闪现冷锐的刀锋,总会留下刻骨铭心的震撼和疼痛!
当下存在的诸多社会现象不仅需要我们深刻反思,尤其需要切实有力的行为和实践。文学的存在状况也概莫能外。在一股浮风和“市场(荣誉)纯实用意识潮”的疯狂浸淫下,一些创作者的精神和思想无法回避地受到了污染,仅有的意识护片被无情地剥落或揭开。这种创作者个人的悲哀和退让自然加深了读者的逃避、伤感和无望。因此,寻找或积聚一种冷峻的眼光、沉静的思维和有力的成果,对我们佐证当下文学创作的精神指向颇为重要。然而,我们面对的困难跟遇到的反问、怀疑和疲软一样繁乱而固执,通常是挂在嘴上的谴辞冷语多如牛毛,而生动的成果却凤毛麟角。这是许多人不愿看到却不得不看到的现实。
张存学,这位继中篇小说《罗庄》、《迷醉》、《五月春光》等作品之后,试图用《轻柔之手》努力揭开某种精神痂壳或一些现实流行文学存在隐秘的作家,在多年的沉默和“轻柔”之后,以一段历史的真实存在为背景,以文本和精神的双重力量为我们“披露”了被现实生活中某些沉重板块堂皇掩盖之后的惨痛景致,其思想和行为所凸显出的冷锐风格不得不令人感动和欣慰。
《轻柔之手》一经出版,评论纷呈,反响颇多,足以显示出它的与众不同。我个人认为,首先,整部作品以质朴畅达、生动萦怀的语感精心营造了一种思想内核和精神指向的沉重氛围;其次,以公认的“逃离”之力沉着迎对历史与现实的无情和坚冷;再次,以看似平静的内心思考“拷问”或“背叛”了写作现状的流行态势,彰显了作家对文学责任的勇敢坚守和对文学现状的独特思考。以上三方面基本构建了《轻柔之手》逆“流行文学”而上,倡文学创新(先锋)精神的思想峰塔,至少是“轻柔之手不轻柔”概念存在的几点重要理由。
第一,张存学借用“白光”为《轻柔之手》开篇,照亮了构成现实生活的两种基本存在因素。比如,那团“白光”起初罩住“公鸡”时,“似乎在抚平它的惊恐”,然而随着“白光”的反复出现,其背后却是一波又一波深暗的苦难和血光。正如一件事物的正面给了我们某种感官上的认可,而背后却给了我们沉重的打击一样,《轻柔之手》的语感、谋篇布局等文本像素是我们能够接受的,特别是故事情节的引人入胜和叙述手法的新颖独到令人丰享到了文字功能再度焕发的快感。这是轻柔的一面。至于在“白光”和语言身后堆积的残酷的人为环境及个体生命痛苦不堪、坚韧不懈的挣扎和选择,这又是不轻柔的一面。在“不轻柔”覆盖“轻柔”的情境下,我一直有一种感知上的推断:张存学用灵动和沉静之笔塑造的“白光”这一意象不只会停留在“拉池”那块地域,跳跃在史成延家的院子里,不只会笼罩在那段沧桑灰暗的历史里,还会离开《轻柔之手》小说本身,跳跃在我们身边的生活里,使“白光”成为一个富有质感的日常新型用词。它会让我们在一种惊异和顿悟中看到某种原本并不相信的真实,它会在亦真亦幻和不知不觉中将你紧紧“拿住”,不停地向你提醒身边存在的某种伪装和危险!
