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蓝湖之鱼-个人文章】
混沌囚场(长篇连载2)
□ 蓝湖之鱼
2008-01-27 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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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王光祖是大组长 又兼着三组的组长那他的实惠可想而知了。郭大头一不小心丢了组长的官帽,自然很是窝火,现天天又要看王大组长的脸色行事,心里不服气,总打算找机会东山再起。
失去自由的犯人,瞧见大组长胸前挂个牌牌,在监狱自由进出,款款而来,姗姗而去,真是羡慕的要死。 三组是杂役组,犯人受约束的地方也不多,比起中队里大部分犯人在武器的弹压下,集体进集体出来说,就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三组的犯人与他们的组长比起来,又算不得什么了。组长可以说跟管教干部比起来也差不到哪去!大凡场里的家具、浆洗、机修、鸡、马、猪、羊的饲养、磨面、种菜、积肥等活都由他们干。大组长还可以到犯人厨房里尽管吃。菜园、果园的瓜果、蔬菜那也不在话下。就是去鸡场或者羊圈弄只鸡或者死羊羔子吃,也没有谁管他。
还有一个更让人羡慕的实惠,三组的犯人和女人打交道的机会多。犯人都是色鬼,其中色狼也占百分之二十五。有的在外面犯的并不是流氓罪,进来后,不分老少,几乎都成色鬼了。色鬼见到女人眼睛就直了,手脚显的格外麻利;如果有幸同女人聊几句,那就会兴奋的晚上睡不着,要是女人对他一笑,起码半个月都睡不好觉。农场里有管教干部家属,就业人员家属。凡是女的又差不多都在副业队从事各种各样的劳动。有时候,那光脑壳的杂役整天就在女人堆里串,隔老远就能听见狗日们的笑声。
监狱是个小社会,三教九流的江湖人物有的是,五花八门的奇人怪事层出不穷,三百六十行手艺就没有这里学不到的。帮派众多,几个呼风唤雨的老大几乎就把持了犯人的一切。
监舍里污浊的像猪圈,门背后立着个垃圾桶,污水四溢,臭气熏天。屋子至少有三米多高,梁上挂满吊吊灰像蜘蛛网一样飘来飘去,窗户又高又小,还钉着拇指粗细的铁条。阳光像斜射的探照灯射进来。土黄色的墙壁上,还画有男女之事,旁边写着“人在人上,……”之类的厕所文字。
这天晚上,大王组长忽然凑到刘奴奴铺前。
“杂疙瘩别闲下”王大组长说。
刘奴奴点点头,不知他要干什么。
“没事帮大哥砍一砍。”说着他就要解裤子。
刘奴奴装着不理。郭大头气的朝这边怒目圆睁。
“砍不砍?”王大组长把他的老二几乎要凑到刘奴奴的脸上。
“砍你个头。”郭大头冲了过来一把将王光祖推开。
“你杂疙瘩反了!”王光祖铁青着脸,眼光向四周一扫,见号子里的其他人没有反映,又说:
“日他妈妈的,不砍就不砍。大哥和你耍呢。”他倒先软了。
王光祖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刚来,人心还没有拢络下,不像在一组他还有王虎虎和胡塞尼两个死党。他便又回到一组把两个死党调到三组。“滚!滚滚。”他用脚踹了两个家伙。“滚,给我搬到三组去。没长眼哪?”手还拍打着一个家伙的光头。那两个犯人立刻卷起自己的铺盖跑了出去。王光祖刚等他的死党们铺好铺盖,就又向刘奴奴挑衅。他知道大牢里的规矩,凡事一定要占个风头,不能软趴了。
“刘奴奴过来,大哥让你受活受活,你小子运气是挺好的。”王光祖伸出一只手从后面掐住刘奴奴的脖子。
大家不知他要干什么。
“大哥,你——”刘奴奴的声儿有点颤。
“放心,我还能掐死你咋的?看看你的血脖子是不是涨了。”王光祖呵呵笑着,两只手还真的在刘奴奴人脖子上搓来搓去。大约搓了一二分钟。突然他双手向前一推,刘奴奴便一头栽了出去,趴在地上,手脚乱蹬,浑身痉挛。
