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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史”论“势”(一)

清风不曾留意
2007-12-16 12:57   收藏:0 回复:2 点击:4611

    那个时代乱七八糟。乱的原因大概是周已经存在八百年了,老了,该到头了。没有一成不变的任何事情。
  
   也许正因为八百年的安定团结,人民休养生息,各个地方的大地主(即各诸侯国)手下的百姓越来越多,而资源有限,越来越不能养活日益膨胀的人口,于是都想扩大自己的领地。
  
   既然扩张成了时尚, 那么做贼这种柔性的扩张方法也就成为一种时尚,田成子这种大盗贼成了贼王之王,偷了一个齐国,自己做起了齐国的老板。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既然偷盗可以,那么抢夺也就未尝不可了。
  
   于是文王周公上千年的道德思想被破坏,甚至有人认为他们早已经过时,是到了该扔进坟墓的时候了。
  
   于是“五霸”霸气十足,“七雄”雄心勃勃,天下大病,生灵涂炭。
  
   于是,一个伟大的时代到来了:笑贫不笑娼,耻弱不耻强。问题也就相应地出来了:人,究竟是性本善还是性本恶?
  
   这个乱糟糟的时代里大概出现了一百只鸟,形形色色,叽叽喳喳地争着叫。他们的叫大都不是为了添乱,而似乎都像是大夫,在一起会诊,给那个病的很严重的时代看病。(很有可能"士大夫"就是这么来的.)
  
   这里面有一只鸟有些口吃,叫得不怎么响亮,可他很会写。他叫韩非子。
  
   大约人类发明工具是为了弥补缺陷的,而文字就是一种工具,弥补着韩先生结巴的自然灾害,就像目不明者使用眼镜,耳不聪者使用助听器一样。
  
    这只结巴的鸟医生大约觉得人性本是恶的,所以就认为要用绳墨划出个界限来,使人不越轨;给人一个规矩来,使人只有方圆两种形状.这就是"法".(可没想到方圆这两种形状组成的金属物件后来竟然常常让人越轨犯"法".人们亲切地称之为"孔方大哥哥".)
  
   为了能有效地绳墨人们的思想,规矩大家的行为,就要有强有力的执行力.韩先生认为这种执行力就叫"势".
  
   多么可爱的汉字!"势"字就是"执有"一种"力量".只有执有一种力量的人才可以发言才可以定规矩才可以弹一条条的墨线,不具备这些力量的人就只有服从.
  
   不善言辞的韩先生当然头脑发达.他也同时觉得光有"势"还不足够,让人们服从,还得讲求方法,因为虽然有"势"可以有力地"执法",令人心生畏惧,但是过分的刚性也会容易断折,于是他又提出了"术"."术"是柔性的,阴谋或者阳谋.杀人于无形之中,控制在不知不觉.
  
   "法,势,术"----韩先生在人性本恶的基础上建立起了一套完整的理论体系.同时,为了否定其他鸟的"歪理邪说",不能正常与他人舌战的他就发挥自己的优势,写了大量通俗易懂的寓言故事作为武器进行战斗.
  
   可是他的"父国"韩国却没有人理会他的这一套新鲜出锅的热包子.之所以称呼为"父国"是因为当时的"天下"即全部的赤县神州包括所有的诸侯国在内才叫"祖国",父比祖小一辈,故各诸侯国的国民就该称自己的诸侯国为"父国".
  
   韩先生抱着自己的先进理论四处碰壁后,郁闷的他联想起自己无法改变的生理缺陷,写下了那篇"说难":
  
