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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传说 往世13
□ 月扬
2007-09-23 1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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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光景,大军已于陈尔金山腹好扎营。摆响战鼓鸣起号角,第二日就要开战了罢!
修琪一夜无眠,听得狼嗥声阵阵,听得人身心发怵。
修琪来到帐外,以长哨回敬,狼嗥声嘎然而止。
“是知道腥风血雨将起,躲藏起来了罢?”圆卜的声音忽的从她身侧响起。
“啊?”修琪极慢的反应,“怕我,给通风报信啊?”
“不会。知道你心情不佳,怎么就这样迁怒到我身上了啊?”
“呵,困了,明日还要立战功呢!还不去休息?”
圆卜一皱眉,即沉下脸色,不悦道:“你不要这么对我说话成么?咳,随你了。”
看圆卜无奈侧身而去的背影,修琪怆然。八岁时相识于这一片大漠,多少年后重回旧地,情绪却陡然发生如此大的变化。是怕失去他么?怕的是他大开杀戒毁了自己的家。那时究竟是该爱他还是该恨他呢?如果他那样做就必须让自己完全的陷入矛盾痛苦,那么她就已然失去他了。曾多次的请求,告诫,他答应过她绝不伤害金山寨的人,可是为什么?心中还是有隐隐而澎湃的不安?
一声叹息,然后有泪汩汩涌下,对月,以一长哨激起四方狼嗥。
以西,有突厥人,崇拜天你腾格里,以狼为图腾,称狼为腾格派遣凡世的神灵。神灵,应当看得到大漠的将来罢?那会是一副如何面目呢?
……
起风了,四下里黄纱皆腾起,弥漫尘世间.
旦日,战于荒野。
传说以金山寨为头目,方圆百里之内的盗匪皆出动,集结一团。
“要拼死应战啊?”与之对峙的阵营中,圆卜眯眼感叹。
修琪在旁边面容凝重。
距离太远,她分不清谁是谁,只是隐约见着对方人马中一抹银白的光亮,是玉笔的白玉笛子,它还会唱出优美旋律吗?这一刻,修琪想听极了,那儿时,哄她睡觉的曲子,温暖的,悄声细语。
战鼓擂响,交锋。
修琪冲在最前面完全不顾圆卜先前的嘱咐,他让她跟在他身后,让她不许意气用事,让她听话一点,不令自己受一点点伤。她答应了,然后又反悔了,原来当初的应允也不过是诓人的谎话,修琪奸诈了。
即使是冲在最前面她也没能同金山寨的人打上照面,圆卜及时赶上前来将她堵截住。
“回去!你忘记答应过我什么了吗?”圆卜怒得瞪大双眼。
“我不在乎!让我过去,让我过去!”修琪几近歇斯底里。
士兵们的呐喊声,喊“杀!”声,在瞬间湮没了圆卜的又一声怒吼,修琪没有在意,然后就感觉自己腾空,被活生生的拎到了另一匹马背上。圆卜架着她策马奔向营地方向。
“穿着男装军服还胆敢冲入敌方阵营,你是不要命了吗?”第一战休,正在那一天黄昏,圆卜温柔的责备仍闷闷不乐的修琪道。
“相互之间,消息阻断两年多,大哥他们还都不知我生了娃儿呢!从未这样的思念过,近在咫尺却只能远观,我的家人啊!都在阿尔金山上!好想他们,好想回家。”
“傻丫头,这日,见着金山寨的人了?”
“没近着见谁,但我知道,他们还在!”
“还是对方的核心,对方的头目?”
“这我不知道,只是……好像……隐约间见到三哥的玉笛子!白玉的,很美。”
“哦?可为什么我与他们打近身战也并未闻得有金山寨的人啊?”
“那……”修琪又凝起眉,轻轻摇头。
谈话没能继续下去。
此战又拖了几个月的时间,金山寨从未露过面,修琪也不再上战场了。
双方对战,游戏般的,成了每日的固定节目。战两个时辰,然后各回住处。
那一天,圆卜受了轻伤归来,他却异常兴奋,修琪紧张的忙让灶房端来新煮的野兔汤。在主将军帐外,她听到田副将问圆卜的话。
“将军,凭咱们的实力应能轻而易举的就端了这帮盗匪的窝,为什么,您却要拖这么久呢?属下知道您做事必有您的道理,只是……”
“好奇无罪,也是时候教你些东西了。皇上以剿匪为名,其目的还不是借口削了丞相那一伙人的军权么?此战若是败了,则皇上的目的无法达到甚至是事得其反,而此战若是打得太快胜的太早,也不利于削军权的顺利进行。要拖,拖得越久越好,乏了军仕,困了军心,以最后一战全胜来成就军功,到那时,就不仅仅是军功了,权势呼之即来,皇上会看重你培养你,最终你会同丞相在朝中二足鼎立的,你信么?这就是最终的效应。”
“将军,这……”
“莫要怕劳民伤财,那是皇上的事儿,咱们犯不着管。”
修琪在帐外无语。
他不是个好人她一直都知道,可是为什么,今日忽的亲耳听到他语气冰冷的谈论战争,心还是不由自主的一痛。他是泯灭了人性的一种“人”吗?