“羊角疯!”有人喊起来。
“快踢脚心。”“掐人中。”
监号顿时热闹起来,犯人们嘻嘻哈哈,你推我搡,跳起来看热闹。
“别管他!”王光祖低吼一声。“一会儿就好。”
见了这阵势,三组的这帮杂役一个个连屁都不敢放,都直了眼瞅着刘奴奴哆嗦着爬在地上。
不一会刘奴奴就摇晃着爬了起来,头耷拉着靠在墙上直流口水。
“杂疙瘩服坦不?”王光祖冷笑着说。
几进宫的老犯人都知道这把戏,这叫“走后筋”,一人掐住另一个人的主动脉,使他大脑供血不足产生幻觉,身体也会出现痉挛现象。
经这一折腾,郭大头先怯了几分,连忙走到王光祖的面前,两手报拳说:“王大组长,我服你了。”其他犯人也赶忙叫着王大哥,我们听你的。
六
苏副场长马上就要退休了,谁来接班,全场的干部都看好三中队队长的马长福。当然马长福也认为非他莫属了。1956年农场组建时,他从部队转业来到这里,从一般干部干到科级,也是农场为数不多的几个老人了。十几年里大小奖励几乎年年都有。最高级别的一次是被评为省级优秀干警,出席省城大会,在小小的簸箕湾农场也是第一个,风风光光了好几个月呢。对此到有一个人不以为然,这人便是三中队的指导员李奋发。在他看来,最有可能接班的是他而不是马长福。但他也深深的感到了马队长是他的唯一竞争对手。
马队长最讨厌的人是李指导员,他不但厌恶他的三角眼、蒜头鼻、大嘴巴,而且厌恶他的阿谀奉承的性格。他认为,一个长着如此丑陋相貌的人,一个具有深厚的厚黑功夫的人,确实是个值得提防的人,所以他平时尽量与他保持距离。两人又同在一个中队工作,他想我不招若他,即便他想在我身上打主意,使坏,难道还能瞒得过我这双眼睛?何况情况也许并没有这么糟,我应该以兄长的肚量善待他。
前几天,孙立被李指导员的老婆叫去排节目,给谁也没打招呼,害的全场干部一整忙乱,事后也不了了之,虽说事出有因,但你老李也的对大家有个交代才是。对此马队长颇有微词,又见李指导员要把孙立调到杂役组,他便一气之下叫孙立这狗日的去掏大粪,看那些搔婆娘还缠不缠狗日的。
李指导有他的算盘小九九,不与马长福计较,心里做事呢。他要走一条夫人路线,叫他的老婆和苏场长的老婆套近乎,希望他能接替副场长。
每晚临睡前,梅彩云喜欢在老公耳边咬舌头。这个时候的她洗漱完毕,身穿性感的睡衣,扭动着细软的腰肢,活脱脱一个美人坯子。撒娇地斜倚在丈夫怀里,轻启小嘴慢慢得说着。面对万般柔情的妻,苏副场长满目喜爱,嘴里不停地说着“成!成!成!” 问完这话,彩云忽又将小嘴一撅,就像谁欺负了她,“老公,你答应我一件事”。“怎么了呀,我的美人?” 梅彩云便向她的老公讲了李指导员老婆托的事。 尽管苏场长不太赞同,又不忍心得罪他的娇妻,于是只好说“好吧,我试试看。” 丈夫的允诺叫梅彩云高兴,“老公,你真好,我爱你!”嘣,在老公的脸上一个响亮的吻。
老婆的耳边风,令苏副场长心里沉甸甸的,这一夜他都没有睡,躺在床上想心事。农场虽小,但干系重大,选什么样的人来接班,实际上是走什么样的道路、站在什么阶级立场问题。在阶级立场问题上是没有糊涂可装的,非此即彼,而自己是个***员,又是副场长,毫无疑问应该站在***的立场上,贯彻***的干部路线。要这样做的话,就必须反对任人唯亲,搞裙带关系,就必须选择成份好、思想先进、积极进步、有能力、有威信、有文化的人。想来想去,他感觉最适合当接班的人是李奋发。李奋发高中毕业,这样的文化水平不要说在簸箕湾,就是在县上也是凤毛麟角。这个人虽然在农场业务上欠点功夫,但场长的主要职责是带领干部贯彻上级指示、完成生产任务,管理好犯人,因此这点缺陷不算啥。他又想,李奋发怎么会采取这样的办法来要官呢?要是这样的话,这家伙可不是个一般的人物,应该是个地地道道的官迷、好阴险。这人要么出人头地,要么危害一方。管他呢,听老婆的也没啥关系。
七
孙立自从做了守粪场的杂役,每天按时把农场里所有的厕所都要清理一遍,把旧粪土挑回来,垫上新土。簸箕湾的厕所都是统一的结构,在一面土崖下搭起木头架子,上面是铺了木板封闭起来的便坑,下面是敞开的小粪场,便于积肥的人进出。
