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寒鸦-个人文章】
怀念父亲
□ 寒鸦
2007-06-15 1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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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父亲节,已经当了14年父亲的我,突然想为死去7年的父亲写点文字。
七年的时间对于一个在我生活中已经根本不存在的人,要说还有多么详尽、深刻的记忆,于我来所只能是一句自欺欺人的空话,就算他曾经是我最亲近的人。我承认现在我很少会想起我的父亲,也有好长时间没梦见他了,或许梦着的也只是父亲模糊不清的迹象。
父亲是死于肺癌,死前的一年多时间,他不再抽烟。偶尔有一次我坐在床边与父亲拉家常,父亲几次欲言又止,嘴角轻微地抽动着,嘴巴紧紧地抿成“一”字型的线。我知道父亲想抽烟了,我没有说穿他,但我也没能忍心拒绝他。我把一根点着的烟放在他的嘴上,然后假装翻看儿子的作业。父亲的烟抽得很慢很慢,直到白色的烟灰耗尽燃烧的生命,他的嘴里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大多时候我和父亲在一起,我们说不上几句话。沉默的面对和无视的转身,并不妨碍我们读懂彼此的心思。也有时候父亲话比较多,基本是没话找话说,那多半是在冬天的黎明送我上学的路上,我懂得父亲是不想我在黑暗中穿越时感觉到害怕。中学离我家有10余里,赶上早自习得在5点以前起床。我很少知道父亲是什么时候起床的,当他的咳嗽连绵不绝吵醒我,肯定是早饭备好了。父亲一般伴我走上四里路,走到山的转角处,有一座年代久远的石拱桥,天差不多快亮了,父亲站在桥头不再送我。透过阴霭或者薄雾,隐约还会传来父亲标志性的咳嗽声,我回头望去,那一闪一闪的烟头之火依然还在。父亲是在用心灵的感应传递给我一份冬日的温暖,他没走,儿子却已行远。
常年的贫困和累积的苦难,父亲的表情早已习惯着一成不变,无所谓大喜,也无所谓大悲,无所谓轻松,也无所谓劳累。父亲就像一台运作多年的机械,按部就班地消耗着生命的能量,忙碌于大山上、梯田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我印象中,父亲最反常的表情,就是我拿到高考成绩单的那一天。头天晚上他一宿没睡,早上送我出门时,连耳根都爬满了笑容。当我在田埂上嗫嚅着告诉父亲落榜的消息时,我看见的父亲如同一座山轰然般的坍塌。父亲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用颤抖的手指点了点我,指责的话硬生生地随着喉结的上下被吞了回去。那一刻,父亲倒影在水中的脸是如此清晰般的苍老,是我一辈子也无法抹灭的记忆中的苍老。
我无法记起父亲的语言,我的文章中也没有写下父亲的支言片语。父亲的一生是在沉默、平凡中结束的,就是在他临死前,也没人听见任何响动。父亲如同家乡周围群起的大山,伟岸的身躯屹立着男人山一般的脊梁,用大爱无声的承诺,支撑着家的这一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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