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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李玉兰的武功
□ 常大风
2007-06-27 0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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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大学时代的小说 连载
李玉兰的武功
没想到这一回竟然遇上了一流高手。对方出招又快又猛,一下子把李玉兰迫出三步之外,不敢再上。李玉兰反应极快,一逃开对方的攻击,转身便跑。对方一迟疑,顺着小巷追来。散打选手的身体素质都很好,虽然李玉兰的奔跑技术是顶尖的,又省力又敏捷,但男性耐力天生比女性好,况且那是一个散打的顶尖高手。这样追下去,不出八百米,李玉兰就要被追上。她边跑边张望出路,脚步略微迟钝。敌人趁机猛地冲刺逼过来。李玉兰脚下一蹬,像一只正在飞行的虫子忽然改变航道,向左平移了一米,避开攻击;随即纵身一跃,翻过了一家院墙。
石真跟着进去。只见李玉兰站在宽阔的院子正中,手执一根四尺来长的光溜溜的木棒,气定神闲。石真四下一瞥,也抢起一条木棍。李玉兰叫住他:“我警告你,立即走开,不然我不客气!“石真冷笑了一下:“那你就试试!“提步上前,一棍子劈下来。李玉兰退一步,紧接着又进一步,正好避开对方的棍子,同时一抖手腕,石真手腕、下巴接连被击中,武器落地,人也倒在地下,满嘴鲜血。
虽然散打王主要练徒手搏击,器械功夫比较逊色,但身手敏捷,力量也大。李玉兰一招之间击垮对方,的确是神乎其技。棍法初成,小试牛刀,十分满意。
公园里,一个大约五十岁的中年武师在调教两名弟子。这两个徒弟步法规范,动作稳健,功夫相当不错。李玉兰看出,他们的动作过于呆板,不够圆熟,也不太协调。但既然有可取之处,不妨观之。于是手往运动服宽大的裤兜里一揣,远远地观看。那个中年武师仔细打量了李玉兰几眼,忽然喊停,对其中一个徒弟说:“那个女孩子好像懂棍。你把她请过来,大家交流一下。“
李玉兰乐于切磋。
一个徒弟被师傅派上场和李玉兰讲手。李玉兰很有礼貌地格了三棍,然后一个仆步,“风卷残叶“绊倒了对手。小伙子爬起来向李玉兰抱拳,退了下去。
李玉兰的几招棍法本身没有什么奇特的,都是传统武术里的招式,但中年武师眼光犀利,直觉到这个女孩子棍法底蕴深厚,好像比自己还强。他站起来向李玉兰行礼请手。两个弟子都为师傅郑重的态度吃惊。
只见李玉兰鞠躬还礼,迈开轻捷的步子上前出击。中年武师遇到了从未见过的打法,大吃一惊。他想撤退,但却发觉只有格挡的份,脚步也迈不开。他手上停不下来,只能喊:“我认输!“
从交手到认输,不过五、六秒钟。其实李玉兰三击就能得胜,但是手下留情。
只见武师态度恭谨、用语恭敬地说:“您的棍法深不可测。我输得心服口服......“那神态就象信徒朝见大法师。
李玉兰连忙还礼,用语也很古典:“言重了。我的功夫刚刚成型,还很少和人交过手。“
旁边的两个年轻人大惊失色。原来他们的师傅,是关西棍法名家,在国内声望很高,这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不到十招就赢了他,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应中年武师的邀请,李玉兰参加全国棍术大赛。
在女子组,李玉兰所向披靡,很快折服所有对手,取得冠军。这时,她做了令人吃惊的一件事情:向男子组的好手挑战!