这天一大清早,孙立正在给干部家属院的厕所换土,为了避免尴尬,他一般都会在大家还没有起床的时候,把新土换完。突然头顶上传来悉悉簌蔌的声音,接着便有一股液体冲了下来。孙立不由地抬头一看,只见一堆大大的白晃晃的肉,赫然出现。他为之一觫,屏心静气,只怕有一点响动惊动了上面的人。他木木的像被一股神奇的力量吸定,看着液体从那中间射出。他知道上面的人是个女人,但看不清是谁。他觉着自己这样偷窥一个女人的隐私是不道德的,心里这样想,可是眼睛却被那东西牢牢的吸住。上面的女人很快就解手完了,走下便坑。他心里十分紧张,生怕那女人回头向下面望一望。他闭住气,心脏在砰砰的跳动。那女人走出了厕所。他还是悄悄的不敢有一点动静。大约过了5分钟,他才挑着粪土走出厕所,上了崖,他从背影看出来,那女人正是李指导员的爱人薛青苗。
孙立第一次见薛青苗是在监狱医务室看病。薛青苗是农场的赤脚医生,看病、打针都是她一个人。他说自己感冒了,头疼、咳嗽。薛医生便把听诊器放到他的胸膛,冰冰凉凉的十分的舒服,面对面地看着,他发现薛医生十分地漂亮,尤其一对毛茸茸的大眼睛,一看就叫男人消魂。
“你还感觉那里不舒服呀?”薛青苗问道。
孙立想着让我多看你一会儿吧,坐在你的对面十分的幸福,头也不疼了,也不咳嗽了。我是多么的渴望女性温柔地抚摩,你给我带来了春天,使我的心中开满了鲜花,一片生机盎然,你问我那里不舒服,看在老天的份上,让我在 这里多坐一会儿吧!
“你说呀,你那里不舒服?”薛青苗又问了一遍。
“心跳的很快!”他说。
“是的,脉搏1分钟120次。”薛青苗边说边去配药水
“打针,屁股上。”
他急忙抹下裤子,露出半个屁股。薛青苗靠他很近,他嗅到了不光是药水的气味,还有一种淡淡的女人体香,他陶醉其中,什么时候打完针也不知道。
“好了,休息一天。”薛青苗很快给他取了药,写了病假条,他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医务室。
薛青苗说什么也没有想到,对这些渴望性爱,渴望女人爱抚的犯人来说,她的漂亮,温柔和解除病痛的纤纤之手犹如美神一样。有些犯人把能够去医务室看大夫当作是一种生理需要,千方百计,甚至不惜自残。
“你都哪儿不舒服呀?说给我听!”无论是什么病她都会叫人家撩起上衣,在那宽的、窄的、平坦的、鸡胸的、黑逡逡、白生生的胸膛上扣一扣,然后又开同一种药——阿司匹林。
薛青苗在犯人眼中简直就是天仙美女,她苗条、丰满,高高隆起的乳峰,线条俊美的小蛮腰,修长的双腿,无论穿洁白的散发着富尔马林气味的白大褂,还是粉红色的高领毛衣,都表明:在犯人心目中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她的妩媚是犯人们领受不够的。
一次,一个在监狱复刑已有8年的男子,在接受薛青苗的治疗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那犯人病怏怏地躺在病床上。
“有点发烧,那里痛?”
犯人屏住呼吸静静地任薛医生纤细而润滑的手指在他的胸膛、腹部抚摩、按压、扣击。
“怎么不说话?告诉我,到底是那里痛?”薛青苗觉着奇怪,继续问。
“我觉着我快要死了,医生。”那犯人哼哼着说。
“你怎么觉着你快要死了?”
“全身软软的无力,一点力气都没有。”
那犯人突然从床上挺起来,一把将薛青苗揽到怀里。薛青苗好像被蛰了一下,猛地挣脱向门口跑去,一时打不开门,她回转身,背靠着门,吓的圆睁双眼。
“别过来!来人呀!”她尖叫着。
那个犯人轻轻地将她抱起,放到椅子上,默默地看着她。突然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不停地叩拜,说道:“你美如仙女下凡,我每天都盼望着和你相见,请你接受我的请求:让我亲一亲你漂亮的脸蛋,死而无憾!”
