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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医日记 (一) 初识小针刀

斜月半窗
2008-01-14 23:58   收藏:0 回复:0 点击:5236

   
   先生腰疼有几个月了,一个月前,膝盖和踝关节也相继疼痛起来。忍耐力极强的他知道问题有些严重了,不得不放下工作去做检查,果然,是腰椎病变所累及。走访了西医、中医和气功方面的专家。西医说必须手术,而中医和气功师认为状况还不是太坏,可以通过推拿针灸和中药,加上适当锻炼,让其自行恢复,这让我们对保守疗法产生了信心,决定: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做手术。腰椎,就像一个不敢乱捅的马蜂窝啊!
  
   昨晚,先生的太极拳师父来电话询问检查结果——自从他的爱徒身体不适以来,就一直提醒应该去医院彻查,若是软组织损伤,腰肌劳损或者腰椎方面的问题,他的一个朋友是医治这些毛病的行家。几年前,师母突然视力模糊,经人介绍他找到眉山这位后来成为了好朋友的郑医生,当即判断是颈椎错位压迫到视觉神经,X光片证明了这一判断,还在手术的过程中,师母便奇迹般的恢复了视力;先生的一个同学,也是师父的弟子,膝盖长骨刺,因膝盖不能弯曲而经常摔跤,一米八几的帅哥走路蹒跚得像只肥鹅,在郑医生一阵捣鼓之后,如今行走自如,竞技拳术也玩的习习生风;最有趣的要数高新区中学教体育的张老师,他的椎间盘突出造成一只腿萎缩变瘦,在省里最有名的医院里获知,手术乃至恢复需要三个月,还不敢保证不出现后遗症。师父把他介绍道郑医生那里,听说只要三十分钟就可以让他活蹦乱跳,他几乎转身就要走——以为遇到天底下最高明的扯谎匠了。而现在的张老师一家把郑医生当作最亲密的朋友和上宾来往着。
  
   尽管有这些令人信服的案例,我仍然不敢轻易相信一个小小眉山县城医生的,谁能说清楚那些成功中有多少侥幸的成分呢?在神经系统极为复杂敏感的腰部动刀,失败的例子也比比皆是——我在川南的一个朋友,因为椎间盘突出,专门从省城请专家去做的手术,结果手术不成功,经多次补救,才没有半身不遂。
  
   一会儿,师父又打来电话,说已经和郑医生联系妥当,明天将亲自驾车陪先生去眉山——即将赶赴澳洲、新西兰的老师愿意花这么宝贵的时间来陪同治病,其情殷殷,其意切切,实在难以违拂啊!和先生悄悄合计只消把片子给郑医生看看,听听他的意见了事。权当去眉山旅游一趟,正好可以看看我三过眉山还不曾到过的三苏祠。
  
   一早,我们上了成乐高速公路。还未到眉山,师父便离开高速驶入了一条乡村公路。一问,这个郑医生住眉山以外的一个镇上,呵呵,原来连眉山城的医生都不是呢——在越走越糟的道路上,我仅有的一点的信心也给彻底颠簸光了。到了以后才听说,眉山到小镇已经有了一条只需20分钟车程的3级水泥路。
  
   师父熟门熟路把车一直开到医院门口,还没有停稳,门里门外的人就招呼起来。由于太熟悉,招呼前面把姓氏职务也都免了。我却陷于不知怎么招呼的尴尬之中,眼前这个看样子不过四十岁,乌黑着头发,红润着脸,开朗豪放,笑出一口白花花的牙齿的,有着健将体魄的人,怎么也无法和有女儿出嫁的五十来岁的郑医生联系在一起——老公后来也说,第一眼看去就像一个武装部长——谢天谢地,师父终于意识到还没有给我们做介绍。
  
   这怕是我所到过的最小医院了。一幢临街的两楼一底的新房,底层做门诊,二楼手术室和住院部,三楼是他们自己的住房。宽敞明净的房舍,其设备的简陋又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连手术室的一幅人体挂图远远看着好像都是复印的——在郑医生读核磁共振片时我这样打量着,更加坚定了不在这里治疗的决心。看完核磁共振片,二话不说,把先生拉去按照他的要求分部位做了X光片,然后在灯箱上开始比比画画,指着一处陈旧性骨裂说,这是造成腰椎力学平衡失调的元凶,动力平衡失调后引起第三腰椎错位,便有了第三腰椎横突综合症;痛点在哪里,疼痛时的感觉是什么......把先生说得跟个鸡啄米似的,同意立即做手术,全然不顾我在一旁使眼色。
  
   我一看,正规医院手术前的郑重其事的全面体检、会诊、讨论治疗方案都省略了,何等的轻率啊!赶紧说原本没想到手术的,单位上还没有请假呐,不识时务的老公立马当面用手机向单位告假;我再使缓兵之计道,即使要做也要等到天凉以后,天这么热不洗澡可不行,况且手术后我一个人也侍侯不过来......云云。郑医生很奇怪我竟然不知道他的治疗方法,说:只须用小针刀剥离腰椎以及椎突部位的粘连,再做牵引复位,还要争取把他陈旧性骨裂上的骨膜去掉,使之重新愈合.....只有针眼大小的伤口不影响活动,要什么服侍啊。
  
