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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堤秋雨
□ 静谧港湾
2007-03-27 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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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木春火夏,姗姗到来的,便是金秋了。今年北京的秋似乎来得格外的晚。已经过了寒露,微风中依然带了暖意,这暖意似乎依旧留恋北国的山水,眷顾古城的雕梁画栋,款款地却又无奈地携着迁徙的候鸟向南方离去了。 秋的雨总是那么缠绵。秋高气爽、晴空万里的天气固然常见,总缺少些江南小桥流水的柔情。一场秋雨悄然而至了。
颐和园这座规模堪称世界之最的皇家园林,总有让人赏玩不尽的景致和品味不完的历史的厚重。皇家园林自然有皇家园林的气派。乾隆帝以为庆贺他的母亲孝圣皇太后钮古禄氏六十寿辰的名义,大兴土木,对原有的圆静寺、瓮山和瓮山泊进行了大规模改造,并取名清漪园。单是万寿山南坡上的大极恩延寿寺的布局和规制已足以显见皇家的气势了。更别说那七百多米长、画满了苏式彩绘的游廊、一百五十米长的十七孔桥和雕梁画栋、勾心斗角的仁寿殿与乐寿堂了。
游人来颐和园多半走东门和北门,游览路线也多在公园的东部和北部景区。我则喜清静。沿着碧波粼粼的昆明湖北岸,一路欣赏着长廊里精美的彩画,脑子里就象放电影一样,八仙过海、水漫金山、三顾茅庐、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漂母赐饭、文君听琴、桃源问津……简直是在观赏一部活灵活现的中国古代文学史。
转过石舫便是西堤了。秋雨竟是这样醉人,竟也是润物细无声的。西堤本来就是游人少至,又加上这濛濛的细雨,便越发地显得安详、静谧了。路边的小草耐不了暖气的南归,深绿的叶子已不见了先时的青翠,而凝脂般地变得暗墨,在淡淡的水气中倔强地舒展着腰身,沐浴着冬雪来临之前的最后一点雨丝的滋润。微风催动着湖水,轻柔地拍打着堤岸,杨柳婀娜着她柔软纤细的枝条,缱绻地波动着水面,似乎在向湖水传递着串串秋波。既是仿造,西堤自然没有西子湖上苏堤的江南韵味,却也不乏墨客骚人聊以寄兴咏怀的陈迹。
界湖桥颇为宁静,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让人注意的地方。走在桥面上,一路赏着风景,倒真是有些惬意呢!
豳风桥的亭为重檐四脊攒尖顶,平面为长方形。碧树环抱,水映倒影,借周边的几处景点点缀,极具江南水乡的味道。桥亭掩映在绿巷中,细雨不停地落下,为桥身披上了一层轻漫的柔纱,让人联想起避暑山庄的烟波致爽和那句“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亭中小憩,远望昆明湖心的南湖岛,藉了金秋的水气,云山雾罩,颇似海上仙山了。有多少帝王都做过长生不老的美梦,清帝也是不能例外,便仿了海上的仙山,造了三个岛以求长生。仅是这个追求,便给不少人提供了商机。稍前些年间,似乎还有过全国人民打鸡血的故事,也是为了健康长寿吧,但成本可就低得多了。那毕竟已经是故事了。
西堤六桥中,玉带桥当是最美的了。那流畅的造型,正如一幅东海巨蛟浮游水面的一瞬被抓拍下来的腾蛟图,不,比那要美得多呢!汉白玉石雕砌的作品,在皇家园林和宫庭建筑中并不鲜见,太和殿的三层台基、圆明园、北海的小桥,俯拾皆是,但都不如玉带桥那么优雅。驻足而立,似在顾盼对岸金璧辉煌的殿宇,又似在凝神聆听排云殿传来的隐约的暮鼓晨钟……
那钟声沉静、悠扬,时断时续,越过长廊,在昆明湖面上扩散开来,在广袤的人世间,久久地振荡……它是在为那位不愿为稻粱谋而苟且余生、说完“晋无书”便一头扎入这湖水,随钟声而去的国学大师哀鸣吗?是为1860年和40年后的那两次兵燹而悲歌吗?钟声是那样的低沉、郁闷,压抑着我的胸口,好像要压出血来。
