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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傲气

三公主
2007-09-01 23:43   收藏:0 回复:0 点击:4671

    这是一位大腹便便的矮个老头。
  当我们找到他家的时候,他正安闲地躺在客厅中央的太师椅上品味着“黄山名茶”。他的头顶白粉刷过的墙壁上挂着一副“青竹垂地”的中堂图;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放着两个精致的小瓷杯;旁边红木桌上放着许多包装精美的礼品:有茶叶、香烟、奶粉等。这准是老头儿收的贿赂?我想着,眼睛盯着四壁,眼珠儿上下左右转着。“你能跟上么?别人都已经上课了。”老头儿扫了一眼我们买的水果之类,神情里满是不宵“我不缺这个,你们把我这位学生科科长当成什么人了嘛?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哦。”
   “她很喜欢这学校,会努力的,你老放心就是了。”琮姨用讨好的语气回答着老头儿的问话。我却是一肚子的恶心,可是有什么办法?唉,为了重回学校读书,已经和母亲闹翻天的我不易有此机会,只能暂忍心头的火气。
   因为身体不佳,书念得断断续续。母亲是不想让我再读了,可是我厌恶家的沉闷、单调。再说我天生喜欢读书、喜欢念那些伊伊伢伢的字母。教我这般年纪呆在家里赋闲,简直要我的命。大约因为年轻,身体又有那个病根子像魔鬼般地时不时的探头:发作起来就如死人难以动弹,只能作难母亲。如今刚平稳又要闹着读书,母亲当然生气:咬牙切齿,恨不得揍扁我的脸。但是我毕竟是她的命根子,吵了几次,她终于屈服我的倔强,默认了。
   去年暑假刚中学毕业,就病了,直到如今才平稳;可是现在已经春二月,高中是读不成了!正犯愁时,镇上医院曾为我打过吊针的琮阿姨来了电话说县卫校正招生,希望我去能学到一技之长。母亲咬牙揍足了二千元学杂费,终于使我成了这学校的一名学生。我虽然厌恶这校园里住的官们,对这医学也没有十足的兴趣,但愧于“物无所值”的自身却被安置在“物有所值”的地位,也只能忍耐自己那深藏的“小我”了。
   我被安置在教室二楼的204班读医士专业。这个班级有六十多名学生,学生的基础文化水平和专业水平差距显然很大:有的已经在家开过几年诊所;有的已经跟随父辈们学过几个月;有的则是刚出中学门槛没有半点医学基础的玩童。年领悬殊也大:最大的近而立,最小的才十六七岁。而且有几位已经成家生子从单位带职来学习的。我属于那种刚出校门又进学校的“玩童”,对医学是没有一点儿基础的。于是我一如中学读书那样:白天把老师的指示视为圣旨;晚上复习今天学过的,预习明天将学的,呆子似地目无斜视。所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我是彻底地以事实来证明了。结果通考分数占前几名,但实际操作起来,我却“洋相百出”……唉!我在出丑的同时,很是觉得无奈。
   在我傻子似地死读时,别的同学可不像我那么笨,虽然通考后她们常有补考的危险,但好像并不再乎那一门八元钱的补考费,脑袋一转弄个“六十分万岁”似乎是人人的理想终极。总之享受生活的她(他)们,谈恋爱、交朋友、逛超市、下饭馆……小日子安排得多姿而富有激情。我真得好羡慕她(他)们那充盈的精力来按排这有限的时间,为什么我也年青却做不到这些事情?
  我的家庭虽然拮据,但只要没到乞讨的地步总是给我足够的生活费,并不使我怎样的挨饿。可是天生会算经济帐的我,除了每月三十元的伙食费外再也不肯多花。一般的情 况下,一角五分钱一个馒头,早中晚各两个,然后就着从家里带来的咸菜喝两口白开水,便是解决了一天之中的温饱问题。自己也知道如此下去会导致营养不良,便隔三差五地买一份素菜或青汤。总之一天最多花费决不超出两元,而且那也是馋极,才狠心多花五毛钱买两个荤馅儿的包子。
