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苗头上的花环(二)·胡杨林社区·鸟人-个人文章

结婚的那天,阿许穿戴得整齐,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我的房间.我正坐在镜子前面,镜中的我脸蛋红扑扑的,我的两个姐姐站在我的自身边,脸上都喜气扬扬的.
　　　　“妹，真漾慕你！自己挑了这么好个郎君！”大姐说道。
　　　　“是啊，你看你二姐夫，长得像个啥东西？瘦不说，背还有些驼！”
　　　　“咳！”父亲在背后大声咳了一声。
　　　　大姐和二姐赶紧闭上了嘴。
　　　　“你两个先出去一下，我跟她交待点事。”
　　　　大姐和二姐出去了，屋子里剩下我，我心里担心死了。
　　　　“爸！”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也嫁出去了，我心里也松了口气。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了别人要好好过日子，组织个好的家庭，不要再向年轻时一样，认人说三道四的！”
　　　　“爸，我听你的！”
　　　　“我希望你还是要听我一次，不然，我这一辈子真的是活得不踏实！”
　　　　父亲说着伸手从包里掏出一包东西。
　　　　“当爸的无能，不能给你什么东西，这是我近几年东拼西凑的几个钱儿，你拿去，才安家，身上肯定没有多少，省着点用，一分钱当两分钱用！”
　　　　“爸！”我鼻子一酸。
　　　　“不要哭，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安兰，你进来叮嘱她几句吧！”
　　　　安兰是母亲的名字，母亲仍穿着灰布衣服，只是比平时干净、整洁。她含着泪水看了父亲一眼。
　　　　“你这个老糊涂，你女儿大喜日子，你哭什么哭！”父亲说完便背着双手出去了。
　　　　“梅啊！”母亲上来抓住我的手。
　　　　“妈！”
　　　　“我真为你感到高兴啊！你终于长大为人了！”
　　　　“妈！”
　　　　“我和你父亲还以为你活不长，一直担心你有个什么不测！”
　　　　“妈，不要说了！”
　　　　“你爸爸不恨你，也不讨厌你，倒是很爱你的。你生下来就多病，又有先天性的肺结核，所以，一直怕你活不长。在你很小的时候，我身体不好，天天都是你爸爸喂你，给你洗这洗那。在你之前就夭折了两个孩子，你父亲心里害怕啊，看见你的诞生，可把当个宝啊！”
　　　　“妈，我错了！”
　　　　“他啥事都依你，都希望你健康成长，结果，你都这么不听话，犯了那么多错。你说，他怎么不伤心！”
　　　　“妈，我现在知道了，我理解父亲的心情了！”
　　　　“唉，你现在还不知道，更体会不到为人父为人母的心情，只有等你老了，到了我们这个年龄了才会体味到我们的一翻苦心！”
　　　　那天，母亲哭了好久，直到阿许进来，她才强带欢颜地把我送到门口。阿许一把把我背到背上，然后踏过了门前的火盆。
　　　　“梅啊，走好啊！”母亲微弱的声音在后面轻轻地喊到。
　　　　父亲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拍着阿许的肩膀：
　　　　“阿许，我把女儿交给你了，你可要对她负责啊！以往的，我就不追究了，但从现在起，你得像个正经人过日子！”
　　　　阿许红头脸赤，被父亲说得无地自容，绷紧的脸上好不容易挤出点尴尬的笑容。
　　　　“是，爸！”
　　　　“你看你的两个姐夫，他们可算是我的好女婿哦！从来没干啥出格的事，对长辈也很孝顺！我不希望你落后于他们，更何况你和梅子是自由恋爱，我相信自由恋爱的人更会过日子！”
　　　　父亲看了我一眼，我红着脸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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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苗苗一天天长在，我心里老惦念着阿许，希望阿许能在孩子叫爸爸妈妈之前回来。然而，孩子满了岁多，他也没个音信，只是偶尔收到点钱。我真担心他在外面干出别的事来。苗苗的奶奶就住在隔壁，但从分家后，我却不曾上我家来，并叫泥瓦匠搬来砖块，把我与他们隔了起来。