第二,“逃离”只是一种表象,其实质仍然是勇敢面对,甚至是锋芒和挑战。《轻柔之手》的背景是那段不堪回首的历史,人们在那种肉体和精神的双重压力下,或许最先想到的就是“逃离”。“逃离”的方式至少有两种,一种是肉体和精神同时逃离,另一种是肉体和精神分别逃离。但在那种“天下乌鸦一般黑”的特殊环境下,肉体逃离并不现实。于是,精神逃离就成了首选和可能,而精神逃离的动力和范围往往要比肉体逃离的动力和范围大得多。不管是《轻柔之手》的文本主体,还是作家的创作意识,都带有明显的“逃离”痕迹。“逃离和不安分的情结充满了张存学的小说”(杨光祖语)。从《轻柔之手》透渗出的信息表明,对张存学及其创作来说,“逃离”的背后并不是妥协和软弱,而更多的是怀疑、清除、寻找、突破、超越和勇气,这种力量远远超出了那团“白光”的威力。张存学将“逃离”用在创作方式上是一种极富个性的执著坚守,用在创作精神上是一种锋芒的苦苦磨砺,用在对待现实存在上是一种批判的永不放弃。同时,张存学小说中始终不弃的“逃离”就是始终不弃的逼进,更大的“逃离”就是更大的逼进,是一种向生命本质、文字内核和存在意义的步步逼进。所以,我一定要说,轻柔就是不轻柔,正是轻柔“拿住”了一切不轻柔的力量。
第三,张存学对当下写作流行态势的“沉默”,充分说明他“隐忍”态度的存在性,但“隐忍”本身就是不苟同,是一种反叛,是一种力量爆发的前奏,这是他鲜明写作风格形成的重要意识根源,也是“轻柔”之中潜藏的另一种不轻柔。张存学曾非常鲜明地表明过自己的态度:“我从小所受到的集体话语和公共话语的灌输在十五六岁已形成定式,这是可怕的定式。”这种生活定式反映到创作方面,就会导致“奴才的阅读和奴才式的写作……”张存学在话语中流露出了对群体流行写作态势的极度否定,他再三提醒和暗示我们,这种态势的现实“优越感”背后就是写作者的逐步自我迷失,就是文字的无奈堆积、浪费和重复,就是对文学的深度宰割和伤害。从这一层面上讲,《轻柔之手》的意义不仅仅是讲一段“现代主义色彩”的“稀奇古怪”的故事,而且具有了更深层次的社会意义和文本价值。张存学在通过这部生动的思想成果张扬他的创作立场和个性的同时,采取沉默和“轻柔”的方式突然给了大家一个无法沉默和“轻柔”下去的惊喜。
在我读完《轻柔之手》之后的许多日子里,那团“白光”和那双“轻柔之手”总在我眼前闪现,我甚至怀疑我回到了熟悉而又陌生的“拉池”,回到了史成延家,甚至渴望找到那双“轻柔”之手得到某种并不切实的暂时慰藉。作为一名普通读者,我尽管无法从更高的理论境界和实践经验的绝对优势中看待或诠释“白光”与“轻柔之手”更深层更准确的内涵,但我感觉到它们的确是很厉害的,远远超越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刀锋。因为它们用神秘的目光窥见了我精神深处的某处苍暗,我的身心明显感到了忐忑不安和丝丝疼痛。而客观地讲,被这种“白光”和“轻柔这手”窥见和触摸到内心伤痕的读者远远不止我一个。这就是说,《轻柔之手》背后挺立的社会责任和文学创作风骨是高大而丰满的。由此我想到,一些现实流行文学在“繁荣”和“荣誉”背后所潜藏的一种以从众心理和浮华取闹为主的创作暗流,除了给社会、文化意识价值和文学本身带来不可弥补的损伤外,并没有留下任何外在的骨质和内在的灵血。这是我们应该在深深遗憾中清醒看到并为之认真思考的。
轻柔之手不轻柔,在有限的爱和无限的悲伤之间,它在抚摸一些微笑和存在表象的同时,触发了更多更深更广的不安、沉重和忧伤,它们最后都化作了一团“白光”,笼罩和“拿住”了我们已有的脆弱、困倦、保守、徘徊、麻木、随波逐流、趋炎附势和虚荣浮躁……而那团灼灼其华的“白光”,却要长久和无可抗拒地在我们的精神世界里飘荡、闪耀、升华、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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