   现在想起这事不免感到可笑,可是那时候我却当做一件正经的大事坚决遵守着这个死理:认为自己不能挣钱,就要少消费别人的血汗钱。然而就不想这个理儿:若把身体弄坏了,那才要多花费呢?其实心思素来周密的我,那时候也想到这个层次了。所以我少吃少穿少装扮,只是为了能从那有限的生活费中省点儿买药的钱。总之好不容易进了学校的门槛,我需要加倍地珍惜,决不能在这两年的学涯中倒下去。我买了足够的药物来阻挡这犯病的魔鬼,无论如何我都要坚持到毕业。我就样夜夜祈祷,特别是感到左髋关节开始钻心的疼痛时,那时候才刚入校半年。
   在这潮湿阴冷的集体大寝室里,有一两个星期我似乎举步维艰:每天一步一步扶着楼梯的栏杆,咬着牙挪到二楼的教室去上课。中午,食堂打饭的同学帮我买了两个馒头,便回寝室午睡去了。我坐在教室里,从窗口向下眺望,一棵无精打彩的小桃树歪歪地倚在走道边上,看见稀稀落落的几个人从那食堂里出来……啃了一个馒头,那一个放在那儿却无论如何也吃不下——我不是想掉泪,是那锯骨似地疼痛。
   说起来我的身体就如一只坏透的鸡蛋,表面上红白娇颜,实质上五腑六脏一踏糊涂。内科老师在谈论“风湿与类风湿”的区别时,有几位知我病情的同学都把眼光转向我。她们都知道这两种病的结果:一个是牵扯心脏的死路;一个是通向身残的结局。而无言的我只有苦笑:死了倒也是一种幸福的解脱,可惜上帝未必能使我如愿。
   夜间下床小解,那有气无力的滴水声引得一位心直口快的女同学在床上斜视着我说:“你的肾也是不好,如此下去引发尿毒症倒是小事,听说这肾司管‘生育’之门,女人嘛——总要生小孩子的。你将来结婚生育怎么办?”本来我对这些是羞于启口的,可是我却用冰冷的口气回应道:“我从来没想到要结婚、会生小孩——你要是看不惯,本人可以做你孩子的干妈呀!”说着,我向床上一躺,蒙头睡了。没有听见那位女同学再说话,但我知道她一定恨死自己的多嘴。其实我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承认她是一片好心待我。
   为了控制病情,我不得不长期服用“阿司匹林”这种药物。也许因为它的抗凝作用在我的血液里不太安份,至使我的例假不能像一般女孩那样周期性的从体内向体表代谢循环。这致使我的全身一年三百六十天就如坠着沉钿钿的铅块,每做一件事、每说一句话,总感觉一种说不出的疲倦。身体健康的不佳带来机体内分泌系统彻底的失调。一天天强撑着对人的欢颜,就像一颗‘定时炸弹’总有一天会把我炸得肢体破碎。
   光阴转瞬逝去,两年半的学业既将结束。通过考试,我顺利地领到那被许多人眼红的“毕业证书”,靠着这小小的证书,同学们都将寻到自己的职业饭碗。我打算在半年的实习后和几位同学奔赴省城的医学院去进修,从而获取大专文凭,以满足我这可怜少女的虚荣心。不想才实习两天,那颗隐避很久的“定时炸蛋”便迎面砸昏了我。两周的高热不退,使无计可使的我再也撑持不住了——倒了。终于卧塌不起,彻底地倒下。
   我暗恨自己的命运不济:为什么上天要一次次地阻止我去攀登那梦中的理想高峰?为什么偏是我患此魔鬼之病?为什么上天要我在年青紧要的人生路口坠入深谷?
   ——给我一点点时间,给我一点点精力,我相信自己会比别人做得更好——至少要比我的同龄人,我的同类要出众吧!
   后来听说,原来的同学朋友,并不像我所想像的那样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拥有洪洪烈烈的事业,而是如我或者还不如我地赋闲在家或者寻一方乐土,设计一处归宿。把自己年少所学所盼的全都抛跌了九宵云外,而是千方谋生计,养家糊口罢了。在惊异和惋惜中,我沉默了——按我现在的思想来判断:这,也许才是真正的人生!
   青春的傲气就这样在岁月的磨砾中,渐渐消逝了吗?
  
原创[文.百味人生]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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