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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怎能忘记您——故乡纪事之二

残文
2007-07-13 20:06   收藏:0 回复:4 点击:5279

   
  
  
  我的故乡,座落在黄河谷里,南北约在五华里,东西仅不足三华里。黄河在这里拐了个小小的弯,村子正好卧在胳膊窝里。
  顺着黄河走,猛一抬头,突然发现这里还有人烟。穿过村子后,你不得不感叹道,这里真是个住人的好地方,这里必须有个村子才合情合理,才符合自然规律。
  如果是画家路过这里,他是不会走的;如果他断然离去,没一点感念,没一点留恋,我敢断定,在艺术上他连一般爱好者都够不上。
  那么一定会有人问,这么好的地方,为什么那么多的旅游大家,那么多艺术大腕,却没听谁吭声呢?那么多报刊杂志没见过一个字影呢?
  对了,这正是她的神密和奇妙所在。就如那珍贵的宝物,早早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她能保存到今日吗?像那西双版纳、九寨沟,才被发现了几天呢?当然,我现在说这些都是多余的话。我说得再好,再美,却都不存在了,都己被淹埋在黄河小浪底水库六、七十米的水下了。要不,她早成了黄河中游的旅游中心了。即便是这样,仅残存的自然景物,也一定是来日旅游业激烈竞争的宝地。随着黄河小浪底水利工程的兴建,这种局势是在所难免的。如若不信,咱走着瞧!
  黄河流经我们村边时,是毫无声息的,一朵浪花儿都看不到,一点声响也听不到,只是更深夜静的时候,能隐隐听到像厨房里锅溢了的声音。刚来过的人,不知道自已就在这世界闻名的黄河岸边,使他立马惊慌失措起来。这是因为,这里的黄河,和他印象中想象中的黄河,反差实在太大了。于是,也更增添了几分神密和敬畏。他不得不留下来,或多住几天,或将村子里里外外,捉摸个透透彻彻。躺在床上,你不由得会想许多向题。远古时代,这地方是怎么形成的?黄河在这里怎么由一头狂狮,变成一只小绵羊?是黄河累了吗?睡了吗?以后的路怎么走下去呢?这里的人们和别的地方有什么不同呢?等等这些问题,够你想上几天几夜的。想着想着,你终于迷了,醉了,你就不想走了,你就想在这里住下来。村子里原来只有几十户人家,而且百分之九十都是一个姓氏,短短儿年,竟然发展到二十多个姓氏,五百多口人。他们都是陆续这样来的。
  由垣曲古城逆黄河而上,淌过亳清河、板涧河,过了河堤村,欣赏了位於黄河水中央的二郎担山,斜插在河水里的半锨土,仰望了悬在半崖上的九摞书,站在古人类居住过的石窑咀上,在云雾缭绕中,就可以隐约地看到我的故乡安窝村了。
  但是别急,要进村先得履行几道程序。沿黄河边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道,顺理成章地把你引到一道舌台上。这上面有一座青砖砌的精巧玲珑的小庙宇,名曰禹皇庙。面积三间平房那么大,正堂端坐着当年的治水先帝和他的几位随从,想必都是足智多谋的水利专家。
  尽管这个小庙没有雕梁画栋,也不气势宏伟,但正是这古朴自然更增添了几分仙气和肃穆。让你不由得会问在这个荒僻的山野,为什么会建造这黄河沿岸唯一的禹帝庙呢?
