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鸟人-个人文章】
暗示死亡
□ 鸟人
2007-11-06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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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的事业走向了低谷的时候,我们总希望自己能死去,不再去面对,更不要坐在自己的父母面前——让他们看见自己伤心流泪的样子。我就是这个样子,伤心无力,想寻找一个世人所不能发现的地方,把自己永远藏起来,永远地生活在没有阳光的日子里,永远沉浸在个人的痛苦中,带着凄凉的神情,独自流浪街头,风也好,雨也凉,都打动不了我这看透了人世苍凉的心。星星也成了我悲哀的点缀,云也是泪水的影子,抬不起头,提不起神,死去死去,最好是快快地死去……想着想着,我就有了吃东西的欲望——我饿了,仿佛数日没得进食。饿了,我又感到冷,冷是饿的兄弟,尤其在这样一个秋风扫落叶的季节里,我穿得又如此单薄。
看来,我还不想死,因为我仍感受着自己内心的欲望,想死的人,是不会在乎这些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死了,这些也不就去了吗?看来我是真的不想死,我还对自己的生命有着委曲求全求全的渴望!这样的矛盾存在,叫我如何是好?这不是叫我更加痛苦不成?
我的四周就是一条条灯火辉煌的街道,那美丽的霓虹,耀眼的光芒,夺人心魂的闪烁,你能想到里面的世界吗?里面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在发生呢?欢笑?泪水?装疯卖傻?也许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空城,人类内心世界所沟画出来的一个迷惘世界。有句话说得对——房子,不等于家。在我们的生活中,到处都是房子,像鸽笼一样,乱七八糟地摆放在圆圆的地球上,我们蚂蚁一样的人类在里面进进出出,习惯了也就无所谓。可谁叫我是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呢!我是如此地想要个家,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窝,好让自己能在里面自如。可是——我却没有家,我是一个浪子。
浪子也有浪子的生活,比如我随手一招。
我随手一招,几辆三轮车便停在了我的身旁。三轮车各式各样,人力的,马达的,电动的,带棚的,不带棚的,就像物种一样,有着自己的特征相貌。我在这个群体里选择我自己想要的。在我的选择过程中,有着无数只眼睛渴望地看着我,等着我这微小的选择。我的选择,对于他们来说,算不了什么,只是一次人生的小小的交易,然而,那些眼睛里却布满了仇视与不满。在这样的气分中,我选择了最后那个人。
那个人一直在后面安静着,也试图把自己的车子往前移,他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黑暗中,只见疲惫的身躯。我用手指了指他,他用试探的眼睛看着我,众人却在推着我的手,有人把我往车里推。我“唉”了一声,那个人终于才有了反应,他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大声武气地挤开人群,冲到我面前。
我被吓了一跳,真的,我被这个人吓着了,而且吓得不敢上他的车。这就是一个人的选择。有时候,我们总是希望自己能选择适合自己的东西,我们总是习惯自己的东挑西选,挑三拣四,以为自己的选择总会正确。我看着眼前这个丑陋的人,他缺着牙齿,张着大嘴,乐呵呵地笑着,歪曲的两眼,眉毛一高一低,右眼里的眼白浑浊却又填塞了整个眼框。我被愣在了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我听到了叽笑,叽笑的声音听起来很刺耳,让人深感头痛,心里作呕,这就是人的区分,人有不同的感观,而且会在感观的影响下作出一些是非曲直的判断。我作出了判断,也作出了自己的选择——自己的路自己走,让别人说去吧!
呵呵,自己的路!
自己的路又在何方?脚下?
我上了自己选择的而自己又不喜欢的三轮车,还好,那人倒是高兴,没等我的吩咐,他便踩动了车子,一股脑儿地向前刺去,弄得冷风直灌我的口里。他还哼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整个身体在风中晃个不停。他似乎很开心,我私下认为,他暂时的幸福,可能是我带来的,我也可以给别人带去快乐,只是这个快乐,却建立在我内心痛苦的时候!我好个不快乐!
