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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

三木子
2007-04-28 10:39   收藏:0 回复:1 点击:4970

   
  
  
  半夜,我正在睡觉,见一个年轻媳妇轻轻地来了,在窗外敲窗玻璃,说,哎,快起吧,想你了。说罢,轻轻一笑。我说,知道了。就从床上爬起来。那个女子一闪,不见了。此时,桌子上的马蹄表滴答滴答地响着。窗外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我坐起来,黑暗中顺手在桌子上摸了一颗烟,点着。明明一个女人刚刚来过,怎么又好像没有发生过或是已经走了许久了呢。好熟悉的女人啊。我定定神,想起来,来的是侄子媳妇。
  
   我披上衣服,下地,点上油灯。桌上,马蹄表依旧滴答滴答地走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时间才指向凌晨两点。
  
   隔壁什么人在打呼噜,声音奇大,震得灯窑里的灯花都在颤动。
  
   于是,我决定今天回家。
  
   我在武汉做蜡烛的生意,专门经销各种工艺蜡烛。这是一种高级饭店或大家庭才可以消费得起的蜡,从德国进口。生意虽然不是太好,但,战争年代,我们也没有过多的奢望,只是养家糊口而已。今天是腊月初一。本来,是想过了初五再回去,一是手头的货物需要处理一下,卖掉,可以少占资金,二来听说沿途土匪横行,总觉得不安全,想找机会凑几个伴同行。但,我决定不等了,立即回去。 ‘
  
  到家才知道,媳妇回娘家去了。父亲说,明天你去接她回来。我答应着,看着父亲那副衰老的样子,十分惊异。父亲躺在炕上,盖着被,头前放了一只碗,是吃过药的样子,碗的边缘还留有少许黄黄的药渣。想不到自己刚刚走了半年,父亲竟是如此衰老了。他不住地咳嗽,好像有着重病,实在是一副时日不长的模样。据说,他中风卧床已经两个多月了,庆幸的是除了大小便不能够自理外,什么都还明白。特别是胃口好,什么都吃。我从南京带回来的两盒宫廷桃酥王点心父亲吃了两块,还要吃。他的食欲如此之好,我不敢相信。
  
  离开了父亲的房间,逃离了那充满中草药和不明膻腥的奇怪味道,我一下轻松起来。
  
  天井里有两棵树,一棵树是枣,另一颗是柿子。柿子树没有虫子,而枣树上却满是黄的绿的虫子。每当你碰到他的时候,他就会着你让你疼痛不止。我就是曾经被枣树上的虫子蛰过了的。
  
  此时,枣树上已经结满了枣子,有的红了,有的依旧绿着。一下,我被弥漫着了枣花的香气所包裹。沉浸之中,不能自已。忽然听到枣树间有女子吃吃的笑声,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侄媳妇拿了棍棒在打枣吃。
  
  只见她手中的棍子短,高高的树叉上的几枚又大又红的枣够不到,踮了脚依旧够不到。我过去,拿过棍子帮她打下来。一枚枣却偏偏砸到了她的头上。她夺过我手中的棍子,举着向我打来,说,你是故意的,我就要打你,打的就你!我跑。她在后面追。
  
   突然,我觉得胳膊疼,知道是让马蜂蜇了,就势坐下,说就是你,谗猫。让我蛰了。
  
   显然她吓坏了。扔掉棍子拉过我的手说,让我看看。一副满是心疼的样子。还俯身用嘴巴吸我的伤口。
  
   这时,父亲大概听到声音了,出来,问,谁呀,大中午不睡觉,乱闹。随着一阵咳嗽走了过来。
  
   我一转身,穿过树丛,躲到侄子媳妇屋里去了。任父亲在院子里闹,也搞不清怎么回事。显然父亲是在问侄子媳妇在干什么,她装做才睡了午觉才醒的样子,说没有啊,不知道啊。父亲只有无可奈何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我趁机慌忙地逃回自己的房间,感到浑身无力。我依稀看到柜子上面,佛的那已经剥落了色彩的金身影像坐在那里,像是被谁脱了半截衣服,从她的那个部位可以看清……好怪异,佛在静默之中好像流露出了一丝羞涩。
  
   就是这天晚上,侄子媳妇从顶箱里拿出一只小镜子说,拿着,也不枉你疼我一场。我接过一看,是一面小镜子,吃了一惊。这不正是母亲丢了多年的那面镌刻着凤凰的西洋小镜吗?我问她,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她竟一时语塞起来。我问,说!是偷的,还是老东西送你的。她不说话。我想,我的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可怕。
  
   我一巴掌将她打倒在地,冲出屋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天空阴了起来,忽然雷声滚滚,狂风大作。我漫无目的的在雷雨之中穿行,让狂风暴雨冲刷我痛苦的灵魂和肉体。雨越下越大,雨水顺着房瓦檐落下来。像珠子更像泪水,为我哭泣。雨水合着泪水一道流淌。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母亲死的那样早,为什么父亲多年不再结婚。
  
  
  

作者签名:
吾如鱼虾,人间如水,无形之钓者常常有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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