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落花风-个人文章】
听取蛙声一片
□ 落花风
2007-04-22 2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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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一个人睡在乡村的夜里。
才九点多钟,但周遭俱已寂静。所有的人声似乎在此时都消失了踪迹。在寂静中,我枕着依稀的月光,安然入睡。
这是一个宁静的夜。所有世俗的纷争皆离我而去,所有心底的不安和躁动都被乡村的夜洗净。我以一个宁静的姿态入眠。像欲飞的雁儿,暂时栖息在一叶梧桐枝上。我呼吸的是窗外青草混着花香的味道。还有泥土里的湿湿的气息也毫无商量地钻进了鼻孔。这是城里没有的味道。我闻惯了烟尘气,闻惯了人挤人时那股子汗气,每次那些气味冲进鼻子时,总不自觉地要闭气几分钟。
把自己浮起在一片清香的花海之上,我敞开了鼻子,敞开了我的呼吸,只恨气短,恨不能一口气把所有的清香全留下来。被子是经过了白天阳光的晾晒,盖在身上,阳光就无保留地在这个夜里散发出来,笼罩我的全身,温暖也从肌肤滑到心底。
城市的此时还处处笙歌,处处灯火通明。灯火的深处甚至滋长着欲望的花,城市的边缘还有腐烂的罪恶。如此的干净,如此的宁静,如此的气息都不属于城市,因为城市没有生长宁静的土壤。
睡了,乡村的夜让人安宁。
月亮如轮盘,独自在天空凄清着。银色的世界里生长着许多美丽的花。每朵花间都有月光的舞蹈。一个公主般的小女孩,头上扎着粉红的蝴蝶结,身着白色的裙,也舞在这片月光下,她的肌肤细腻,她的笑容甜美,她的心如一汪清泉。似乎一生的快乐就在这一瞬,一世的幸福也生长在花间。幸福果真如花儿一样。梦里全是这片月光,还有穿梭在月光与花间的小女孩。
小女孩踮着脚尖不停地舞着,但她突然停下来,因为有声音一波接一波地如海浪般传来,从一朵花瓣跳到另一朵花瓣。小女孩侧耳倾听,清香的声音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乐音,似远若近,似有若无。时而高亢,时而低沉。高亢时是呼朋引伴,结队归家,是欢乐的歌唱,也是幸福的张扬。低沉时,仿若情人头抵头,月色柳树下切切私语;更像母亲在睡熟的儿子的床头自言自语。
近了,近了,飘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甚至听得清此起彼伏间那不舍的情话。情话在深沉的夜里响起,别有一番神秘,穿破寂静的夜空,调皮地打扰你的梦,又更深地让你入梦。梦中的蛙声本身就是一首抒情的歌,歌词是小女孩是蝶儿是乡情是爱恋,谱就是那高高低低的声浪,像小蝌蚪爬在夜的纸上。
像音乐的蛙声是属于乡村的,属于乡村的那片田野,属于乡村的银色而寂静的天空。我就是那小女孩儿,浮起在蛙声的海洋里。那喧闹的蛙声就是一片片蓝色的麦浪,托住那寂静中的喧闹。
醒来,蛙声开始让我有了乡愁,尤其是在城市的天空下思想起时。湘南的山是乡愁的起始地,幼小时以为蛙声就是自然而然的,天生就该在生命中的,没想到哪一天听蛙声会是生命中奢侈的宴席。走出了山村,蛙声还在。少年时,四周都是农田,一入夏夜,蛙声便此起彼伏。湘南的山,湘北的农田,都是我品尝蛙声的餐桌。结婚后到了城里,在梦里缠绵的换成了车声,人声。
儿子开始大了,但我们真的不想让他远离自然,而没有童年的记忆。五岁时,带着他归乡,由他父亲牵着上镇上买一把火钳,然后用锯刀在前面锯出一排排的齿,带上蓝色的塑料桶,穿上套鞋,趁着月光沿田梗边捉泥锹,我也静静地跟在身后。在田梗上行走,时不时有一只青蛙唱着歌从我们脚边跑过。农田间除了我们的轻笑,再没有其他的人声。但虫鸣,蛙声,却伴一路。虫鸣是细细而清脆的,蛙声是低沉而粗犷的。细细的声音连续不停,低沉的声音时有间断。应和在一起,如同江南女子配上关东大汉。我相信这样的声音如今在儿子的记忆中肯定还在。因为有些记忆是需要岁月去提醒的,城市中的生活就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多年前曾有的那种乡音。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近来生活有点沉闷与浮躁,欲回乡听蛙声,还心灵一片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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