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揉烂了第五张宣纸后，战邪把手中的毛笔放在青玉笔架上。屋里的古董响了六下，他慢慢收好文房四宝，想着，该开始准备了，今天是个大日子。
　　
　　水从喷头里直冲过来，打在脸上有一点疼。水汽中，战邪仿佛又看见了梦中的女孩子，甩着及膝的长发，背着竹蒌，消失在视线中。她是谁？
　　
　　母亲的声音从楼下传来，邪，早饭准备好了，你还在写书法吗？
　　一边打着领带，一边推开房门，战邪回应着，妈，我马上就下去。
　　
　　客厅的长圆饭桌上，放着热腾腾的油条和冒着热气的豆浆。
　　爸，早。
　　战家老爷子拿着报纸的手上下动了动。
　　老头子，别看了， 儿子来了，快吃饭。
　　邪，你都多长时间没回家了。快尝尝妈亲手做的大油条。这在加州可吃不到。
　　战邪淡淡的笑着，伴着母亲的牢骚，吃着朝思暮想的佳肴。
　　
　　两声喇叭传来，战老夫人探头看了看窗外，说着，是你大哥来接我们了。
　　话音刚落，战邪正好慢条斯理的喝完最后一口豆浆。
　　
　　锁好门，战毅站在车子旁边，向数月未见的二弟，扬了扬手。
　　大哥，好久不见了。
　　邪，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刚结了个案子，有两周的假，。
　　那就多陪陪妈妈，她这阵子没少唠叨你。
　　毅，你就别多嘴了，快点开车，涓涓在那边等急了。
　　遵命，老夫人，小的这就走。战毅打趣着说。
　　
　　爸，涓涓这几天都住饭店里吗？
　　是呀，饭店重新整修开业，她研究了新菜，住在那边方便。
　　我听说，最近皇后区有点不安全。前段时间那边有家粤菜馆被打劫了，震店的一块火焱玉被砸碎了。听说那块玉，还是战国时期的宝物。
　　呵呵，你这小子，只要和古董沾边的消息，你马上就知道了。
　　
　　汽车在大道上平稳的行驶着，下了高速路，两个转弯，走上罗斯福大街，在一间古色古香的楼前停下。这楼好似中国古代建筑，飞檐上雕刻着瑞兽，房梁上还画着古代壁画。饭店的门是双扇，每扇上的拉环被嵌在门上的龙头上。推开门，木质的桌椅板凳，墙上挂着字画，供奉着关公。檀香味儿弥漫整个空间。
　　战邪看着这些装饰，有种错觉，仿佛关上这扇门，他们就是在自己的故乡。战家自抗战结束那年移民美国，至今已经三代。从小受祖父影响，对中国文化极其热爱，很想有一天能亲自踏上那梦中的故土，感受一下五千年空气中的墨香。二十八年了，却始终没有这样的机会。战邪思及此，不禁摇摇头。
　　
　　饭店一楼的一边，他看到了涓涓。涓涓今天穿着剪裁合身的苏绣旗袍，绣了她喜欢的碎花。领口的盘扣一直延伸到腿部。脚穿了和旗袍同色系的丝绒缎面鞋。长发盘在闹后以发簪固定，各留有两缕，垂在脸颊。他欣赏着妹妹这身优雅而庄重的打扮。但，看到一直停在妹妹腰际的手，不自觉的皱了下眉。
　　
　　二哥。战涓冲着他挥了挥手。
　　他没有回应妹妹，只是用眼角扫了下妹妹身边的男子，爱德华，你的手一直放在同一个地方十五分钟又三十七秒，不觉得累吗？
　　哈哈，邪，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幽默感了。
　　没有，我只希望你的手能离我妹妹远点。
　　好啦，二哥。看了看战邪的西服革履，涓涓问着他，二哥，难道大哥没告诉你今天叫你们来做什么吗？
　　
　　当战邪穿着服务生的制服，站在大厅里的时候，他感觉有点无奈。原来叫他来不是剪彩，而是打杂。看着不远处，大哥熟练的架势，想必已经练习过许多次了。
　　天那，没想到美国纽约还有这么正宗的中国饭店。
　　一个惊呼传进战邪的耳朵，他心里默念，我也没想到能听到这么流利的中文。听着口音，好象还是京片子。而且这声音，好象还在哪里听过。
　　
　　你是北方部落的人吧，看你穿着丝。那是轩辕族才有的。不要再往前走了，过了涿水就是南方部落九黎的地方了，他们看到你，会杀了你的。
　　没错，那声音象常出现在梦里的。
　　
　　小姐，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为你服务的吗？
　　啊！一声惊叫，战邪一挑眉。
　　你是中国人？
　　是的，小姐，我是华裔。
　　你。小姑娘一抬头看着他，研究了一下，说道，我觉得你长得有点像一个人，可是我想不起来是谁。你一直在这里打工吗？
　　不，这是我家的饭店，我来帮忙。我在加州工作。小姐，你想吃点什么？今天有新菜推出，五折优惠。请问你要不要试一下？
　　好呀，好呀，我看看。
　　就这些了吗？
　　我一个人吃不了很多。
　　想不想我们店的招牌菜。这个菜可是当年乾隆皇帝六下江南每次必点的菜肴。
　　这个，是很好啦，可是，我的钱。
　　没关系，我请你。服务生，再加一副餐具，再加几个菜。
　　小姑娘看着他。
　　你是留学生吧。战邪说着喝了一口刚刚泡好的碧螺春。
　　是呀，你怎么知道？
　　刚出国的孩子，都这个样子。
　　孩子？拜托，我可都十八了。
　　哈哈，我比你大十岁呢！你放心，我请你吃饭不是要卖了你，纯粹是因为大家同是中国人，互相照顾照顾。
　　你，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什么。小姑娘的声音越来越小。
　　哈哈，全写在脸上了。
　　小姑娘有些不解的摸摸自己的脸。
　　我叫战邪，是律师，你呢？
　　我叫，我不告诉你。
　　
　　看着一个穿着服务生制服的男子和一个小姑娘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谈笑风生。涓涓和另一个穿着同样制服的男子交换了个眼神。邪这是吃错什么药了，竟然跑去和女人搭讪，而且很可能还是未成年少女。
　　
　　战邪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笑了笑，对刚才的拒绝完全没放在心上，他继续给小姑娘介绍着端上桌的菜，心里想着，一定还会再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