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又是酒酣耳热的一晚。不同的是，狂欢之外，多了些许伤感。考试过后，很多人要走了，永远地离开。
　　我炒了一大盘木耳给大家，反映还不错，外国人都很喜欢。冰凉的木耳有一种可以使人清醒的效用，可以给火热的胃肠降温。
　　西班牙，瑞典和巴西姑娘统统香肩半裸，都穿着低胸的衣服，半抹酥胸露在外面，真是说不出来的性感。连我都想摸一摸，咬一口。然后我想，也许可以考虑回国后在胸前纹一朵粉红玫瑰，绝对是无法言传的诱惑。
　　西班牙的女孩好疯，出其不意的吻我的脸，她柔软的双唇贴在我的脸上，让我在几秒钟内保持一个姿势，目瞪口呆。我心里想，除了在寝室里被小老公吻过，我这张脸，可是第一次被女人吻。她的笑依然热辣辣的，风情万种的诱惑。就是比中国人显得妩媚大方。我们在一起合了一张影，脸贴着脸的，很暧昧。
　　和日本人聊天，他说他喜欢波德莱尔的恶之花。他定定的看着我的眼睛，我大方地回应着他，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很幽玄的东西，一种有点哀物的伤悲。他说他要回日本了，因为他正在攻读博士学位，很多东西需要处理，大概以后还要回来，还可以再见的。他和西班牙女孩互相敬酒，言谈举止倒也落落大方，在大家面前两个人都没有羞涩。后来告别的时候，不知道他是存心占我的便宜还是有其他理由，本来法国式亲吻是脸贴着脸的，可是两次他的嘴唇都牢牢的粘在我的脸上，我又没办法动怒，只好忍着。
　　一个中国男孩和我讨论生活的意义，他说也许是钱吧，可是有很多钱了又怎么样呢？也许人生仅仅在于过程。我笑，笑一群红尘中求索而一无所获的芸芸众生。
　　和巴西姑娘告别的时候，心里酸酸的。我们是班里关系走得比较近的一对外国人，我很欣赏她的才情和灵性，她很聪明，是一点就透的类型，对各类人文社科领域都有所涉猎。她要到里昂去学政治学，这与她原来的法律专业相差不远。我和她说晚上的跳舞我就不去了，有点疲惫，并因为即将面对的分离而感到悲伤。她说她也一样，告诉我以后可以写邮件给她，我说好，我去里昂一定找你。然后告诉她那本教授汉语的书就送给她了，让她继续好好学。我们今后还会重逢吗？我不知道，也许这真的是最后的告别。
　　最让我感到郁闷的是，帅哥要回西班牙了，以后我大概再也见不到他了。上次见面的时候，我曾经送给他一张林风眠美女图的明信片，并且在上面表达：“我很喜欢你。”我们迅速地来了两下法国式吻，我满脸绯红，有些心旌摇荡。而昨夜，我终于和他合了一张影，他那么高，把我显得都快没有了，照相的时候大家目光齐刷刷的盯着我们，我敢肯定我的脸红了，而且一口酒都没喝。我承认，我很喜欢他，被自己喜欢的男人抱在怀里照相，那感觉当然异常激动兴奋。一个学期的相处，虽然我们之间没有故事，但点点滴滴仍然让我难忘。所有人都会承认，他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无论是从外表和身材，还是从言谈举止来说，都不能让人忽略。我还记得他因为远方的朋友来法国而开车陪他们行游的事情，我还记得上语音课的时候他那么可爱的把“迂”发成了“乌”，我还记得他总是班里最博学的人之一，天南海北的常识他都知道，我还记得他总是那么彬彬有礼，很有风度的让着女孩子们，我还记得有一次他不小心碰到我的手，拼命地说着“对不起”，又一边继续轻拍我的手背让我忍俊不禁的场景，我还记得我有什么不懂的问题请教他，他总是很谦虚地望着我的眼睛给我讲解，那充满磁性的声音让我充满了安全感和信任感，我还记得我的课堂陈述之后，他微笑着和我探讨尼采和叔本华有什么区别，我还记得圣诞节前即将离去的时分，我想到几个星期见不到他，瞬间漫溢的忧伤……到现在为止，我只了解他是一个西班牙男人，比我大三岁，其余完全一无所知。我连他学习什么专业都不知道，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想不起来问这些，那种心跳而快乐的感觉与一切现实的东西无关。
　　告别的时候，我略带羞涩的说：“荷西，也许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他急切地说了一声“不”，说我可以写邮件给他，说我以后去西班牙旅游可以找他，他一定陪着我。空气在刹那间充满了伤感，让我几乎无语。然后他祝福我，祝福我在文学领域可以大展宏图，祝福我的人生一帆风顺，永远幸福。我悲伤地和他来了两个法国式吻，双手相握，然后紧紧抱在一起，持续了十几秒。我好想说“我可以吻你的脸吗？”，可是我没有勇气，我的矜持是我致命的弱点。我知道这又是一个在我生命里消失的人，那么美那么惑人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走的时候，都来不及叙说，只有无穷的伤感和回味……荷西，我知道你永远都看不到这篇文章，就是看到了也看不懂，可是我有两个承诺给你，第一个是如果我去西班牙旅行一定找你，你在哪里我都要把你挖出来，然后让你领着我在你的祖国畅游。我喜欢西班牙人，是因为你和你的朋友卡米娜，你们的热情和风情深深打动了我，铭刻在我的记忆中。你会是我这一生中最让我难忘的男人之一，在我的内心深处，永远珍藏着我们共同度过的时光。第二个承诺像一个空头支票，但是神灵在上，他会听见我的叙说。今生今世，我们应该是无缘的了，而且我也很喜欢我们现在这种状态，把魅力和诱惑悬置，在一种纯粹的欣赏和伤感中悬浮。来生吧，来生无论是否有情人终成眷属，都让我们上演一场轰轰烈烈，惊动生死的爱情传奇，让我们用共同的母语互相凝视着说“我爱你”……
　　快两点的时候，必须散场了。没有轻轨车了，只好搭同学的车回家。瑞典姑娘也和我同车。这也是一个即将在我的生命里消失的人，一个稳重而不失热情的北欧姑娘。法国式告别之后，我又朝她们一顿飞吻，然后踏着悲伤的月光走上回家的小路。夜里当然没有睡好，总在想着大家的离去，没有人知道我的伤感，在静夜里一点点侵蚀着我的神经和思维，像大西洋的海水淹没圣米歇尔山，无法阻挡。世界各国的人们，我爱你们。
　　生命像一棵悬置的智慧树，在亦真亦幻的追逐中，谁能摘下属于天机的开辟鸿蒙的苹果？谁能告诉我，记忆中瞬间的闪回，究竟是过程，还是结果？爱与不爱究竟有多大的距离，是如同前世今生的永恒梦幻和不可能，还是仅仅一线之间？
　　没有答案。只有冬天里的月光和冷风伴我，不知道是悲悯，还是暗自嘲笑我这些悠悠的伤感，向着大西洋照耀，永不停歇地吹去。
　　
　　 2005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