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什么（第三章）·胡杨林社区·江洲死马-个人文章

　　　　　
　　　　　　　　　　　　　　　　恐惧
　　　暮色苍茫。黄昏斜着拉起一席雨帘，蒲镇青灰的底色被雨丝扯淡了，变得迷蒙；白天积压的燥热在一阵风里溶进了水门巷坑坑洼洼的水涡。我和王小明没地方去，卧在正间（类似四合院大堂）的凳子上看着瓦沿上的水滴沿着青色的苔藓被风吹落水涡。
　　
　　　天色愈暗了。我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对面门板上奇怪的跳跃，这给了我无尽的遐想和无端的恐惧，我听见自己的呼吸在空旷的正间里被扩大了，吸进了神龛，沉闷而飘渺。
　　
　　　我想跟王小明说话转移恐惧，但自从上次王小明当众说出他的伟大的理想后，我也觉得丢份，就和他摆门牙。我咳了一声，王小明没有动静，好象睡着了，我倒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脑子里立刻塞满了虚无的传说和鬼怪，我看见二间缠脚阿婆门前的灯笼被风吹灭了，一缕青色的烟在空中扭曲﹑弥漫成奇怪的图形，无端地觉得每根柱子后都可能跳出一个红舌头，长纸帽的无常来。
　　
　　　我像一只秋天的寒蝉，在黑暗里，恐惧而无助。
　　
　　　我不由地想起了一条凳子，想起了每天坐在上面的老人，在这样一个个风雨飘摇的夜晚，老人用温和的土话给我讲故事，粗糙的大手放在我的脸上，给我寂寞而伤感的每一个夜晚驱除了对黑暗与身俱来的恐惧。
　　　
　　老人是我童年最好的朋友。
　　
　　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他到哪里去了啊？我忽然哭了出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伤心。
　　
　　　我的伤心在夜深人静中返起了心底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由小声的抽泣变成了嚎啕大哭。
　　
　　　正间里的灯亮了，远方传来了狗吠。人们睡眼朦胧地披着衣服出来。阿九最先赶到我面前，一双温暖柔软的手敷在我的脸上，帮我拭去泪水。
　　　
　　 “蜻蜓，咋啦？谁欺负你了？”
　　
　　　我更伤心了，只是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象受了天大的委屈。
　　
　　　人越聚越多，他们实在不明白在这样的一个夜里一个小孩会为了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我坐在我的矮凳上忽然感到一阵说不出的难过。我无端的觉得他们就像看一只关在笼子里的猴子，等着看我的红屁股，等着我翻跟斗，等着和周围的人大声的叫好。
　　
　　　老人到哪里去了啊？
　　
　　　我的伤心使哭声变得断断续续，哽咽着身体一颤一颤的，在寂静的夜绕过长满灰尘的神龛，成了我童年挥之不去的梦魇。
　　
　　　阿九转身赶人：
　　
　　　“都回吧，回吧……小孩子可能做噩梦了”
　　
　　　人们嘟哝着拖着鞋散了，走了，灯陆续灭了。赵氏娘打着呵欠关门的时候用一句话概括了我所有的伤心——
　　　　　　　　　　　　　
　　莫名其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