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鸟人-个人文章】
苗苗头上的花环(四)
□ 鸟人
2007-05-10 22:19
收藏:0
回复:0
点击:4678
其实苗苗长大了,长成一个大姑娘了,不是么?瞧,这张照片,苗苗长得多标志啊!多漂亮啊!比我年轻的时候漂亮多了!她真的长成了花姑娘了,大大的花姑娘。她的眼睛里乎闪着光,脸上布满了笑容。她穿得很时尚,浅绿色的衣裙衬出了她纤纤的细腰。她胸前也很挺拔,一头大波披在身后,让她显出了淑女的美丽。她站在喷着水雾的喷泉边,还摆了一个酷酷的造型!一脸的调皮,仿佛就在我的眼前!
“妈妈,这是谁啊?”苗苗突然走到我身边,指着相片里的人问。
“是苗苗!”
“她也叫苗苗吗?”
“苗苗,她是你啊!你长在了就这个样子!”
“不喜欢!不好看!”苗苗嘟嚷着走到床边,脱了鞋子,钻到被窝里去了。
“苗苗,你不认识自己了么?”我突然呆呆地问道。
苗苗没有理我,把被子举过头,然后整个人严严实实地捂在了被子里。
“苗苗,不能这样睡!听到没?”我走了过去,去拉她的被子,可怎么也拉不动。
“牛劲蛮大的!”
“我怕!”
“怕什么?”
“怕蜈蚣!”
“傻孩子,苗苗是不怕蜈蚣的,对吧?”我望着照片中的人说。
苗苗从小胆子就大,两岁的时候,我把她放到地头,然后自己干活去了。苗苗坐在松软的泥地里玩泥巴,接着捉蚂蚁,扣蚯蚓。她抓起蚯蚓就对我哈哈大笑,我然后竖起大拇指,夸她厉害。她胆子大了,不分好歹,见什么抓什么,结果抓了只泛着蓝光长满脚的大蜈蚣。我见了人都吓傻了,当时不知该怎么办的好。我还没来得及张口,那大蜈蚣就咬了苗苗手指头一口,只听得苗苗哭了起来。她从泥地里爬了起来,一边追蜈蚣,一边咆。
“苗苗!苗苗!”
这孩子动作挺快,尽把我累得出大气。
苗苗跑着跑着就倒下了,我知道,一定是中毒了,我奔了过去,把苗苗抱起,含住她的手指头,大口大口吸出她手上的毒血。
“快送她到医院!”
“看来不行了,嘴都乌紫了!”
“这孩子,也真是胆大!”
“都怪我!都怪我!”我抱着孩子哭到。
“女子,不要哭啊!快把孩子抱到医院去,不然就晚了!”妇女主任推开人群,夺过我怀里的孩子。
“都怪她奶奶,一天到晚啥事不干,看个孩子还不行!”
“唉,那个恶妇!”
苗苗奶奶从来都不理苗苗,因为苗苗是个女孩,尽管长得像阿许,可她从来都不痛爱。
“唉,我们家断根了!这下好了,绝种了!我还吐出了根苗,现在好了,全部是叶子!”苗苗奶奶坐在牌桌上跟别人嚷到,“我还是要求阿许重新讨个的,这个不行!”
苗苗被妇女主任抱去了,我坐在地里木木地,心里没个着落。
我觉得自己命苦,接婚不到两年,阿许就中了父亲的口,他在外面又赌又嫖,根本不管我们母女俩的死活。在苗苗一岁零五个月时,阿许才从外面跑了回来,一眼看到女儿,却屁话没说,整天在家吃吃喝喝,又吵又闹,并嚷着要卖这卖那。我说家具都是我娘家给的,没他份,他便喝了酒回家来打我,把我打得满身都是伤。我流着泪,抱着苗苗,好想离开这个世界。那时,我又不敢跟父亲讲,我怕父亲嘲笑我,指责我。我真的是没个活头,有好几次都想死去,但一看见苗苗的笑容,我又觉得自己死了也罪过。
后来,乡里人把话给伟到了父亲那里,父亲照着老规矩,把我的哥哥兄弟给搬了来,他们一到就把屋子给挤得满满的。父亲坐在上座,哥哥兄弟坐两边,阿许垂着两手站在门外,我坐在门里的一边发呆。
“阿许,我问你,你是畜牲还是人?”父亲很威严地责令到。
“老子是人!”阿许扭着脖子吼道。
“是吗?我看是个不明礼教的畜牲!”
