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陈剑歌-个人文章】
走进德令哈
□ 陈剑歌
2007-10-16 1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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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日 记
海子 1988年
姐姐, 今夜我在德令哈, 夜色笼罩
姐姐, 我今夜只有戈壁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姐姐, 今夜我在德令哈
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除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
德令哈......今夜
这是唯一的, 最后的, 抒情。
这是唯一的, 最后的, 草原。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
让胜利的胜利
今夜青稞只属于他自己
一切都在生长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 空空
姐姐,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 我只想你
一 不是奔向向往,只是留下痕迹
第一次如此仓皇的作出决定。让乱发垂耳、破衣在身。没有什么心理准备和力量的积蓄,拖着缺乏睡眠的身躯以及带着心的疲惫在这个城市夏季的燥热中匆匆地踏上西行的列车。
清晰的知道决不是展示。就连是不是寻觅我也倍感茫然。犹如失魂落魄一般的上路也是一种姿态吧。
黄昏中的西宁大街上所具有的喧嚣对于我是那样的谙熟,没有任何让我振奋之处,倦怠之中几杯青稞酒浇入我的体内,到是能够让我不歇息的继续走在路上。
夜间,我在一半醉意之中留着一半清醒穿越过海拔3520米的日月山峰,听不见青海湖拍岸的涛声,只是在细细的夜雨里继续蜿蜒着向更高的海拔3817米的橡皮山上行去。当雨渐渐地落在了身后,而我依然还在黑暗里。眼前闪过的是人工缀在公路两边的夜间反光灯指引着我们前进的方向,但我却渴望看见天空闪耀的星星。
然而望向黑暗的尽头却依然还是黑暗。一直到看见几盏稀疏昏黄的灯光,已经是子夜时分。我让所有的思维在这黑夜里死亡,但是不是能让疲惫也一同死去。
晨曦的高原在五月吹刮着的是冷峭的寒风。山峰上堆积着没有消融的雪。太阳的光芒穿透厚厚云层,闪现出四射的光柱,在遥遥的天际绘出了无比的瑰丽。
如果我不停下自己追逐的脚步是不是就可以抵达天边?
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我在一个诗人——海子留下的日记里脚步踉跄的走向德令哈,而且必须到达。我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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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诗歌里的德令哈有多远?
即便是走了那么久那么远,极目处依然还是看不见人烟,但并不会让我感到孤独。当一片阳光照耀在戈壁时,我情不自禁的问自己:“这才是真正的太阳?这才是真正的天空?这才是真正的自然?”那么是我们每一天的蝇营狗苟,对城市的太阳和天空视而不见?还是太阳和天空在我们的麻木之中彻底的改变了容颜?
而当置身于这样的天地之间,会有一种惶恐与不安,在如此苍茫的天地之间,自己是那样的卑微与渺小,如果我所看到和感受到的这一切都是原始和本质的,那么我呢?我甚至不敢追问自己。海子说:“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天地悠悠,对此茫茫,不能不怆然涕下。以有涯的生命面对无限的自然,将一切的激情与感动寄托与付诸于更加有限的文字。那真是命若悬丝。是不是这巨大而又无法抵御的恐惧,使得海子渴望得到依赖和保护。说什么征服自然,面对这一切能够让自己和谐地融入自然都是奢望。或许上帝清楚的知道这一切,所以在创造人类的时候,就赋予了人类群居的特性。以海子在同类之中因为纤细敏锐而更加孤独,在天地自然间因为寻觅最终失落而更加脆弱无助,转而回到人类寻求依赖和呵护。所有的诗人在无法逃避地在自己同类之中寻找美好和寄托希望的时候都会把目光凝集在女性的身上,但无意他所渴望的温柔又不完全同于母性,也异于恋情,那么他只能说:“姐姐,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 我只想你”
大约是03年的四月,于懵懂之中留意诗歌,倾尽所知也不过是记得北岛、顾城、舒婷片断的诗句。就是现在倾囊而出,也还是空空如也。机缘如此,让我踏上了这条一个诗人当年曾经走过的路。