薛青苗感到十分的害怕,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趁那犯人底头时,又逃到门口,把门擂的山响。
惊慌失措的干警踹开门,冲了进去,很快将那犯人扭走。
自从这次事故后,监狱方面再也不允许犯人独自到医务室看病了。还在大墙内建了一个简单的医务室,叫一个当过医生的犯人给犯人看病。
失去了漂亮的薛青苗,失去了那纤纤细手的抚摩,那散发着淡淡的女人体香的的气味,对犯人们来说是多么大的遗憾!
八
犯人们收工后,每天晚上都要学习,装在监院墙上的喇叭也一遍又一遍地广播《告犯人书》和场长的报告,题目是《彻底改造,检举揭发,重做新人》:“农场积极贯彻上级部署,认真开展“一打三反”运动,如有检举揭发,提供线索、证据,以及能交代新罪行的,将参照《省公安厅的暂行决定》,给予立功、减刑的奖励。为了确保监狱安全,顺利开展这次斗争。因此,三中队全体犯人一定要积极配合政府检举揭发争取立功,。为了加强对犯人的教育改造工作,以后每天晚上安排1.5个小时的学习。同时,要坚持文明管理,干部不打骂犯人,严厉打击狱霸。
初秋的晚上,吃饭后,三组的囚犯也准备开晚上的学习会,此前,刘奴奴洗碗,王虎虎挽起袖子洗衣服,郭大头躺在床上卷旱烟。王虎虎刚拧干衣服,王光祖上完厕所,以一种奇怪的口气对他说。“我在茅房看见了一样好东西,尕娃你要不要?”王虎虎十分有兴趣地说,“什么好玩的,我不要。”
王光祖色米米地注视着王虎虎:“真的不要?尕娃你不要后悔。”王虎虎又说:“拿出来叫我看一看吗?”王光祖慢慢地把手从裤子口袋抽出,叫王虎虎把手探进去摸。王虎虎不知有诈,就把手探了进去,一下子就摸到了王光祖那涨的如一根木棒样的家伙什,王虎虎吓了一跳,后又开怀大笑说:“割下来能煮一锅。”
广播停了,学习的口哨骤然响起。在“一打三反”中,犯人们排队的速度比平时快多了,王光阻和王虎虎嬉笑着站到最后。
点名的是马队,点完名说,今天各组自己组织学习,收起花名册就走了。
犯人们各自回到组里,学习还没开始,马明义就讲开了荤段子:“小两口争吵,从楼上扔下一枕头,正巧一乞丐路过,甚喜;片刻又有被子飞下,乞丐狂喜。于是擦着眼泪对楼上喊:大兄弟,行行好,把那女的也扔下来吧!”
马明义的幽默像泥牛入海没有任何消息,号子里反常的一片肃静。马明义感觉不妙,一抬头,果然是指导员严厉地站在他的身后。
李指导员突然说:“马明义你搞流氓教唆,顶风做案是严重的反改造行为。立即召开批判会,绝不能让反改造行为泛滥成灾。”
马明义立刻就被几个犯人推搡着站在了号子中心。胡塞尼按下他的头,他却卑琐地把腰弯的很底。王虎虎又给他当腰一拳,马明义疼的疵牙列嘴。李指导员坐在靠门的一张椅子上严肃而又沉默的看着。犯人们一个接一个的揭发批判着,说马明义的问题很多,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刘奴奴突然说:“马明义唱反动歌曲。”他说他和马明义在晚上浇地的时候,刘奴奴唱花儿,刚唱了两句:“尕鸡娃叫着天亮了,东海里闪出个太阳了。”马明义突然接着唱:“干早上的瞌睡,小姨子的嘴。”。经刘奴奴一揭发,会场气氛立刻活跃起来。有人振臂高呼:“打倒反改造尖子马明义!”“马明义不认罪决不收兵!”在一片高昂的口号声中,李指导员的眼里放射出满意的光泽。似乎批判马明义是个由头,而真正的目的是要喊出高昂的口号,叫全监狱,叫全体干部都听一听,我李奋发是如何在工作,如何兢兢业业地抓犯人的改造。当然还有更为复杂的内容在里边了。
犯人们连推带搡地叫马明义交代,质问他为什么要恶度毒攻击,把反动思想的根源挖出来。其实大家都知道马明义是个“哈哈屁”,走到那里笑到那里,伶牙利齿,爱说个笑话。这会儿他却是有口难辩。其实他心里也是明镜似的,我说笑话那阵,你们一个个乐的屁颠屁颠,这会儿翻脸不认人了。正在这时刘奴奴又想起一条马明义恶毒攻击的罪行,立即揭发说,一次他们在号子里唱花儿,你一首我一首轮流唱,马明义说,光唱些老掉牙的有什么意思,他自编了一首新的:“杨柳栽栽两溜溜栽,尕妹的门口踩巷道呢;搂住腰来亲个嘴,裤档底下拉风箱呢。”
“你说啥叫裤裆底下拉风箱?”