“你才是个畜牲!老畜牲!”
“阿许!你想讨死啊!”大哥猛地站了起来。
“坐下来,坐下来,不要跟这般没见识的畜牲一样。”
“妈的,你才是畜牲!”阿许说着从地上拾了条板凳朝父亲砸去。大哥迅速地迎了上去,替父亲挡了一板凳,父亲忙站了起来。
“把这个家伙捆起来!”
于是七八个男人向阿许围了上去,三下两下地把阿许捆了起来,阿许被吓着了,整张脸没了血色。
“爸爸饶命啊!爸爸饶命啊!”他自愿地跪了下去。
“把他拖到池塘,套上一块大石尖,沉到池底去见西天佛主!”
“爸爸饶命啊!爸爸饶命啊!”
“死了人我来抵命!”父亲猛拍了桌子一下,三五个人便拖着阿许往外走。
“梅子!我错了!梅子,你求个情啊!梅子,我死了,你和苗苗怎么办啊?”
“爸爸——”我抱着孩子跪在了地上,“看在孩子份上,饶了他吧!只要他改,我也不怨他!”
父亲没应声,只顾往池塘走去。
“唉呀!我的亲家!有旗好好说啊!”苗苗的奶奶突然从人堆里冲了出来,“亲家啊,都是我教子无方,你要投就把我投到塘里去吧!”
“妈——妈——”
“儿子啊——”
“爸爸,饶了他吧!”
“是你说的!”
我使劲儿点了点头。
“好吧,看在梅子怀里的孩子份上,我就饶你一次。”
“爸,下次不敢了,我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
“没。没。”
——————————————————————————————
苗苗睡着了,我把被子给她弄好,准备关灯,却看上墙上的花环。望着花环,我忍不住哭了起来,在花环面前,我足足站了三分钟。我把花环从墙上摘了下来,轻轻地套在熟睡的苗苗头上。花环真好看,圈在女儿的青丝上,更是光彩照人。
我用手抚摸着女儿的脸,撩着她乱乱的头发,不知不觉似乎看到了苗苗,似乎躺着的就是苗苗。白白的脸蛋,长长的眼睫毛,红润的小唇。我似乎还听到了苗苗的声音,她好像在叫妈妈,在微笑着唱歌,她手舞足蹈,一摇一晃,在咚咚的音乐声中,她变着了蝴蝶,飞呀!飞呀!
“苗苗!苗苗!”
“妈妈!妈妈!我终于变着蝴蝶了!”
“苗苗!苗苗!”
“妈妈!我变的蝴蝶好不好看?”
“好看,真好看!”
突然,一阵大风刮了过来,轻易地卷走了苗苗。
“苗苗!苗苗!”
“妈妈,救救我!妈妈,救救我!”
我呜呜地哭着,伤心地哭泣着,给哭醒了。
“妈妈,你怎么了?”
“苗苗却坐在床上,惊讶地望着我。”
我一下惊呆了,不知如何跟她解释。
“妈妈。你梦见我了么?”
“嗯,妈妈梦见你变着了一只五彩的蝴蝶,结果被大风吹走了!”
“我才不变蝴蝶,丑陋的蝴蝶!”