毫无疑问,这是史无前例的。
这简直是一个荒谬的决定。或者说是不知天高地厚的。
但是与会专家和裁判却决不这样认为。
因为他们亲眼目睹、或者亲身经历了这个年轻女郎的棍法。
于是同样史无前例的决定被做出:举行男女决赛,争夺中国棍术大赛有史以来的一一枚总冠军戒指。
武术界沸腾了。媒体沸腾了。
悬念却产生了。
男子组的武士们体力几乎都比李玉兰好,这也是没有疑问的。
理所当然,李玉兰要靠技术战胜。这是否可能呢。
第一战是对少林寺的和尚释若弼。少林棍法与少林派的其它武功一样,步法稳健,力道刚猛,朴实无华。释若弼在此之前赢了十多场,是男子组的季军。他对阵的时候出棍如雨,点、挑、抡、劈,十分紧凑,整个台上都是棍的影子。对李玉兰一战,释若弼第一招就挥棍横扫,然后直刺过来。李玉兰轻轻避开。释若弼一收棍,她的棍梢就趁虚而入,打在了他的鼻梁上——确切地说是护具的鼻梁部位。
第二场是对天启棍的杨霆。杨霆棍法狠辣,身法灵活,神出鬼没,很多选手根本没有出手机会,被他连连抢攻,很快败下阵来。杨霆是男子组亚军。不料李玉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杨霆一动,李玉兰以更快的动作抢在前头,更快地截击。杨霆的招式无法施展,十分郁闷。最后他终于瞅到一个机会,狂风暴雨般进攻。李玉兰以快挡快,一连退了十多步,然后骤然反攻,像一场更猛烈的狂风暴雨。在台下观众的彩声中,李玉兰左一挑右一抵,把杨霆的长棍打掉,随即收棍退开。胜负已决。
决赛时遇到了最强劲的对手贺拔胜。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单眼皮,眼神凶狠。李玉兰看了他与其他选手的对决后发现,贺拔胜的棍法混杂了少林、天启等各派的动作,狠辣刁钻,沉稳严谨,几乎无懈可击;而动作的迅捷沉猛,步法的利落稳健,也是出类拔萃的。
在决赛前的休整中,李玉兰抽了一天时间出去散心。其时已经深秋,李玉兰身着浅红色的长衣独自走在黄叶如雨的林荫道上,暮色中看去,很像一个温柔驯良的少妇,在秋风中感怀往事。谁能知道,这个女孩已经是武术界叱咤风云的棍法明星了呢?森林公园的景色令李玉兰心怀舒畅,充满信心。
台上两人远远对峙,一个身形彪悍,一个英姿飒爽。
两边都身形沉稳。但历史上有过这么沉稳的女选手吗?
慢慢走近。台下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贺拔胜进击。
李玉兰知道这是假动作,她按兵不动。果然,假动作之后,贺拔胜急急转折,扫向李玉兰的小腿。李玉兰挥棒拦截。
三个会合一过,台下的太极拳、太极棍名家们不由自主地惊叫起来。原来李玉兰打的是弧形出击、以柔克刚的太极棍!
再过三个会合,他们再次低呼起来。原来这不是太极棍。
像太极而非太极,并且境界远胜。
三十个会合了。双方都没有中招,也没有得分。
史无前例的场面。攻守的节奏就像一支音叉,时快时慢,忽高忽低,并且连绵不绝,刚柔交错。如此起伏来去,牵动着台下数千观众的心弦。
流失个会合过去了。贺拔胜满身大汗,呼吸粗重,连连呼喝。他猛吸一口气,要展开极致猛烈的最后的攻势。没想到他的棍子才到一半,李玉兰的长棒已经抵到自己胸口,一发力,双方都退开三步。这一手寸劲就是在男选手中也是难得的。
接下来的几个小场次中,双方各有胜负,打得都很艰难。李玉兰在以前的对抗中还没有输过一个会合。
不过,这次虽然有胜有败,李玉兰却越来越得心应手。贺拔胜是武林中久享大名的顶尖高手,而李玉兰是新出现的棍法明星,传说功夫深不可测。台下观战的人都看得目眩神驰。
最终,李玉兰还是以五比二的优势取胜,摘取了冠军称号。
李玉兰被称为棍圣了。
史无前例的赛事。
暮色四合,秋凉袭人。晚风一吹,漫天的黄叶飞舞。
李玉兰腰插三尺棒,独自立在收割了的田野中。
一个黑色的人影从树后悄无声息地转出来,背着手,面色阴骛。
沙枭道人!
曾令大江南北武林人物闻之色变的冷血杀手。据说他从文化大革命早期开始,纵横江湖四十多年没有被打败过。
他的冷酷、狠辣,更令人胆寒。
今天,用古老的飞刀留书方式约李玉兰决斗的,居然是他。
沙枭道人显然有些吃惊。此刻的李玉兰,比在擂台上的形象明显年轻许多。——他当初以为,她已经有二十五、六岁了。
沙枭道人就象〈〈教父〉〉里的Luca Brasi,从不惧怕失败和死亡,每次出击都全力以赴,毫不留情。
李玉兰想起常大风讲的故事。难道这么一个传奇的、可怖的人物,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和自己对决了吗?
无暇多想。
李玉兰面色沉静,拿出了一般女孩子难以拥有的沉着、勇毅和胆识。
两人在十米远处对峙。
沙枭道人展开绝顶的轻功,忽快忽慢地飘行过来。这时李玉兰才看清楚他一直藏在身后的兵器——铁制的长钩,末端带有尖锐的直刃。而自己手里的只是一根枣木棍。严重的武器不对等。
这时已经没有退路。沙枭道人对对手从不容情。
只有全力以赴。
李玉兰知道自己的体力是优势。
沙枭道人至少应该年过半百了吧!