“我是说笑话,逗大家笑呢么”
“为啥不说文明的?”
“交代犯罪根源!”不知谁说了一句,大家便穷追不舍,马明义吞吞吐吐不知为啥突然就说了这么一句:“我看把大家憋坏了,说这解心慌呢。”
会场突然就沉默了下来,大家似乎又觉的不对劲,猛然间又是一片叫骂声。刘奴奴站起来干脆朝马明义嘴上一拳,马明义向后仰了一下,血从嘴角流了下来。刘奴奴打这一拳是有原因的。有一天夜里,刘奴奴在被窝里自慰,把马明义弄醒了,气的他朝刘奴奴的屁股上踢了一脚,差一点把刘奴奴从炕上瞪下去。马明义还骂道,把狗日的憋坏了。
李指导员本意是走走场子,作秀而已,见已有一个时辰,想早一点收场,便说:“你要好好地挖一下丑恶灵魂的根源嘛,要没啥新问题就散了。”马明义却说他还要交代新的问题。他说管教股的周队长是凉州人,他在背后学人家说话,说三天不吃扁豆子面,心里干焦干焦的。他这一说,差一点把李指导员逗笑了。犯人们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都装着严肃的样子。李指导员眼看批判会有穿帮的危险,便把手一挥说,好了,好了,散会后反省去。
九
孙立自从那天看见了薛青苗雪白的屁股后,他的心理竟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一种强烈企求再一次看见那团东西。那团东西搅扰的他很不安宁。大白天,有几次想到那厕所去,像守株待兔一样,再一次扑获意外的惊喜。
此前,他有好几次见过薛青苗,尤其是在辅导家属们排练节目时,他亲自挽着她的手教她跳舞。但那一次也没有产生过像现在这样难以控制的冲动。静静地独自一人躺在四周散发着浓厚臭气的小土屋里,情欲的骚动犹如一锅沸腾的开水,滚动不已。他一遍一遍地回忆那团东西,便不由的去抚摩自己身上那根相应而起的东西。他感觉十分的美妙,犹如坐在云端,随风飘动,一种安详、自在、空灵无比的体验攫住住他,难以自拔。
他觉着自己变的越来越有男人的野性了,喜欢盯着过路的女子,盯住人家的双乳或者屁股,在心里说下流话。喜欢找一些犯人在一块聊女人。一次马明义告诉他,现在的女人已经看不出身段了,衣服肥肥大大,又是一色的蓝呀黑呀!看不到女人的奶子和大腿,女人就靠这两样东西吸引男人,包裹严实了有啥意思。那个老流氓沉浸在对女人的回忆中。过了一会他又说,以前女人打扮的可标志了,脸上涂着雪花膏,胭脂,抹口红,穿颜色鲜艳的,开叉的旗袍,叉开到大腿根,走起路来一掀一掀,半个雪白的屁股都看见了。呔!不得了!娃娃你要见了,哈啦子要掉三尺呢。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单恋,默默地忍受着相思之苦。此后,当他见到薛青苗,仍默默地把目光投过去。但看见别的女人就不同了。在看梅彩云时,眼神是恐惧的,所幸梅彩云的模样还算可以,身段是丰满的,她的双眸充满诱惑。当她穿着窄小的夏季花衬衣,双乳便格外地突出,还微微的颤抖,分外吸引男人的眼球。孙立也不知道他恐惧什么。
每当太阳下山,他会听到从场部那边传来,当当当敲击钢轨的声音,那是收工的号子,等犯人们收监了,他就平静地躺在田间,静静地感受来自地心深处的一种神秘的震动,土地的温度透过他的脊柱,向四肢传递,微微有麻木的感觉,灵魂似乎脱离身体缓缓上升,逐渐消失的无影无踪。此刻,安详的视野里充满着苍老的时光,充满着如星光般闪烁的灰尘。黑幕样的天空,突然裂出一道粉红色的沟豁,翕张着似在迎接灵魂的进入。