苗苗又气呼呼地把自己捂在了被子里。
我转过身来,看见照片中的苗苗,她正微笑着,少女所拥有的那份清纯的笑。
“铃——铃——”
电旗响了,我赶忙跑到客厅。
“喂!”
“三妹,是我!”
“噢,二姐,还没睡吗?”
“没,我在整理我女儿的房间。”
“哦!”
“她要回来了,还带了她先生!”
“是吗!二姐啊,你现在可要享福了!他们不举行婚礼吗?”
“我劝了,可她说不用了,唉,现在的年轻人!”
“女人就这一次,应该举行个婚礼才是!”
“他们同居两年多了,这次说是怀上了,回来办结婚证的!”
“就为那一张纸!”
“没那纸不行啊,没就不成体统了!”
“嘿嘿,我只是随便说说。”
“对了,我收拾房间时,发现苗苗的衣服还在我们这儿。”
“......”
“我给你寄过去?还是?”
“烧了吧。”
“都还是新的呢!都是你以前买给她的!”、
“唉,烧了吧,烧了它,让她在阴间也穿得漂亮点!”
“都几千块钱呢!”二姐舍不得地说道。
“我养她那么大不是几千块钱就能完的事,可她人就去了,我还在乎那几千块钱吗!”
“就是因为你不在乎,所以你才失去了她!”二姐沉沉地说道。
“是啊,都是我的错!”
“唉呀,你不要往心里去,人都走了,你忏悔也换不回个什么,你好好待好你现在的苗苗,她可是你后半身的依靠啊!”
“唉,苗苗不听话,又同她死去的父亲,像根木头似的!”
“孩子而已,你怎这样苛责,再加上,她尽管叫苗苗,但不是以前那个苗苗。你也得醒醒,换种心态来适应苗苗的生活,她可是你的骨肉啊!”
“我待她好啊!”
“我看啦,倒有点破罐子破摔了!”
苗苗上初中时,住在二姐家,二姐家离学校近,再加上那所学校教学也不错,我还是托关系把苗苗送到了那所学校。苗苗上初一时,成绩不错,并且很多老师都夸她,我也为此而心慰。那时,我在深圳打工四年了。
我二姐家出了个大学生,很多人都说是二姐教子有方。二姐尽管只有一个独生女儿,但她女儿也不怪里怪气,倒是明礼德,懂家规,在外面也是个规规矩矩的人。她女儿叫贤勤。
就因为这一点,我把苗苗交给了二姐,希望二姐能对她好好管教。然而,当苗苗退学时,贤勤却给我打了个电话。
“姨,我觉得您的每一步策略都把苗苗推向了崖谷。
“贤勤,你这是啥意思?我当时气急了,很想咒骂贤勤一顿。
“您爱苗苗吗?
“贤勤,你说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那您了解苗苗吗?
“当然了解!
“您了解她多少?
“......”
“您的了解恐怕也只是停留在苗苗的儿时吧?您知道她现在是啥样吗?”
“我这有照片!”
“照片?照片不过是个静物,是个平面图,而您的苗苗却是一生命体,是个人!您恐怕有五六年没见过她了吧?”
“六年。”
“您说,一个人在六年里会发生多少变化?”
“......”
“您根本不了解现在的苗苗,您却还在为她策划着,并且您也许还会觉得您的策划很完美。按照您的策略,她以后不仅拥有高才生的名号,还是个德才兼备的完人,然后找一份好的工作,再备一个好的婚姻......”
“我没有这个意思!”
“当然了,现在不行了,半途而废了,并且您深深体会到碰壁的痛苦。您现在是急于在弥补,您用什么方法来弥补呢?”
“贤勤,您骂我吧!”
“姨,我不够资格骂您,我只是为苗苗感到心痛。”
“......”
“还有,我妈根本不适合作苗苗的监护人,原因在于她也不了解苗苗,她尽管教子有方,但她的方仅仅是征对我,这也是因为她了解我,我是她女儿,我与她共同生活了十八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