轻功——一连串精妙绝伦的步法。
李玉兰自愧不如。
百米赛跑发令,李玉兰迎了上去,抢先攻击。
沙枭道人手腕一抖,铁棍的直刃斜劈,要将李玉兰的长棒砸飞。李玉兰没料到对方手腕上的力量这么强,急忙转折,挥击沙枭道人膝盖。沙枭道人一听风声,就知道这个少女的棍子不是好惹的,于是收脚退开。
见到这一式敏捷利落的步法,李玉兰暗暗喝彩。一时找不到破绽,她也退开几步,全神戒备。沙枭道人想:看不出她的步法也这么好。快要赶上我了。一边想,一边迈步出击。
没想到他刚一动作,李玉兰一串碎步抢在半路,先声夺人地发起攻击。
这是一串以快打快的急攻、反攻。沙枭道人立即发现李玉兰的棍子是“无法“的,没有固定的打法,千变万化,无隙不入。他在对方紧凑的阵势中无法找到重大破绽,不能像对付其他敌人一样急攻猛打,一举摧毁对方,只能严密防护、寻隙反击。虽然没有落下风,但常常被对方洞悉意图,抢先截击。
片刻,两人又分开。沙枭道人功力深厚,呼吸平稳;而令他吃惊的是,李玉兰出奇地气定神闲!
已经六十出头的沙枭道人知道,遇上了一生中最强劲的对手。虽然对方劲力不是十分凌厉,但是时机、角度把握得绝佳,和她比拼,好像对付一群蓄势待发的蜂子,自己哪里一有破绽,尖锐的锋芒立即透围而入。
李玉兰也很吃紧。对方步法、手法的配合几乎天衣无缝,招式老练而狠辣无比,每一击都能重伤。与这样一个对手周旋,真是危险可怖。但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不能有丝毫恐惧和犹豫,只有全力以赴。
自己的唯一优势是体力。她经常在山野中长跑,以翻山越岭为乐,练就了一颗坚韧的心脏。她的一千米成绩是2‘40“,连常大风也甘拜下风。因此每经过一轮比拼,此长彼消,自己获胜的几率就越大。
李玉兰施展棍法,全力扑击。
沙枭道人一向无所畏惧,临敌心里素质也极好,此刻也使出全身解数。
三分钟过去了——这是正式打斗中很少见的,尤其是决斗中,居然花了这么长时间——李玉兰身上沁出汗珠,浑身血液奔涌;而沙枭道人则开始大声喘气。这是转折点。李玉兰不等他缓过劲来,又上前猛攻,棍如雨至。
沙枭道人气喘吁吁,忽然吐一口气,一串倒碎步退开十多米。李玉兰吃了一惊。她今天一定要打倒沙枭道人,交给程大掌柜。于是她紧追不舍。沙枭道人体力不支,不敢快跑,只能慢慢地倒退、侧身迈步。李玉兰离他始终在五米之内。当沙枭道人想拔步快跑时,她便逼上前拼一阵体力,使沙枭道人越来越疲劳。
月光下一老一少,一追一走,打打停停地走出了几公里。华北的原野无边无际,这样追下去,沙枭道人就算不倒在这个少女的棍下,也会累死。他猛一回头,看见无边无垠的田野,一种恐怖感从衰竭的身体里生出来。转过身来,又看到气度严谨的李玉兰,手持枣木棍,一步一步逼过来,面如冰霜。他的手开始发抖。
又是一阵急攻。但沙枭道人已无力还手,只觉得李玉兰的棍越来越快,越来越猛。一声哀叫,他倒在地上,左膝和右腕分别中了一棍,兵器也被挑飞。
李玉兰收棍退开几步。这个昔日横行江湖的魔头,今天年老体衰,败在自己棍下。
沙枭道人望着李玉兰,眼中已无丝毫桀骜、残忍凶恶,而是哀求和恐慌。
李玉兰看着这个可怜的老人,一阵怜悯、内疚、不忍心。
良久,她叹了一口气,蹲下来给沙枭道人检查伤处,然后找来一匹马(让我们假设还使用这种古老的交通工具吧),扶沙枭道人做了上去。
沙枭道人迟疑地看了看李玉兰,忽然低下头去,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悔过之情。他骑马慢慢走开。
“程大掌柜正在找你。“
沙枭道人停住,吃了一惊。
“你回新疆去吧,不要让他们碰见。“
老人叹了一口气,远远地去了。李玉兰也收起木棍,缓步回城。
作者签名: At the immortal touch of your hands, my little heart loses its limits in joy, and gives birth to utterance ineffabl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