薛青苗就这样成了孙立梦中的佳人,情人。他已经有了刹不住车的感觉,像走过一条阴暗的山间小道,内心十分的痛苦,到了实在无法控制的地步。他有时走到南山坡,农场就想就像小孩玩的积木,把视线移到干部家属区,那间用木板建造的厕所像个小火柴盒。举目四望,待收获的田野泛着焦黄的光芒,已经收割的田地,像补丁一样点缀其间。薛青苗像空气一样在田野上空蒸发了,包括那一堆白白的东西。
十
在劳改农场人的等级界限是十分清楚的。管教干部及其家属是一等;工人和其家属二等;劳改释放人员为第三等;最后一等,自然是正在服刑的犯人们了。虽然释放人员是有公民权的但在 政治待遇上和干部、工人是不同的。他们与干部之间极少来往,更无攀亲带故的可能。相反,释放人员与劳改犯倒是有话可谈。他们除了每月有工资可以自由出行外,其他与犯人没有太大的区别。
释放人员中的女流大多都嫁给了与自己相同的男释放人员了。对大多数释放人员来说,供物色的对象太少。因而不的不在农场旁边的村庄去找。而释放人员的子女尤其是女孩想嫁一个合适的郎君就更难了,有的姑娘,迫不得已把目光投向年青漂亮的犯人,每年到是有几对谈成的,那犯人一待释放立刻将女友带上远走高飞。
王兰在农场当临时工,他的父亲是释放人员,母亲是当地的农民。她已经二十了还没有成家,虽说是农村户口,但他一心想跳出农门 。有一次,她听见孙立唱歌,心里就再也没平静过。孙立的俊美、高大和一副好嗓子令她骚动不安,一心想嫁给孙立攀上这门难得的姻缘。 她出身释放人员家庭,早已习惯了出身给她带来的的烦恼,觉得能嫁给一个年轻、漂亮的释放人员真是好极了。她有好几次和他一起干活,还和他讲话。当看到孙立举止端庄,言谈文明,她就完完全全地铁了心了。
每当夜阑人静,王兰把自己藏在被子里,翻来覆去地想:他的相貌俊美人品到到底如何,他的父母是干什么的,家庭几口人?人家能看上我吗?他有没有女朋友?她的心思像六月的天忽阴忽晴,最后她想,不管怎么样,只要自己下定决心,那这事准成。想到能与孙立同床共枕,她的脸火辣的,心突突跳个不停。
王兰觉得,孙立毕竟是在押的犯人,没有那么多的自由,自己应该主动一些,但具体怎么做她又有些犯难了。可到底是姑娘家,有些话是不好说呵。当着他的面说“我爱你”那怎么可能呢;托人去说,比如张大姐,不行。这事只能是她与他知道,任何第三者介入只回增加问题的复杂性。先想办法和他多接触。
她这么盘算来盘算去,不觉天已亮了。
话说,一天傍晚,孙立正独自一人躺在小屋的那肮脏不堪的床上,心里憋闷的没个干头,刚想出去找个背地吼两嗓子秦腔,突然一曲十分美妙的女声“花儿”在他对面的山坡上清丽悠扬地响起。他不由的循声而去,在一片还没有收割完的大麻地边上坐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见有人来,就站了起来,在一片清幽白亮的月色下,像一个自天上翩翩而落的仙女,亭亭而立,出水芙蓉般的令孙立大吃一惊。莫不是又在梦中,是我前世千年结缘的那个小霓飞妹妹?
“孙大哥是我,是王兰。”细软的女孩声音将孙立惊醒。他仔细一看的确是那个临时工王兰。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家里太吵,我到外面清净一下。”王兰回答着也问孙立,“孙大哥没事也转一转。”。孙立应付着,便想离开。他的为难早已被王兰猜到,“我也要回去了,前面那个崖豁,我怕,孙大哥把我送过去,我就自己回去了。”
孙立犹豫了一下觉着也不好拒绝,便随她去了。
两人只是默默朝前走,快到崖口了,王兰说:“我想向你学秦腔,不知你肯不肯教?”
