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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 原作者:黄执中(台湾)转自其个人博客[转载]
□ 老了老了
2007-11-16 1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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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黄执中写的。我就不必介绍了,你不想听,我讲了多余;你想听,我讲的肯定不够,你有办法的。)
每一個時代,都會創造出它所屬意的贏家與輸家。可是,有些輸家,卻會選擇以漫長的排斥、抵抗與衝突來拒絕認輸──當然,像他們這樣的逞強,可以很可笑,也可以很偉大。因此,就更有些輸家,不得不在最後,選擇了用死亡,來使他的可笑,變成偉大。所以我說:我們這個現實世界,對英雄很殘酷……當然,如果你願意,這句話反過來說也成:我們的英雄,對這個現實世界,很殘酷。
不過,你也千萬別誤會,因為對一位英雄而言,他的不認輸,基本上,是無關乎智慧不智慧、勇敢不勇敢或堅持不堅持的。在佇立於每一個龐大、森嚴而緊繃的時代之前,我也不認為,會有哪一個英雄的不認輸,是源自於他還相信自己會有機會贏──喔,不,當然不,我怎麼會把短視者的愚蠢,與英雄的浪漫,混為一談?
嗯……我是不是不小心,提到了「浪漫」?
好吧,我指的的確是浪漫。要知道,英雄,與勝利者之間,對於理解得失的差別,就相當於是段正淳,與郭靖之間,對於理解愛情的差別一樣。要知道,在一位驚才絕豔的英雄眼中,世間上那些個為了求「得」,以致充滿了大量退讓、妥協與交換的勝利(例如,相忍為國、委曲求全、投鼠忌器甚或王馬共治等等),是多麼的蒼白、狼狽又瑣碎!而虎視眈眈的英雄所要的,卻是人生中一個全然操之在手,完全屬於自我的結果──也唯有這樣的結果,才能證明那樣的英雄,曾經存在過。
因此,最弔詭的情況發生了:我們的英雄終究會發現,人生在世,一切的勝利,永遠是屬於大家的,是以,你最後唯一能夠任憑己意安排、掌控其進程、方向與終點的──只有自己的失敗。
所以,在浪漫的失敗中,英雄愛上了自己(當然,如果你願意,這句話反過來說也成)。所以,英雄們不惜以血肉之軀,迎頭擊碎在每一個眾人止步的時代之前:他們以才華的浪費,來證明自己擁有過足以浪費的才華;以割捨,來證明自己擁有過不忍割捨的事物;以拒絕承認現實,來證明他們始終擁有信念──以死,來證明這一切並不可笑!
所以您瞧瞧:英雄,真是靠不住,但,也真值得人疼。英雄只是個孩子,他不能長大,長大了,就庸俗了。英雄是唐吉柯德,對著虛空揮拳,戰鬥了一生──他的戰場是假的,然而,他流的血是真的……
這,就是為什麼,我依然決定支持他的原因……終究,我忍不下心去對他殘酷。
而我,畢竟太庸俗。
我喜歡人物,或者說的更精確一點,我喜歡那些在慾望、性格、意志與情感上活成了典型的人物。我喜歡去觀察、去揣摩、去述說他們鮮明的生命,我喜歡去分析、去安排、去延伸他們可能的際遇……我喜歡在一切的設想之後,發現他們終究逃不出命擤ぉ]錯,燦爛風流,卻逃不出命摺
如果要我舉例,那就請容我再解釋一下,英雄,與勝利者之間的不同吧。
勝利者,必然是務實主義者:因為他務實,所以勝利者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而因為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所以在這個前提下,他敢轉彎、敢交換、能硬就硬、該軟就軟──他目標明確、所以算的出眼前得失,他瞭解自己的能力,所以很清楚夢想應該在哪一個終點靠站。勝利者會憤怒,但不會過火,會在喪禮上流淚,但不會在離開時忘了把淚擦乾;勝利者雖然會上酒店,不過在小姐坐下來之前,他也會先問清楚價錢……勝利者可靠,不可愛。
所以,沒有一個勝利者會是英雄,因為一個願意務實的人,不會想當英雄。
英雄,永遠是熾熱而失衡的:造物失了手,將原本屬於洪荒眾神的大慾與大能,壓縮進凡人的軀殼裡,壓縮到沸騰……而終其一生,英雄便被自己滾燙的靈魂,一遍遍的灼個焦爛──他什麼都得的到,可是他得到了什麼都痛苦;他什麼都能證明,可是不管證明了什麼他都不在乎。英雄會憤怒,但他的憤怒就是火,會在喪禮上流淚,但他哭了就不會走;英雄當然也會上酒店,不過在小姐坐下來之前,他卻常常會相信真情不用錢……英雄的行為,不在於成功立業,他只是被自己內在巨大的失衡所牽引,而不停止的,烈焰般的焚燒過整個時代。英雄沒有目的,只有存在,他只是熾熱的存在,並威脅、感染、煎熬著周遭所有人對他的眷戀。
所以,英雄,一定是悲劇,其所還能夠選擇的,只是在不同的地方倒下。英雄不與人爭,而與天爭,他對抗著身為凡人所注定無力對抗的時代與命擤ぉに麙昝摿怂臅r代,讓人類史上的所有人,都能眼睜睜的看著,看著他對命叩某芭⒎磽簟⑴まD,然後再眼睜睜的,看著命呓K究撲來,將他磨碎、擊垮、壓癱。
說到這,又不得不提醒一點:要知道,英雄對命叩臓幣c抗,或者說,是命邔τ⑿鄣拇菖c磨,其價值,絕對絕對,不是在於「對眾人的勵志與鼓舞」……喔,這種說法,多麼侮辱(雖然它總是被印在英雄傳記的背後)!
英雄驚心動魄的失敗,證明了人在時代與命咧埃举|上的渺小。可是,渺小,卻依然有著極其巨大的倔強,這樣的不對稱,就會是一種美,一種凡人所無力觸及的,悲劇性的美──由於你我無力觸及,所以這種悲劇所帶來的,便不是單純的悲傷,而是一種更為超越,更具有穿透力的靜默。這深邃的默然,能讓我們在剎那中,鬆開原本的七情六欲,讓平凡人生中的無奈與憤怒、蒼涼與無助,得到了傾倒與宣洩。
懂了嗎?英雄,不是給自大的你去「效法」的,英雄,是上天賜給人類的藝術品,是要拿來放在命咧埃袆印⒆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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