  看似不经意的他,原来头脑里早已有了完整的治疗方案,就冲他这么专业和自信,我的疑虑也在逐渐消减。
  
   这是我第一次认识小针刀。人类和疾病的斗争在经历了“不能切开手术医疗阶段到切开手术医疗手段,然后又到达接近回归自然的闭合性手术医疗阶段了”。小针刀闭合性手术,可以使一些外科手术变得简单,不用切开皮肤,很少损伤,甚至不留疤痕。在先生治病的过程中,郑医生给我看了一些最新医疗研究方面的书籍,了解了不少医学上的动态和追求,原来,我们医学精英们一直孜孜不倦的朝着尽量减少治疗中所产生的损伤和痛苦的治疗方向作不懈的努力。
  
   下午两点半开始手术。不像大医院那样层层设防,森严壁垒,手术室是开放的,但我不敢进去。捧着有关小针刀的书籍在病房里看,竖立着警觉的耳朵,任眼睛在书页上茫然的扫过,悬吊吊地想象着郑医生如何双手沾满了鲜血,如何像一个屠夫那样慢慢肢解零割着我的先生......突然,先生大喊我的名字——是绝望的呼救吗?除非情况紧急,他很难得这样正式叫我呀!我吓得两腿发软连滚带爬地跑过去。天!原来是手术结束了!才二十几分钟啊!先生还背脊朝上地躺在手术台上,完全不是我想象的血淋淋的场面,仅在一块纱布上有斑斑点点的血迹而已,五六个针眼大小的伤口分别贴了三块创可贴了事。事后先生描述了手术过程,先在局部注射了麻药,然后输液针一样大小的针刀开始剥离粘连,能够听得见肉和骨头分离时嗤嗤嗤的声音,这时,膝盖和脚上的一个多月的疼痛突然消失了,真神那!
  
   输液,午觉。晚饭后郑医生带我们去了附近的极乐寺。
  
   极乐寺原名麻衣院,是个尼姑庙,建院不到一百年,在我所到过的寺院里,要算最年轻的了,规模却不小。最引人瞩目的是那尊端坐于三层楼高殿堂里的观音,朝着四个方向伸展开千只手臂和慈祥的容颜,其大小略逊于成都昭觉寺的千手观音。观音前面依次摆放着好多篾席,晾晒着一些黑乎乎的东西,我刚俯下身要看,在进门处一直看似瞌睡着的师父说话了:“是茄子。”“哪来这么多茄子啊?”“自己地里种的呗!”这个寺庙有自己的土地,由于保证了最起码的开支,所以来这里的香客都免收宿费,餐费也很低廉,每顿一两元。
  
   寺里正在修建罗汉堂,规模远远超过了五百罗汉和八百罗汉的概念了。虽然很凌乱地堆放着雕塑用的泥土,但1200余尊罗汉的原坯已经成型,人们的想象力够可以啊,1200尊塑像神态各异,喜怒哀乐也各有所表。我仔细地看了看,这里的恶罗汉很少,把自己的生日,先生的生日,孩子的生日都拿来数了一遍,个个都落在了笑眉笑眼的罗汉身上。在新都宝光寺数罗汉的时候,经常听到好多叹息和懊恼,原来有人又数到恶暴暴的罗汉了。
  
   这儿的师父们很勤快,普通水泥的地被她们生生地扫出了光亮,虽有农户把刚收割下来的水稻晾晒在寺院里,依然保持着整洁清爽,仿佛那稻谷只是为了给寺院作个点缀和增加丰收的芬芳。师父们也很谦恭和敬业,我们到达刚好是她们的晚饭时间,正门都关闭了,听说来了客人,打开旁门迎我们进去,一直都有一个较高地位的师父陪伴左右,为我们介绍极乐寺的历史和掌故,在我们祈祷和礼拜的时候并不在意我们是否往功德箱里投放了钱币,虔诚地把磬钟敲响,惟其这样,反而我们喜欢了这里的不势利的菩萨和他的弟子,每个功德箱都不曾落下。
  
   极乐寺回来,郑医生给先生做牵引复位。
  
   稍迟一步,待我走进手术室时,他已经被五花大绑在牵引床上,郑医生正蹬着八字脚站在床尾使劲摇把柄呢。每摇一下,停下来问一句什么;又摇一下,再问......
  
   我想象着这是一个严刑拷打的场面,摇柄者问的是:“说不说?!”,“不说!”又摇一把。“说不说?!”,“不说!”再摇一把。
  
   眼看着先生一下一下地被抻长,解掉皮带的裤子和上衣之间渐渐露出肌肤来,瞧他牙关咬紧的样子,我跑他耳边悄悄说:快招了吧,不然裤子都要拉掉了——失节事大哦!他忍俊不禁,一裂饱经痛苦的嘴角,放声大笑起来。
  
   这会,先生因解除了一年来的苦痛已经酣酣入睡。
  
   窗外是一片静寂和开阔,没有路灯的小镇睡得真早啊。都用不着窗帘来遮掩什么,在这久违了的真正的黑夜里,天上的星星好亮。我出神地眺望着离得很近很近的星空,贪婪的吞咽着田野里飘来的秋天特有的稻菽、蔬菜、草叶和泥土的芳香气息,听着远远近近的蛙鸣狗吠和秋虫的浅吟低唱,不曾有过的静谧袭上心头,还没有勾画完两个星座,便从没有过的早早地沉沉地睡去。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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