“学那干什么,只会给人惹麻烦。”
“惹啥麻烦,怕是大哥怕麻烦呢?”
“你我不同有人说闲话呢。”
“我不管,就当叫风吹走了”
“你不懂,没那么简单。”
“你们犯人天天叫人训的都胆小了。”
“不是那个意思。”
“那为啥呢?”
“我也 说不清楚。”
王兰见天色不早,便举手向孙立摇着,说了再见,一个人低头走了。
孙立木头样第站在那里,一自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此后,王兰每天傍晚都要到孙立小屋对面的田边去。
孙立这一段时间,觉得自己有些变化,老是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都是些年代久远的几乎要遗忘的事情。昨晚又和王兰唠叨了大半夜,两人东一句,西一句的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最后说到爱情上面。
孙立说:“啥是爱情,其实就是因为我们太寂寞,太苦闷,憋得久了,忽然那一天心血来潮,碰上一个女人对她说,我爱你,我俩结婚吧!”
王兰不屑一顾地说:“爱情是与寂寞无关的,很多时候,男女结婚只是个形式,难道说他们也是寂寞?”
孙立说:“那是他们对于爱情的不忠贞,和寂寞是无关系的。你敢说你不寂寞?即使有人陪着,依然会有挥之不去的寂寞。我想寂寞是如影随形的。”
王兰说,“爱情是两个人情感的结晶,你相信爱情吗?”
“我啊”,孙立眨着眼睛看看王兰,用手的挠一挠头皮,说:“我信啊,一个男人,要叫自己的女人满足。如果不能满足自己的女人的要求,怎么称其为男人?所以,对我来说现在是自由第一,女人吗,暂时不想。”
“可以先建立感情,以后在说结婚。”王兰说着。实际上,他知道孙立比他更看重感情,他说过,人活在世界上,没有几个真心爱的人,那也是枉活世上呀。
此前孙立曾不停地考虑着这个问题。他对爱情为何物一直搞不清,从来没有一个完整的答案。也问过一些狱友。有的人说啥叫爱情,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住在一起吃在一起种田生孩子传种接代。
其实,孙立听了这些话,倒认为爱情和事业一样,是自己一个人的,和别人无关。对别人说了也是白说,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存在的问题。痛苦伤心最终还是自己一个人的。
前一晌,孙立还每天晚上跑到马号去,和那些老狱友在一块聊天,大声的说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话题,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基本上,都是王兰一个人在说自己对爱情的理解。王兰还给他讲一些别人的或者听别人讲的爱情故事,感动的孙立一把鼻涕一把泪。
送走王兰,孙立一个人睡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一个名字叫韩笑的女孩没有缘由地浮现在脑海。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女孩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翘起的鼻翼,小巧的嘴唇,尖尖的下巴,歪着头微笑的样子。如此地清晰,好像就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孙立伸出手去抚摸她的光滑圣洁的脸庞。瞬间,女孩的脸消失了。他的心很疼痛。
反正也睡不着,孙立索性起来走到小屋外面。夜空漆黑一片。远山传来一声声狼的嚎叫,附近猪圈也传来小猪吱吱的叫声,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叫他失眠,这种毫无原因的失眠叫他可笑。
小猪的叫声在这个宁静的夜晚,特别的响亮。想到那些狱友,孙立笑笑。其实,自己和他们是一类人,都是很平凡的人,嬉笑怒骂,找各自的方法发泄。所以,他从来不说他们什么,只是一个劲地陪着他们闹。
孙立又想起,一次那女孩给他泡上一杯“两情相虞”。这种酒是孙立自己发明的,做法很简单。就是往啤酒里面加上汽水,让它们完全的融合。喝起来别有一番滋味。似乎从那次以后,孙立就更加的喜欢喝“两情相虞”了。
那么,你在远方可好,韩笑?