  当你走出庙门认真查看一下地形,就会恍然大悟。这个舌台直挺挺地插入河心,逼得河水不得不拐弯而行。你脑海中立即会产生两个印象;其一是说,禹帝在此,黄河焉敢不让路!其二是说,当年治水这里是一个咽喉工程,禹帝们定是搅尽脑汁才把这儿凿通。不在这儿建个庙,实在是难以安抚人们崇拜的心情。尽管那许许多多可歌可泣的故事,也由于历史的悠远,没能流传下来。正因为没有完整的版本,才留下了很多让人想象的空间,也就便显得浓重和深邃。再加上南崖上的摩崖石刻,明明白白地告诉后人,早在明代之前,这个小庙就屹立黄河古道上了,因而也就越发加重了它沧桑的凝重感。同时,也佐证了我们村子的历史年代,人们尚未进村,先对这里的村民平添几分敬慕。
  禹皇庙和村子之问有一条小河,我们称它小泉沟。河水清亮透明,不急不缓,不深不浅,刚好没过脚面。但你必须脱鞋,你就理所当然地要洗一洗你粘满征尘的双脚,免得将那不吉利的泥沙带进村巷。
  快进村了,离村边不到百十米,有一股泉水,其位置,好像专门精心安置在那里似的。泉水是地下冒出来的,看得见铃铛大的水泡,听得见滚锅似的水声,清沏透亮,明镜闪烁,冬天热气腾腾,炎夏冰凉冰凉,将水撩起来,水珠儿在水面上簌簌滚动,两三米不会消失,专家说优质的矿泉水,才会有此特征。村里人说,这泉水大淋大洗不伤肌肤,喝饱饮足不坏肚肠,你从远道来,看见这么好的琼汁玉液,怎能不尽情享受一番呢?直到将你乏解了,气静了,打扮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真正像个客人,气气魄魄,舒舒展展走进村里去。
  这里地灵人杰,好山好水养就了的一代又一代健壮的黄河儿女。不论是男是女,都通通顺顺,水水灵灵,待人接物,热诚而慷慨,机敏而大方,见人不笑不说话,不称呼不吭声。认识不认识,先迎进院里,请进屋里,先端上当地的名产:半升白腾腾的柿饼或柿疙瘩,后端一瓢胖敦敦的落花生。到后来,家家有了果园,桃、梨、杏、梅、瓜瓜果果,主随客便,想吃啥就拿啥,从不让让道道,抠抠索索。走的时候,解开背囊,撑开包袱,能带多少就带多少,从没人收过半分钱。
  村子顺黄河由西到东,摆了一大溜,沿河的村子大体都是这个架式。但她原来决非这个模样,原来是比较完整的、四方四正、别具风格的一个土围子。(我另有专文《黄河谷里的土围子》加以详述)日本鬼子侵华期间,对村子进行了毁灭性轰炸,全村仅剩一座土房子。逃难回来的乡亲,只好在土坎上挖窑而居,便得这种格局较长时间维持了下来。家家户户很少有院墙相隔,全村犹如一个大杂院,一家有事,就是全村的事,一家有客,就是全村的客。这固然和姓氏太大有关,其主要原因,是故乡人热情亲密和谐包容的性格所造成的。
  说起故乡安窝村,最使人难忘的就是南崖(参看另文悬崖上的撕杀)。有童谣道:“安窝村高额头,一辈不得见日头。”有人推测说,如果从南崖顶上跳下来,掉不到黄河水里,说不定能掉在谁家的院子里。足见南崖的其高、其陡。
  南崖位於村南,隔河和村子平行,但却要长出村子一半。
  它既是南面的河沿,也是河岸。立陡立陡的拔岸而起,据说有三百六十丈高,清一色的第三纪胶结砾石组成,像这样的自然景观,在黄河沿岸,是绝无仅有的。(另有专文《南崖的地质科研价值》)安窝村的人,生下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南崖,从此南崖就伴随他走完一生,即使他高飞远走离开故土,而南崖的影子,是挥之不去的,在村子里,南崖每时每刻都映在你的眸子里。河水、泉水、井水里,映着南崖的倒影;缸里、锅里、碗里,都漂着南崖的缩影;而村里鸡鸣狗叫,男喊女闹,南崖都听在耳里,反馈给你。
  然而,村里人对南崖,却可望而不可及,只能当一副画去看,当一首歌去听,当一串故事去讲。虽仅一河之隔,但因他太立、太陡,不容一足之岸,很少有人敢攀上一步。只是在石冻腊月天,黄河搭上凌桥,才有胆子大点的年轻人,上去砍几根棍棍柴禾,算是颇值得夸赞的壮举。这种奇妙的现象,不能不是黄河沿岸的一大悬谜。这种地形地貌,如若被幻想小说大家知道了的话,肯定能演义出许多希奇古怪的今古传奇。
  如果说南崖是村子的卫士,那是当之无愧的。他伟岸挺拔,挺胸迭肚,目空一切,耳听八方,时刻守护着村子的安宁。安窝,安窝,如果没有南崖,这里就形不成窝,即便形成窝,也安然不了。那么,这个地方,像割了唇的嘴巴,该如何收落?
