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且看浮云-个人文章】
周末讲述:爱如微尘了无痕
□ 且看浮云
2007-03-30 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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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1994年,我技校毕业,分配到油田处某单位上班。那时候的年轻人,生活比较单调,不象现在有网吧、KTV等各种各样的娱乐场所来消磨时间,除了上班,就是在家里看电视,顶多几个人约好了去舞厅跳交谊舞,因此舞厅的生意非常好,每当音乐响起,人们成双成对滑入舞池,舞池里面就象煮饺子一样沸腾,大家穿梭往来,摩肩擦踵,虽然拥挤,但是热闹非凡。
我们几个要好的女孩子常常去泡舞厅,大家嘻嘻哈哈,每曲必跳,尽兴而归。一个周末的晚上,我刚和好友跳完一曲,站在边上休息,一个小伙子走过来问我:“能请你跳一支舞吗?”我回头打量他,中等身材,浓眉大眼,很敦厚的样子,我点了点头,音乐响起,他带着我走向舞池,这一曲是快三,他跳得很好,花样迭出,韵律十足,简直让我应接不暇,一曲终了,我还意犹未尽…很自然的,他接着请我跳下一支舞,然后再下一支…那晚,他始终守在我身边,我们不停的旋转,变换花步,好友们不断的朝我挤眉弄眼,我觉得我的脸在霓虹闪烁的大厅里红艳如花…散场的时候,他对我说:“我叫陈浮,我明天在这里等你。”我不置可否的转身离去。我当时想:虽然他的舞跳得无可挑剔,但是也没有必要因为这个就和一个陌生的男子定下一场约会吧?
第二天晚上,我在家里如坐针毡,心情在兴奋与焦急中默默煎熬,最后,女孩子的矜持还是让我没有赴约。
又一个周末,我再次和好友们到向阳舞厅跳舞,我在人群中东张西望,充满了期待。半小时后,当我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陈浮出现在我的面前。他说:“这几天你都没有来,我每天晚上在这里等你呢…”我的心没来由的动了一下,如果不是舞池黑暗,他一定会看见我的脸因为羞涩而通红了。
一切自然而然,从此我们相约在舞厅,跳完舞,陈浮会请我宵夜,然后送我回家。我去舞厅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从一周一次到一周三次,最后变成了每天必去,这期间我的心也发生了变化,从欣赏陈浮的舞步,到喜欢他的一言一行。陈浮的外表看起来敦厚诚恳,说话却幽默风趣,我常常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加上他心细体贴,我觉得我越来越离不开他了。
我们认识两个月之后的一天,跳完舞,陈浮送我回家,快到的时候,他突然拉住我的手说:“做我女朋友好不好?”尽管曾经有所期待,我还是觉得粹不及防,慌乱不堪,他说:“我不要你现在回答,但是你答应考虑考虑,好不好。”我心情复杂的点了点头,逃也似的跑回家去。
整整一周,我都没有去跳舞,因为心中太乱。周六,恰逢情人节,早上六点,我还在梦中,被床头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是陈浮打来的,他说:“十分钟后你下楼一趟,我有点事找你。”我匆匆起床梳洗完毕,跑出门去,他已经蹲在楼梯口,看见我,他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举到我面前,我一下子惊呆了,那是一束包装精美的百合,带着新鲜的露水,绽放得娇艳无比,他将花放在我手上,说:“在我心中你就和这百合一样纯洁美丽,情人节快乐!”然后转身就走。我长到20岁,头一次收到鲜花,心情激动极了,忍不住叫住他,问:“你就这么走了?”陈浮回过头来,笑眯眯的看着我说:“那你想要怎样?是不是想邀请我共度情人节?”我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我撅着嘴,打定主意不理他,准备上楼回家去。他一把拉住我,说:“花都收了,还想跑啊?”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从那一刻起,真正打心底接受了他。
但是我们的恋情不被看好,朋友们都说常常出入舞厅的男人一定靠不住,劝我三思而后行。父母也持反对意见,觉得陈浮长相一般,小工人一个,根本配不上我。各种各样的理由莫衷一是,可我已经沉浸在热恋中不能自拔,尽管压力很大,我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留在陈浮身边。