没有了新的遇罗克,使得北岛在抨击与抗争之中以宣告作为开始,以一切作为结局。没有成为冰冷的雕像,但同样付出了代价。远循异国,奔走他乡是不是一种死亡,我不知道。只有依然回荡着他的呐喊的回答声中我们还可以知道他的存在。
当感受到我们的民族带着遍体的创痍屡踣屡起,将这发扬卓励的精神深情的吟唱成希望。使得舒婷那女性特有的温情,在诗句里化成了“飞天袖间千百年来未落在地面的花朵”。
然而当这蕴涵与寄托于诗的力量,最后只能在一首爱情诗歌《致橡树》里作为宣言似的爆发殆尽。当她在面对北岛的《一切》,虽然应答以自己幻想出的希望说《这也是一切》但其中的力量已经无所依据了。在这爆发之后,沉默是不是死亡。
当对物欲的追求成为了唯一的和终极的目的,使得我们再次陷入黑色的夜,但却无法再次给予我们那寻求光明的黑色的眼睛。在海子的日记里,我知道他曾经走过这里,但我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够看到海子所看到的。在我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之中阳光、蓝天渐渐的消失,当高原的风再次吹来阵阵寒冷的细雨,我依然走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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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活着还是死去
终于到了德令哈,虽然现代化的建筑使我惊讶不已,但绝不欣喜。我所赞叹的是在这样广袤的贫瘠与荒凉之中,竟然有着这样一片绿洲。原来德令哈在蒙语中的本意是“广阔的金色草原”。
但这一切会消失在人为建造出的繁华与美丽之中。然而我深知这样的思索于我却是极其无聊的,因为这里的人们需要生活的更好,而且这个标准是人类共同认为的文明。是不是有了这样现代化的与时俱进的新兴城市的面貌就意味着文明,我不知道。当与德令哈近在咫尺的可鲁克湖面上鼓荡吹刮着的风让我几乎站立不稳,我似乎象那戈壁上的一株草,根茎在地表处才萌发出些些的绿芽。而我也只能知道自己的双脚踏在地面上的感觉是真实的。我抵达了我这次旅行的目的地。
在德令哈大街上来来往往,匆匆行走的人流中,我没敢询问海子。虽然在小摊上与人随意的交谈并不困难。终于幸运的能与一个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特象知识分子的知识分子攀谈起来,看来他属于那种富裕的只剩下时间了的政府工作人员。更加幸运的是他知道海子,我感动的在献媚一般的在讨好他了。作为德令哈人又知道海子,当然知道海子的这篇《日记》。果然,当他感慨万千的一声叹息后,我也是万分虔诚的聆听着。
“这些大头头还是不行呗,没什么文化层次,也就没有思路。象你这样一看就是有文化”他轻微向我颔首示意,我在顾盼自得之中也真的诚惶诚恐的从心里感激着他对我的认可和赞许。
“找上个巴掌大的地方,立块石版版,写上诗人海子当年在这里站过,宣传一下,肯定是个旅游热点,又显得有文化品味。要是海子还活着,请他来一下,肯定会多写这篇诗呗。我们德令哈,漂亮姑娘多得很,还想什么姐姐……”我使劲地嗅了嗅,他身上没有酒气,估计他在这里也很孤独,不会有什么人和他谈及海子以及海子的诗歌,今天终于遇到我这个知音了,所以已经陶醉并兴奋在自己的浮想联翩之中了。我急忙地逃离开去。仰天深深的吸了口气。
海子你是活着还是死去?你的诗歌是活着还是死去?
夜晚,我站在德令哈的大街上,于冷清与寂寥中仰望天空,那闪烁的是星星。海子呀,我的诗人,我坚定的相信,当初的你如果也曾在这里仰望,那么就一定是在这夜空中依然璀璨无比那星星的洁净是永远不会变化的。
于是唯以诗为记:
让我们给诗一条路
也让诗给我们一条路
我于是走向德令哈
五月的山顶还未消融的雪
将我冻结在土地上
我是这一根枯干的草
斜斜的依向
可鲁克湖面激荡的风
只有拔出根茎
还能看见深藏着生命的希望
德令哈新装订的扉页
掩住了古老的荒凉
和留在浊世的泪滴
看不见海子的日记
也找不到诗人的踪迹
我只问戈壁的美丽
把贫穷的人类忘记
原来海子活着
死去的是他的诗
只有在夜里
德令哈脱去外衣
只有星星还是那么干净
飘荡着曾经流浪的海子
和他再也无法停止的哭泣:
为了让诗活着
我愿意再次去死
让我们给诗一条路
也让诗给我们一条路
放下笔,已经是深夜的两点半了。
翌日晨起,我即将离开德令哈。没有依依不舍的留恋,也没有踟躇彷徨,因为一切也都在意料之中,我选择了位于这座城市中心繁华地段的可鲁克湖大街,并以此为标记,留下了一张照片作为纪念。当我在这五彩缤纷,绚丽多姿的城市里举目四顾依然是倍感茫然。最终只能将自己的凝望遥遥的固定在把并不遥远但却是古老山峰上的那一片洁白的积雪……
在临近黄昏时分,我再次途经日月山峰,风再次吹散了我的头发。无论是对于诗还是对于诗人我所知道甚少,但是不是就能逃避开这样的选择:“活着还是死去!”。我无意也无法整理心底的凌乱。只有在照片上再次让自己的身影与日月两峰并肩而立
作者签名: 大家好 ,我是剑歌~~~
讨厌了整天被人叫做王子的日子,记得叫我剑歌,不要叫我剑歌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