  如果把南崖说成一幅立体的艺术壁挂,那就再形象不过了。尽管南崖錾寡一块,土壤很少,但那石缝岩夹里,还冷不丁地偶而倔强茂盛地长出些冬青、麻荆、山桃之类的灌木朴棱,不均匀但却协调地挂在崖面上,让人看不厌,品不够。“每逢春季,桃花盛开,在片片碧绿冬青的衬托下,似朵朵红云,团团锦霞。再配以白云缭绕,紫气升腾,白里透红,红里参白,另有几只灰白色悠慢而舒展的老鹳翱翔,真乃自然天成,神笔仙墨,壮丽无比的天然壁挂。
  崖下的黄河水,又包揽无遗的将其映入水中,崖上水里,浑然一体,画中有画,诗中有诗,其瑰丽,其奇特,其深邃,其绝妙,任你走遍万里黄河深谷,也难以觅寻。
  然而,你所看到的,尽是宏观的表面现象。请你随我坐在村边沙滩上,象看一部巨著那样,顺着我的手指读读南崖这部神秘的古典吧。南崖的山脚下,平展展的石板上,有一条白色的方解石脉,长有20米,宽有1.5米,上宽下窄,村里人亲切地称它“小白龙”。说是龙可真象龙,它体态匀称,有头有脚,弯弯曲曲,俏皮活泼,黄河水将其半身时淹时露,使它更显得活灵活现,生动传神。
  南崖下端有一石坎,长约30米,中间宽,两头窄,最宽处有5米,其间夹一碾盘大的圆石,好象哪位大力士精心放上去似的,村里人称它“老龙蛋”,民谚说,“淹了‘老龙蛋”,垣曲淹半县”。可见,它不仅是难得的一大景观,还是黄河的水文警戒线。
  南崖绵延到北端,款款转向,其中有一深漕,将南崖分去一块,漕底有一蜿蜒小路,可到黄河取水,人称“饮马漕”。相传历代兵家隔河对阵,必争“饮马漕”,有人在这里见过青铜箭头,足见确有其事。这里还有更神奇的事情哩,就在我们这次搬迁的前夕,发现在这饮马漕里说话,限便是窃窃私语,却在南崖的老西头一千多米远的地方,也能听得真真切切,原来南崖还是个世界上最大的回音壁。其中的谜团,至今没有人能破解。
  南崖斜对面,就是我们坐的这北岸,有一石嘴,直直地横卧在黄河心,就是你来时我说的那个舌苔。是黄河变南北为东西走向。舌苔的半崖上横长着一棵合抱粗的古柏,树干虽苍老干裂,树冠却苍翠欲滴。其舌苔的平台上,就是我们来时所见的那座禹皇庙,从这个角度看禹皇庙,更显得出神入化,联想翩翩。
  穿过村子往北走,当你快离村的时候,一条小河挡住了去路,村里人称它“间和沟”,这沟里有一股神水,天涝时它躲在深沟里,从不露面;但是到了天旱时,农民盼雨若渴,禾苗欲燃时,它却哼着小调,踏着舞步,从沟里匆匆赶来,解你燃眉之急。村里人,这是救命水,救灾水。这种奇观,怕你在别处也很难听到吧。过了“间和沟”,就算出村了。
  你沿黄河而上,约走十里地,那里有个更壮观的黄河一绝。那是闻名大河上下的鹰嘴庙。那里的地形地貌以及古建筑,更神秘,更传奇。可惜被日本鬼子一把火烧了个净光。只有黄河的浪涛,在讲述着那血腥的故事。
  
原创[文.心路心语]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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