96年,我们结了婚,两个人的日子无牵无碍,倒也逍遥自在。以前我也常听人说陈浮爱玩,女友很多,但是婚后,我觉得他真的是个无可挑剔的好老公,每天家务全包,从不让我为一日三餐发愁,尽管他知道我的朋友们反对过他,但是他不计前嫌,有朋友来,他都热情招待,从无怨言。
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两年,我常常想,我不要陈浮多么有出息和上进心,只要他干好本职工作,安安逸逸陪着我慢慢变老,我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二
98年,我们一起申请去山东会战,住在羊口的单身宿舍里,虽然条件艰苦,但是有他在身边,我觉得枯燥无聊的日子也透着甜蜜。因为工作认真负责,陈浮很快成为单位的技术骨干,常常忙得顾不上家里,为了排遣寂寞,我迷上了打麻将。反正单位食堂的伙食不错,我也不需要做好饭菜等陈浮回家,实在也没什么需要我操心的。于是,每当陈浮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宿舍的时候,面对的永远是空荡荡的房间,而我,还在麻将桌上酣战。我知道他有意见,只是从来不说,不说我就当默许了,于是更加放纵自己,一发不可收拾。
99年,两地每年一度的大换班开始,因为发现怀孕,陈浮就和我商议,让我先调回江汉去,尽管万分不愿意,但是为了孩子,我还是同意了陈浮的意见。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两地分居的生活,开始之后,就没有了结尾。
2000年,儿子出生,我住在父母家里,一边上班,一边带孩子。陈浮经常打电话来,我们聊天聊到很晚。他非常喜欢儿子,每次探亲回江汉,都给儿子买很多东西,带着儿子到处玩,儿子也很腻他,常常嚷着要找爸爸,晚上抱着爸爸的照片才肯睡觉。陈浮曾经想着换回来,但是他们队上人手不够,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手他的工作。他在山东很节俭,每个月按时寄钱回家,我希望他守在我和儿子身边,但是没有办法。儿子大一点后,因为寂寞,我仍然常常出去打麻将。
儿子三岁的时候,油田改制分流,我想我不如协解后到山东去陪陈浮,我跟他打电话商量,他说你还是考虑一下吧?我厌倦了两地分居的日子,执意要买断,他见我态度坚决,就同意了,还说:“协解就协解吧,我还养得起你。”这话让我感动不已,我想我真是有福气,嫁给了一个这么好的男人。协解后,我带着儿子到山东待了一年,我受不了整天呆在宿舍无所事事的单调生活,最终决定回江汉。陈浮劝我在山东找份临时工作,这样可以打发无聊的时间,可我懒散惯了,平时除了打麻将就是带孩子,哪里还肯出去做事。
2004年,儿子4岁生日,陈浮从山东赶回来庆祝。晚上吃饭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下,没有接,我当时也没有在意。但是没过几分钟,手机又响起来,而且没完没了。陈浮看我一眼,干脆关了机。这引起了我的怀疑,我问他为什么不接,他轻描淡写的说是一个哥们听说他回来,要请他出去吃饭。陈浮的哥们我都认识,我问是哪一个,他支支唔唔的说是我不认识的。
我留了个心眼,现在两地分居的夫妻各自找相好,已经不是新闻,我不想不明不白的被瞒着。晚上儿子睡着后,陈浮去洗澡了,我将他的手机开机,居然连接6条短信,同一个号码,问他是不是回了江汉,语气非常亲昵。等陈浮洗完澡出来,我问他怎么回事,他低头想了半天,终于承认有了外遇。我当时伤心失望到了极点,陈浮不断的认错,求我原谅,并且一再表示不再跟那个女人来往,我流着泪,无论他怎样说,都不理不睬。
一夜未眠,我回想我们结婚以来的点点滴滴,我知道我不能离开陈浮,无论是生活上,还是经济上。第二天,我对他说,我不追究了,但是他必须保证不再范,如果再让我发现,我们就离婚。陈浮连声答应,搂着我赌咒发誓,要我相信他。
那年夏天,我带着儿子去了山东,其实就是想寻找关于另一个女人的蛛丝马迹。因为带着怨气,我将儿子交给他负责,自己一有空就跑去打麻将,什么都不管,陈浮每次下班回来,还要去托儿所接儿子,安排她的生活。有一次,我半夜打完麻将回来,他轻声说了我几句,让我不要老是只顾玩,也管管孩子,我立即反唇相讥,我说:“孩子我管了,是不是你就有时间去会相好了?” 他看了我半天,叹了口气,转身睡了。
就这样,我们的关系越闹越僵,有时候两个人面对面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终于受不了这样的冷战,带着孩子回了江汉。
三