   凡说之难,非吾知之有以说之之难也;又非吾辩之能明吾意之难也;又非吾
  敢横失而能尽之难也。凡说之难:在知所说之心,可以吾说当之。
  所说出于为名高者也,而说之以厚利,则见下节而遇卑贱,必弃远矣。所说
  出於厚利者也,而说之以名高,则见无心而远事情,必不收矣。所说阴为厚利而
  显为名高者也,而说之以名高,则阳收其身而实疏之;说之以厚利,则阴用其言
  显弃其身矣。此不可不察也。
  夫事以密成,语以泄败。未必其身泄之也,而语及所匿之事,如此者身危。
  彼显有所出事,而乃以成他故,说者不徒知所出而已矣,又知其所以为,如此者
  身危。规异事而当,知者揣之外而得之,事泄於外,必以为己也,如此者身危。
  周泽未渥也,而语极知,说行而有功则德忘,说不行而有败则见疑,如此者身危。
  贵人有过端,而说者明言礼义以挑其恶,如此者身危。贵人或得计而欲自以为功,
  说者与知焉,如此者身危。强以其所不能为,止以其所不能已,如此者身危。故
  与之论大人,则以为间己矣;与之论细人,则以为卖重;论其所爱,则以为藉资;
  论其所憎,则以为尝己也;径省其说,则以为不智而拙之;米盐博辩,则以为多
  而交之。略事陈意,则曰怯懦而不尽;虑事广肆,则曰草野而倨侮。此说之难,
  不可不知也。
  凡说之务,在知饰所说之所矜而灭其所耻。彼有私急也,必以公义示而强之。
  其意有下也,然而不能已,说者因为之饰其美而少其不为也。其心有高也,而实
  不能及,说者为之举其过而见其恶而多其不行也。有欲矜以智能,则为之举异事
  之同类者,多为之地;使之资说于我,而佯不知也以资其智。欲内相存之言,则
  必以美名明之,而微见其合於私利也。欲陈危害之事,则显其毁诽,而微见其合
  於私患也。誉异人与同行者,规异事与同计者。有与同污者,则必以大饰其无伤
  也;有与同败者,则必以明饰其无失也。彼自多其力,则毋以其难概之也;自勇
  其断,则无以其谪怒之;自智其计,则毋以其败穷之。大意无所拂悟,辞言无所
  系縻,然后极骋智辩焉。此道所得亲近不疑而得尽辞也。
  伊尹为宰,百里奚为虏,皆所以干其上也。此二人者,皆圣人也,然犹不能
  无役身以进,如此其污也。今以吾言为宰虏,而可以听用而振世,此非能仕之所
  耻也。夫旷日弥久,而周泽既渥,深计而不疑,引争而不罪,则明割利害以致其
  功,直指是非以饰其身。以此相持,此说之成也。
  昔者郑武公欲伐胡,故先以其女妻胡君以娱其意,因问於群臣:“吾欲用兵,
  谁可伐者?”大夫关其思对曰:“胡可伐。”武公怒而戮之,曰:“胡,兄弟之
  国也,子言伐之何也?”胡君闻之,以郑为亲己,遂不备郑,郑人袭胡,取之。
  宋有富人,天雨墙坏,其子曰:“不筑,必将有盗。”其邻人之父亦云。暮而果
  大亡其财。其家甚智其子,而疑邻人之父。此二人说者皆当矣,厚者为戮,薄者
  见疑,则非知之难也,处之则难也。故绕朝之言当矣,其为圣人于晋而为戮于秦
  也,此不可不察。
  昔者弥子瑕有宠於卫君。卫国之法:窃驾君车者罪刖。弥子瑕母病,人闻,
  有夜告弥子,弥子矫驾君车以出。君闻而贤之,曰:“孝哉!为母之故,忘其犯
  刖罪。”异日,与君游於果园,食桃而甘,不尽,以其半啗君。君曰:“爱我哉!
  忘其口味,以啗寡人。”及弥子色衰爱弛,得罪於君,君曰:“是固尝矫驾吾车,
  又尝啗我以馀桃。”故弥子之行未变於初也,而以前之所以见贤而后获罪者,爱
  憎之变也。故有爱於主,则智当而加亲;有憎于主,则智不当见罪而加疏。故谏
  说谈论之士,不可不察爱憎之主而后说焉。
  夫龙之为虫也,柔可狎而骑也;然其喉下有逆鳞径尺,若人有婴之者,则必
  杀人。人主亦有逆鳞,说者能无婴人主之逆鳞,则几矣!
  
   对他来说,说难,难说,老天赐给他的灾难,说出来,更难!
  
   然而,在遥远的楚国,有一个清贫的小吏,正在陋敝恶臭的茅厕里津津有味地研究着老鼠.他就是后来成为韩先生的同学的李斯.
原创[文.你评我论]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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