那个人骑车很快,有几次都与别人发生了碰撞,过红绿灯时,还与一辆小轿车擦了一下,小轿车车主气愤地打开车门从车子里钻了出来,可惜,我们已经跑到了很远,只听得那车夫在身后大骂,什么个奶奶的,满口成章,可见不同一般。
我坐在车上,很是不安,我还真害怕他撞在了大卡车上,你想,要是那样一撞,我会是哪个部位先接触到卡车上呢?头?屁股?还是腰?我看过很多恐怖片,撞车事件是恐怖片最好的题材,声音,肉体,红红的冒着热气儿的血……还有那剌眼的车灯。有些事情真不敢去设想。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吸着污秽的空气,听着心跳,感受血脉的搏动。
我害怕!我害怕什么呢?害怕这个世界观!我觉得这个世界没有安全,它动荡不安,摇摇晃晃。我害怕死亡,害怕生命的结束那一瞬息万变。有人说,死是不可怕的,我也相信,因为死又算什么呢?但死的过程叫人难受,尽管能在一分钟可能结束,可那一分钟却等同于一万年。上帝造就了人类,我不怪他,只怪他把人的死亡作了如此复杂,让人想死却没了勇气。
死吧死吧,就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机会里死去!我不是想死吗?
眼前这个车夫,却在自己的欢快中前进着,他感受不到冷风,也没有饿的痛苦。他不时向路人吆喝,或对他自认为自己熟悉的人打招呼。他的笑声听起来很怪,像电影里野兽的笑,“嘿嘿——”,仿佛从地狱里冒出来,让人毛骨倒立。
“小姐,你到哪里?”
“老车站。”
“啊?啊里不是没人了吗?你好恐怖哦!”
怎么会呢?我天天从那里过,怎会没人呢?
我没有啃声,我想,也许他说的才是正确的,有时候,我们用肉眼看到的东西不一定为真。
破破的三轮车,穿过一条条黑黑的小巷子,没有路灯,只听得隐约的人声,还有小孩子的哭泣。
“老车站三年前就被拆了,如今是个很大的坟场。”那个人在冷风中大声说道。
“我去年还在那里住了一晚的,怎么会呢?我还记得那宾馆的名字!叫月圆时分!”
“那肯定是个鬼店!”
冷风吹到我的身上。真有鬼缠身的感觉。
车夫在前面哆嗦了一下,车也慢了下来。
“怎么了?”
“你是不是鬼哦?”他回过头问我。
“会吗?”
那人的眼里全是白的,吓得我吸了口气。
我们的车继续前行,穿过一片黑漆漆的森林,然后是林荫道,有了昏黄的灯光,接着是一些破旧的房屋,再往前走,便有了耀眼的灯火。
“真怪,怎么车站还好好的?”车夫怪怪地自问道。
是啊,怎没人呢?看那一片繁华!OLAY,欧柏莱,金泰KTV,各类银行,红绿灯,车辆,行人,等等,不都完好无损吗?还有人在叫卖。烧烤摊上的浓烟。不就人间景象?
“我就在前面拐弯处下。”
车夫很顺地绕了过去,并撞在了一块石头上,把我向上一颠。
“多少钱啊?”
“两块。”
那个人仍乐呵呵地说道。
我从包里好不容易找到两面三刀枚硬币,轻轻地放到他的手上。
“啊!”
那人却大叫一声,把我吓一退。
“怎么了!”我也大声喊到。
“你手怎这么凉!”
“今晚这么冷,又坐你这个没有棚的车,怎不冰冷!”
“哦。”
他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刚才那份开心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低下头,慢慢地转过车头,懒懒地上了自己的车。
“你可要小心啊,这里一向就很乱。”他骑了一段,回过头对我说道。
我的心突地被暖了一下,有了热气,恢复了正常的跳动。我站在路边上,望着他的远去。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当你希望自己死去的时候,上帝又总是安排一个与你毫不相干的人来给你安慰,又让你觉得活着还是有必要性的。我的双眼变得模糊,正准备用自己冰冷的手指去揩干脸上的泪水,然而,就在那瞬息万变时分,听到了一声巨响——
“啊——”我发出一声尖叫。
只见灯火通明处,一辆大卡车狠狠地撞飞了刚才那个车夫!
你会看见血的,红红的,一股浓浓的腥味,充满了整个空间,让人窒息,害怕……还有那双眼睛,可怕的眼睛……
听说人,在死前总是有着各式各样的征兆,来提示你将不得长久了,让你作好离去的准备,在这样的时间里,我是被提示者?还是成了提示者?看见那样的一场死亡,我不免有些害怕了。
我害怕什么?
我害怕突来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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