05年秋天,我母亲病危,陈浮从山东赶回来,和我一起守在病床前不眠不休,为老人喂饭端水,忙前忙后,极尽孝道。我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里。一个月后,母亲去世,我伤心欲绝,陈浮一直陪在我身边安慰我,我紧紧地依偎着他,觉得他就是我生活的重心和全部,我不能失去他,一定要抓牢他。
因为有了这种想法,我变得不可理喻,经常给陈浮打电话,问他在哪里,有时候还要他身边的人作证才肯相信。我不断的告诉他我要买这买那,让他寄钱回家,我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显出他对我有多好。我任性而为,陈浮也耐着性子满足我的无理要求,我忽略了他的感受,其实他已经被我闹得疲累不堪。
去年年关,陈浮回来了,我拒绝了一切麻将的邀请,专心在家里陪他。可是就在他快要走的一天晚上,居然出去之后整夜未归,我不断的给他打电话,始终是关机,我躺在床上,心冷硬如铁。
第二天早上,他回来了,不断的向我解释,说是喝醉了在朋友家里,我问是哪个朋友,他不肯说。我对他不依不饶,哭闹不休,他始终低着头不说话。最后我冷笑着对他说:“我们离婚吧。我什么都不要,只要离婚。”他很震惊,坚决不同意。当天晚上,他又出去了,又是彻夜未归,我拨了他的电话,我说:“你现在回来,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我拿出白天买的安眠葯,整瓶吃了,躺在床上流泪,我以为经过了这么多年的两地分居,我对陈浮的感情早已经没有想象中那么深了,没想到看见他这样,我还是觉得心里揪心的痛,我想我要惩罚他,而这种惩罚,就是伤害自己。
我昏迷了一天一夜,后来朋友们跟我说,是陈浮跑回家来,将我送到了医院洗胃。我看着守在旁边的陈浮一脸憔悴,忍不住泪流满面。我说:“我们离婚吧。让我面对你的不忠我承受不了。”陈浮握着我的手,流着泪说:“对不起。”
他走的前一天,我们办了离婚手续,儿子和房子都协议给了他。手续办完后,我们一起回了家,我感到心中象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我居然并没有失去他的感觉,我们还是象一家人一样相聚在一起,吃饭,带着儿子散步。
早晨,陈浮收拾了行李离开,我的心突然空了,那种丢失了挚爱的感觉才开始侵蚀我的神经,我要失去陈浮了,这个感觉突然之间强烈起来,它翻搅着我的五脏六腑,让我疼得冷汗直冒,这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给陈浮打电话,我让他回来,他说:“我年底再回来看你们。”放下电话,我在被窝里瑟瑟发抖,我觉得失去陈浮的感觉如置身冰窖。我手忙脚乱的再次拨通他的电话,我说:“你别走,你走了就再也见不着我了。”我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用它割破我的手腕,我看着鲜血滴落,却感觉不到疼痛,因为这和我心中的痛苦比根本算不了什么。我恍惚着,感觉到有人冲进卧室,然后有人给我包扎伤口,因为水果刀不太锋利,我的伤口不深,流的血不多,简单的包扎之后就止住了。我从疼痛中醒来,看见满屋都是朋友和家人,他们告诉我,陈浮当时在大客上,给每个人都打了电话,她们本来不肯相信,但是陈浮的语气让人觉得恐怖。
陈浮到底没有回来,他不断的打电话给我,让我想开一点,并且保证很快就会回来看我,他苦口婆心的劝我听话。保证下次回来一定复婚。
那是一段灰暗的日子,我在痛苦中挣扎着,觉得全世界亏欠了我。我常常莫明其妙的发火,拿儿子当出气筒,这使原本活泼可爱的儿子变得胆小内向,看我的眼神常常战战兢兢,慢慢变得有些自闭。
陈浮仍然每个月给我们寄钱,但是复婚的事却没有再提,我觉得我的心从最初的满怀期待到不抱希望,最终成为一潭死水。
一个夏日的夜晚,我带着儿子散步,他跑着跑着摔了一跤,没等我过去,他已经一骨碌爬起来,对我讨好的说:“妈妈,我没摔疼。”看着儿子可怜巴巴的目光和摔红的膝盖,我忍不住抱住了他,6岁的年龄,居然不敢跟妈妈撒娇,我这算什么母亲啊?从那天起,我决定振作起来,毕竟,我还有儿子,虽然他被判给了父亲,但他是我生活的全部动力。
我去找了一份工作,薪水虽然不高,但是我忙忙碌碌,觉得心里特别踏实,我想我不能永远活在陈浮的阴影中,不能总是依赖着他,我要振作起来,做一个完整的自己。
我们的爱情已经如空气中微弱的尘土一样了无踪影,但是我们还有儿子,还有十年相知相惜的感情,我盼望陈浮能够回头。
作者签名: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且把浮云换浅斟低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