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顽也-个人文章】
[三界·插曲]夜未央
□ 顽也
2007-06-21 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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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上元 花灯
这一夜端的是热闹,灯火辉煌流光溢彩只把那人间做仙境!
而她却要走,这一去怕是再不能回头,人间的情爱从此与她无关!
看身旁那些如花美眷,明艳者动人千娇者百媚;又亦或楚楚者忧怜,窈窕者好逑!而她只是退,淡淡地退,一袭黑衣长衫极静极沉地退,退至那夜的深处,一如,幽昙花的疏离。
该走了,不是么?
斜晖脉脉,千帆已过,一千年的起讫终于都结束了。
只是,天水之间,转经轮的偈语仍在耳边:一切恩爱会,皆由姻缘合;会合有别离,无常难得久!
她还在执念,还在着相么?
只是它还在那里,在!还是这一处!
(一)
青楼本属帝王家
从此君王不上朝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身为乐师的哥哥唱出了她的美貌,也唱出了那些男人被她惊鸿一瞥撞得满怀时的如梦如痴却心驰神往,亦包括他吧,她的君王。
她不是他的金屋里,那个曾经爱得嫉妒爱得骄矜却爱到情疏爱得忘了自己的美娇娘!她本不过是青楼里的一抹嫣红,沦落风尘,善歌舞翩然。爱是什么她不会问也不需问,爱不过是沧海遗珠,红颜白发原只有一墙之遥,新人又岂问旧人哭。如今,她才是他的妍,那心头眉间都浓稠得抹不开的一枚朱砂痣,便足亦!
然,色衰则爱弛!夫人也好,皇后也罢,她和她之间其实有何分别?天下女人,迈入皇宫的和未入皇宫的,都一样。青楼本属帝王家,从此君王不上朝。那偌大的未央宫,其实只是个金碧辉煌的妓院,那万人之上的皇帝也不过是天底下最大的嫖客。
可是,她到底是那般爱着他了,不为他君临天下的威严,不是他指点江山的豪情。她只想起,那一天,他初见她时,伸出手来微笑如水的模样。如同一个大男孩般撞见心仪的女子,有些许局促却满目柔情.。
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
还是在那里,那幢楼,那家店,时间的海退回至那里,所有的一切都刚刚好!
(二)
楼,是诗酒花满楼的楼
诗…你是我师,授之于诗,不如授之于情。
那一年的暮春,长安城落花满径,我奔走在江边,快乐得要疯掉。你满眼的惊叹和讶异是我十三岁就镌刻的誓言。那些名号我才不在乎!有女莫若此:五岁颂诗百篇,七岁出口成章,十一二岁便诗名盛播长安城!我只知道,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可时间的海,一波波的漫,漫过了我的眉,我的发,我的腰,漫过了天漫过了地,你还是我的师却变不成我的有情郎。
酒,这醉生梦死的酒!
我跪在佛前,却寂寞得颤栗。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不可以?佛不答,只是手拈着那朵初开的桃花似笑非笑。你笑吧,我偏要!我要这酒!这叫人堕落的酒!我要!我要这全长安城的男人看我醉眼如饴波光流淌!看你们,为我,疯!癫!痴!傻!贪!嗔!怨!怒!五毒不清,六根不静,七情已生,八风凌冽。这酒啊,是美人泪,是胭脂烫,是断肠草!
花,一朵花盛开后总要凋零。
我的桃花来得太早开得太艳,娉娉袅袅十三馀,豆蔻梢头二月初。于是,未等夕阳便要落红,阳光碎如我手心的花瓣,从你走后早已落满西楼。再望你一眼,断头的刹那又回到开头:影铺春水面,花落钓人头。呵,命运早有玄机,我的诗是我的预言!可是谁知道我爱的男人就在台下。刽子手的刀将把我变成亡魂,那一场艳香生动的烟花终究是散了,可是,老师啊,你的眼泪,你张望我终于落下的眼泪却是我难求的无价宝!
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
若那时我就吟: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你是否还是我师呢?埋我入土魂撒西楼。记得么,那里,你我同饮一杯酒看桃花漫天飞——
楼,诗酒花满楼的楼。
(三)子曰店
子曰:逝者如斯夫!
凤兮凤兮归故乡,游遨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夕升斯堂。
世间最动听的歌也许便是这首,哪怕多年以后,她仍要注定孤独终老。所有开头都如出一辙的美丽,琴瑟和谐白首到老。这是祝福也是祈愿,他们都努力过也似乎到达彼岸。只是,她的心为何仍这样苍凉?是看尽繁华,还是那幸福的彼岸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那不过是一个传说,口口相传的传说。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是的,她在水中央,记忆的海将她紧紧包围。如果可以,撇开所有的曲折和过程,她真的很喜欢那个开始。
年轻如我,那如阳光丰盈的男子,我怎能错过。得之我幸,失之宁可一生寂寂!父亲没有拦我,世人不曾笑我,那是我与他的浪漫,千年后仍传为佳话。他为我抚琴,我便为他夜奔,就在闹市当垆,起名:
“子—曰—店”!
子曰:逝者如斯夫!一切都逃不脱时间的手,它俯视你我,轻轻一拂便推动了命运的车轮。
他从此意气风发,在帝王前如鱼得水,他温婉的琴音变成了华美的文藻,他的心却只剩下寥寥十三个数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而她,她还在他们的子曰店里,当垆卖酒。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她不说那个字,却只觉得六月的伏天心寒,那衣裳怎变得这样薄了…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
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
望过去,穿越时间的海,望过去!万水千山跋涉后,他终于还是与她,执子之手与之偕老。这就是结果,世人莫不想追逐的结果!至于那一路走来的惊涛骇浪转合起讫,似乎已不在传说中了。
子曾经曰:逝者如斯夫!
尾声:
该走了,真的该走了。
三生三世的情、爱,她都看过了经过了,爱过了痛过了!
她啊!本不过是一株遗落在三生石旁的仙灵草,在那个最初的最初…那个人俯下身子不经意地吻过她,从此她坠落人间,明亮的眼眸追寻的便只有他的背影,他纠缠了三生三世的情与爱。
是了,就在这里,那座宫殿,那幢小楼,那间草店!一切的一切,当时间的海退至尽头,就在这里!
女娲补天,落下彩石,神火锻烧七日,遂成三生石!
该走了,真的该走了,幻灭消失,情海成空。她仍是一株小小的仙灵草,现在有人终于把她从三生石旁摘了下来。他是谁?神农氏么?他要去哪里?神医谷么?
呵,她看见他的背影,泪忽然潸然而下。
轮回,原来只是刚刚开始。
上元,花灯。梦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没有尽头,时间的海没有尽头。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初见又从哪里开始?前世?今生?还是未来?没有起点亦不见终点。
你叫什么?
未央!
你呢?
亓官!
元官?
哈,你真笨!
拿你的眼泪水,把那个元字的小尾巴化掉,就是我的名了!
你从哪里来?
不知道?
那你呢,又要去哪里?
恩,不知道!
不如,我们一起走!
好啊!
他们转身一同离去,修长的影落在那月下。三界的风已吹过,四海的云也散开,那时间的海又卷起浪花。未央宫啊!仍仍静静地伫立,那诗酒花满楼前也依然芬芳满庭,至于那子曰店,是传说的传说……
一切都静了,静了,只有月满西楼,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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