据说这景明楼是仿照岳阳楼建造的。烟雨中的景明楼把我的思绪带到了宋仁宗庆历六年(1046年),与范仲淹为同年进士的滕宗谅(字子京)于庆历四年(1044)贬谪岳州(古属巴陵郡),重修岳阳楼,并函请远在河南邓州的范仲淹作记。范知州了了数语,成就了一曲千古绝唱。
如今坐落在洞庭湖畔的岳阳楼,是依宋代的营造风格而建,三重挑檐攒尖顶。而这景明楼的形制则全然为明清的风格。单檐歇山顶,楼高两层,两厢辅以形制略低一等的卷棚歇山顶二层楼阁。两处的楼阁形制差别较大,或许是年代不同的原因吧,在建造景明楼时,参照古代的资料可能要比今天方便些,更接近岳阳楼的原貌,也未为可知。术业有专攻,这些事情留给建筑大师们去研究吧,我们单去凭楼欣赏这景的美也就不坏了。
秋雨总是那么的及时,那么的沁人心脾。它似乎可以透过肌肤,浸入血管,把身体里的、大脑里的一切一切的尘埃与烦恼荡涤得一干二净,随着漫卷落叶的秋风,在清净的空气里消逝得无影无踪,留下的只是一身的天地正气。
登楼南面,是婷婷玉立的柳桥。历史上恐怕没有哪个外民族能象满清那样崇尚汉文化了。玄烨也好,弘历也罢,对汉儒经史子集都不是肤浅地研读过的,着实有一些附庸风雅的资本。手握皇权,自然有许多便利,他们可以广罗天下善本孤本,单说那使三希堂名冠天下的三贴,自然不是一般人能够有幸看上一眼的,他们则可以每天对着它把玩,再加上太傅的指点开悟、耳濡目染,当不愁得不到诸子百家的真传。凭心而论,大清帝国的几位皇帝,应当可以算是入流的书法家了。虽题咏靡多,但不管怎样,从书法的角度来看,总还不致让人倒胃口。据说乾隆在位六十年,勤耕不辍,竟写了让人咋舌的五万多首诗,真是了不起,兴致所致,他也为这柳桥题了诗,诗云:着个轻舫弄拍浮,漾沿直到柳桥头,漫漫晴落谢家雪,却似山阳访载游。
你的感觉怎么样?其实杜子美的只一句“柳桥晴有絮”便足以让它黯然失色了。且不说他诗写得如何,单从用典上看,他便是读了不少书的,腹有诗书气自华,他的十全武功和文功武治已经让他足以自豪天下了,只下江南巡幸,除了花费高些,倒也无可厚非,毕竟人家辉煌过,后人已经沾了他不少的光。现如今的旅游、电视,他的影子和形象还少么?爱新觉罗家族的确是挥霍了不少帑银的,算是长期投资吧。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们不正徜徉在他们亲手栽植的那棵大树的树荫下么?
湿了草地,润了泥土的晚秋的雨在悄无声息地落着。在微黄的叶片上,聚成了水滴,沿着叶脉缓缓地滴落在草地上。湖面像是印上了无数透明的圈圈的丝练,在微风的吹拂下,潺缓地飘动着,不时的,水面上跳出几条觅食的鱼儿,溅起点点浪花。此鱼之乐乎?朦胧中,我似乎看到了濠梁之上悠然漫步的那位智者: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这楼之所以名景明,也是得益于那篇《岳阳楼记》了。以清帝的意思,不一定非得春和才可以景明。楼群昂首东向,背依玉泉,左倚万寿,虽不能襟三江而带五湖,但也确是欣赏湖光山色的一个绝佳去处。昆明湖的水面占了全园面积的四分之三。已见不到清时水操的战船了。霏霏的淫雨笼罩着湖面,在环顾的迷蒙中,充满着一种寥廓。隔了南湖岛和廓如亭之间的十七孔桥,湖的对面长眠着一位契丹人。他曾跟随只识弯弓射雕的草原英雄奔袭万里,打到了欧洲。曾经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啊!
人啊,都是会作古的。爱新觉罗玄烨和他的孙子弘历、国学大师王国维、改革家范仲淹、忽必烈的谋臣耶律楚材,莫不如此,后人也会无出其外。凝望着茫茫的湖水,秋雨就这样慢慢地落。徜徉在西堤的秋雨中,不必忧谗畏讥,听不到虎啸猿啼。没有互答的渔歌,在呢喃的秋雨中,仍然可以心旷神怡的。
那些大师、人物们,长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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