　　　　“谁想看到她，一天到晚病歪歪的样子，干革命点活也没个力气，在家娇惯了！呸！还想到我们家来享福，没门！”
　　　　她把我说成哪样儿了？真不是个女人！我本来是有点不舒服，又怀上了苗苗，当然做事没她麻利了！我听这话心里闷得慌，于是拿了锄头一下砸掉了墙，跑到她院里找她论理。苗苗奶奶生得壮实，脾气也大，我们没说两句就撕打了起来，抱着一团，在地上翻来翻去。
　　　　“天啦！这婆媳俩怎这样啊！”周围的邻居都围了来看热闹。
　　　　“这个不要脸的骚货，跑老远地来勾引我家儿子！我才不稀罕这样的女人到我们家做媳妇！”
　　　　苗苗的奶奶骑在我的身上，一手按着我的头，一只手在空中挥来挥去。
　　　　“我的个天！我的老大姐，你儿媳妇可怀了你们家的种啊！”妇女主任喘着粗气大叫着跑了来。
　　　　苗苗奶奶仿佛醒了过来，她缓缓从我身上爬了去。
　　　　“老子不稀罕她肚子里那种，还不知是哪个王八蛋的！”她边说边理了理发。
　　　　我听了这话火冒三丈，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跑到她面前甩了一耳光。
　　　　“哦！”周围的人起了哄，“这可要不得，这可要遭雷霹的！”
　　　　“好啊！她打我，你们看，她打我！”
　　　　说完，苗苗的奶奶便往地上躺去，又蹬又弹，我见了没策，望着众人的眼光，我拨腿就跑。
　　　　“女子，你上哪啊？”妇女主任在背后亲切地问到。
　　　　我要去死！我要死在张家！我要让张家的人来给我收尸！
　　　　“唉呀，不好啦！她向池塘那边跑去了！”
　　　　有人在我身后喊到，于是有几个妇女跟我追了来。
　　　　我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池塘边，想都有不曾多想，“咚”地一声跳到了池塘里。当几个男人也跳下水时，我早已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饱水。但我没有想到要别人来救我，也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还要活着上去。我满脑子都是那老女人的恶言恶语。她成功了，我失败了，我不活就是了，我不活了你还想说些什么呢？
　　　　当我被漂到池塘的中心时，整个人直往下沉，天光也不断暗了下来。我还看见了水丁和鱼，黑乎乎的世界里，我想到了蛇，我怕蛇，因此我怕遇见了蛇。就在我担心有蛇而拼命向上挣扎的时候，几个男人朝我游了过来，一起把我架到了水面上。
　　　　“女子啊，你不想活了啊！你怎干这种傻事啊？你这样做对不起你肚子里的娃啊！”妇女主任在岸上大声叫喊着。
　　　　这时，苗苗的奶奶也站在岸上，整个身上都是泥土，头发也是乱七八糟的。
　　　　“你还站在这儿干啥！快回去取几件干净衣服来啊！这么冷的天！”
　　　　苗苗的奶奶又蓬头垢面地往家赶。
　　　　“梅啊，你怎这么傻啊！你婆婆向来就是个恶妇，你怎跟她一般见识呢？忍忍也就算了！”
　　　　自从那次落水，我的结核又复发了，整个人不断高烧，乡里的医生叫我把孩子打掉，说不然生出的孩子不健康。可孩子都已经怀胎四个月了，而那时我又特别想要个孩子，觉得有个孩子一定很幸福，生活也不再孤独。医生也只得摇了摇头，并递我几大包中草药。
　　　　“每天都要喝！每顿喝一碗！”医生严肃地说道。
　　　　“我怕你这么多药要把人家肚里的孩子给药死！”隔壁的大婶扶着我说。
　　　　“你说，我是救大人，还是救肚里的孩子？”
　　　　“两个都要救啊！”
　　　　“我又不是华驼，恐怕华驼也做不到。”医生把身子扭到另一边，“还差一包！你咋搞的，慢吞吞的？写张纸条给上面领导，你干脆回老家种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