到后来,孙立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就那么和衣躺在床上,安静地睡着了。在梦里,似乎他又和韩笑相遇了,甜美的笑陪着泪涌上脸……
十一
自从那年这座几乎荒芜了的古堡住进了几百个光头犯人,在它附近的一个名叫蕨菜沟的村子也发生了变化。农场建了个小水电,也给村子拉上了电;农场有一辆汽车,要到县城去,蕨菜沟的人也常搭个顺车;有时农场里放电影,村上的人搭伴结伙的来看,犯人们不带凳子习地坐在最前面,干部、家属、工人带着凳子、椅子坐在中间,村子上的人也不带凳子站在后面看。场子四周有站岗的军人,探照灯像天上的流星一样,一会划过来,一会划过去,也成了农场放电影的信号,村民看见探照灯一亮就知道农场放电影了。当然,农场里也常有人到蕨菜沟卖鸡蛋,土鸡,山羊奶,也有人用旧衣服、旧鞋换,时间长了大家就像一家人一样。农场有就业的工人娶了村子里的姑娘做媳妇,村子里的青年也有人到农场当了临时工。
薛青苗原来是蕨菜沟的下乡知识青年。一天,她接到去公社开会的通知,便兴冲冲地赶到公社。当时任公社副书记的李奋发早已迫不及待地等在公社的大门口,一见薛青苗就兴奋地说:“你被公社定为先进
下乡知识青年了。”
薛青苗不相信,说李奋发和她开玩笑,李奋发便一脸严肃地说:“这事组织上已经定了怎么可以随便乱说呢!”
薛青苗惊喜的半天说不上话来,苹果一样圆圆的脸上泛起红润鲜亮的光彩,一双大眼睛也放出灼人的光芒。李奋发说:“后天公社要开表彰会,叫你代表先进知青发言。”
薛青苗说:“发什么言。”
李奋发说:“发言稿我已经叫秘书写好了,今天叫你来就是熟悉熟悉。内容吗,就是表决心扎根农村一辈子。”
薛青苗惊异地大睁着眼睛说:“扎根农村一辈子?”
李奋发说:“对了,向邢燕子、侯隽学习,农村是个广阔的天地,是大有作为的。”
公社的表彰大会是在农场小学召开的,人来的很多,会场四周彩旗飘飞,小伙子们把锣鼓家什敲的山响。
薛青苗看着农场那一排排红砖瓦房,看着干部家属一个个穿戴和城市人一样,农场里的小孩子也和城市里的小孩一样说普通话,她就觉着十分亲切。心里不由地闪出扎根农场一辈子的念头。
薛青苗在一片掌声中走向讲台,她不敢往台下望,手中的讲稿瑟瑟地抖着,当念到扎根农村一辈子时,她竟神差鬼使地念成了扎根农场一辈子。幸好,没有人听清,这里的人都讲方言,对普通话不太熟悉。然而,李奋发听得真真切切,他一激楞,见会场没有动静,也便放心了。会后,他问薛青苗,你怎么把扎根农村念成了扎根农场。薛青苗脸一红说,人家紧张吗,也搪塞过去了。
以前,薛青苗也到农场看了几回电影,很羡慕那里的干部警察,心想自己要是能到这里工作挺不错,比在蕨菜沟当农民强百倍了。
公社表彰会后,薛青苗又被推荐到县上去开会,到县上那天晚上,县团委的领导招待大家,薛青苗虽然不会喝酒,但还是端着酒杯轮流向领导敬酒,直到烂醉如泥。她记的是李奋发送她回的房间,半夜醒来,恍惚中有一个人从她的床上下来,走了出去。此时,她感觉下身疼痛的厉害,拉开灯一看,不仅自己一丝不挂,而且下身还留有血迹和黏液。她明白发生了什么,睁着一双惊恐无助的眼睛,木木地坐到天亮。
薛青苗发现自己怀孕是在一个月以后。那天晚上,她断定自己已经怀孕了,便去找李奋发。
李奋发见薛青苗的神情不大对劲,时而亢奋时而呆滞,猜想十有八九是那晚上的事。便跪在薛青苗的面前,向她求婚,说:“苗苗呀,只要你答应嫁给我,你提什么条件,凡是我能办到的我都答应。”并保证在两个月内结婚。
那天晚上, 薛青苗一夜未合眼,一直在哭,回城上大学当一名医生是她的梦,嫁一个志同道合的男人也是她的梦,眼看着美好的梦即将破灭,她无法选择,只有忍气吞声了。她不甘心,还是向李奋发提出了两个条件:一是李奋发必须调出公社;二是保送她上县中医院学习。
李奋发也是真心喜欢上了薛青苗,一个月后他们就领了结婚证。他俩的婚姻也受到了县革委会的表扬。认为这是薛青苗决心扎根农村的表现,也同意了她到县中医院进修的申请。
一年后,薛青苗从县中医院毕业回公社当了赤脚医生。李奋发也顺利地调动到了簸箕湾农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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