没有条件再去想那些了,寒风骤起。
已然是冬季,修琪突然很想茗儿。
大漠的冬天一向很冷,纵使在军帐中点着不下十个火盆,也依旧会在半夜冻醒,条件严苛,很多士兵都已焦躁难当。
盗匪趁机夜袭。
那日是十月初八。
没有人有任何防备,偷袭一举成功,朝廷损失惨重,圆卜爆怒。
那一夜粮仓被烧了近半,马匹损伤千匹,人员受伤百名,火光冲天映红了那一整个夜空。圆卜率人强抵,斩杀了驼锋寨大当家游西平。
一夜混乱平息,盗匪一方亦损失几十名猛将,在看到那堆积似小山的尸体时,圆卜才放松了紧绷了一夜的神经,得意的笑了。
重整军容,定军心,一切在三日后完成,圆卜决定反击。
修琪有点怕,隐约间觉着这一切与金山寨息息相关,这种借天气神威打对方个措手不及的点子也只有莫玉笑才想得出来!更何况,游西平可是游贵的爹啊!
趁圆卜带兵去打反击战,修琪换回女装,偷溜出军营,直奔金山寨。
一路上静得出奇,只见过几只踏在雪上的梅花脚印,是狼的罢!还有狐狸的,有茗儿的小手般大小,零星的,构出另一副图画。
心情忽的放松了许多,想起茗儿,露出一种久违的幸福的微笑。
约两个时辰,那匹白色的战马已驮修琪至金山寨大门前,眼际所见,一片苍凉。吃惊令她几乎跌下了马,然后疾速的从马上跨下,陆地也已不能令她站的平稳了。心打了颤,腿打了颤,面对眼前一堆焦灰黑碳。
“毁了?毁了?她喃喃自语。”
金山寨已不复存在,不知是被谁,一把火烧了个精光,金山寨的牌匾呢?她急忙四下环顾,那记载辉煌承受岁月变迁的玉笔亲提的匾呢?
修琪因绝望而呆滞。
静立于天地间,只在自己构造的空间,无音。
风起,有飕飕的声音是干树枝被吹断落地,灰烬中,一个黑影亦随风起,晃动一明亮亮的东西袭向修琪。
来人身手极高,加之修琪心不在焉,没一会功夫,她即被刺中四刀,分别在右臂,腰后,左肩以及耳前三寸处,修琪感知那人一刀比一刀轻上一分。第五刀,银光已划破了她颈上的皮肉,然后,只在一瞬,刀从空中跌落,来人跪地恸哭。
这时才发现,原来那个人是游贵啊!
修琪还沉浸在生死边缘俳徊的恐惧中,任伤口血流如注。
她呆呆的看游贵痛不欲生的样子,不敢惊扰分毫,突然间有极重的负罪感,游贵的爹死了,是圆卜亲自动的手。
没有由来的,修琪也一下子摊坐在地,恸哭。
两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顿时响彻天际。
“哀其幸邪?哀其不幸,哀其伤离别?哀其悔不该也。”有人轻叹。从一树后隐蔽的角落,走出柳如兰,痴痴的笑,“修琪,还真是看不透你啊,把咱们害成这般,无惜,无惜,不可惜,你还我儿命来!”
柳如兰突然发难,冲过来紧紧掐住修琪的脖子,修琪喘不过气来,一张粉脸瞬间青紫。她忍受着,闭上了眼,只是很不甘心的流下两行泪。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大哥二哥三哥呢?无惜怎么了?兰嫂子怎么了?她不想死也死得不明不白。
“住手!”一声喝斥,掠过来一道白光直砸在柳如兰手背上。柳如兰痛地松开了掐着的修琪的脖子,怒视“白光”的主人。
“小琪儿!”然而,那主人并未迎上她的目光给她一个解释,而是关切的轻呼修琪的名字,一个箭步上前拉起修琪拥入自己怀中。
捏紧了拳头,发出一声哀嚎,柳如兰亦开始哭泣。
看眼下这一片怪异景象,修琪苦笑。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三哥,告诉我。”她缓缓开口。
“不过是一个寨子,不碍的,毁了再修就是了。”玉笔塘塞。
“哥,你当我莫修琪二十三年来只长了岁数没长心眼儿吗?贵嫂子对我如此,我理解,可为,可为什么兰嫂子也对我这般?无惜怎么了?你们的儿子无惜呢?”
“无惜无惜不可惜,啊哈哈哈。” 柳如兰接过话茬仰天大笑,“你给我儿起的名儿,寓意何为?让咱们眼见他葬身在这一片火海中而毫不疼惜吗?”
“什么?”修琪仿佛遭到了雷电劈击一般,颤了一颤,“火是怎么起的?”
“还不是……”
“没什么,纯属意外,意外。”
柳如兰想要告诉她什么真相的,却被莫玉笔所阻,他不要她知道事情真相?可为什么?无惜死了,又是谁在操纵?还有,大哥二哥他们呢?
突然有一种极恐怖的念头在她头脑中一闪。
“大哥二哥呢?”她脱口问出。
“随了你的心愿,除咱们三个再无旁人幸免遇难!”
“兰儿!”
“呵。”修琪自嘲般的轻笑,泪如雨下,“三哥,我有权知道,兰嫂子那么恨我是不是圆卜他做了……”
“别听她胡说,修琪,兰儿大概是因为接受不了无惜的死才乱了……”
“哥!嫁给他时就已知他不是个善人,知道他贪功绩念名利,知道他为了目的会不择手段,知道他此次剿匪关乎身家性命,知道有聪慧的脑子瞒我是易如反掌,知道真相对他来讲没有一点意义,知道我纵使明了一切也依然会对他无可奈何,可是,我有权知道啊。哥,金山寨是我的家,长兄如父!如果真的,当真圆卜做了什么——做了什么让人无法原谅的事,我——我一定亲手,杀了他!”
一番言语毕,修琪期待着玉笔的回答,可玉笔只抿住了嘴,眉头凝结一团的陷入沉思。
良久……
“三哥。”修琪轻叫。
“好。”玉笔蓦地有了生气,“我带你去见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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