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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囚场(长篇连载3)

蓝湖之鱼
2008-02-02 15:27   收藏:0 回复:0 点击:5018

    十二
  
   大田里的庄稼基本上已经收割完了,只剩下土豆还没有收,土豆秧子上挂了一层霜,一副委靡不振的样。犯人们顶着寒风不紧不慢地挖着土豆。前面的人用铁锨把土豆翻出来,后面的人往背篓里拾,拾满一背篓便走到田边,到进停在那里的马车上。挖土豆前,马队长做了简单的动员,他说:“前一晌收大田,把你们逼急了,现在收土豆了,就不下任务了,可要给我挖干净,谁挖不干净,明年秧子一出我找狗日的算帐!”
   马队长交代完就走向前面不远的红萝卜地。农场的家属和女工正在那里挖红萝卜。犯人们看着马队长走进红萝卜地,一会儿他的身体在阳光下和女工们融合起来,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工所淹没。犯人们饥渴的目光一直被他牵引着,他的身影此刻是那样的诱人。
   郭大头突然就说:“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呀!”
   刘奴奴忘了手下的活,朝那边痴痴的地望。
   天气晴朗,潮湿的空气里散发着泥土的芬芳。那边女工们的笑声不时地响起,这边一群雄性勃发的"野兽"固守在自己的领地,或者有一匹凶悍的公狼还会抬起一条腿,喷射几滴尿液在草丛上,划出自己的地盘。
   说话间,一辆马车朝地边行来,车上坐着王光祖,他是来给犯人送中午饭来了。王光祖捕前系供销社的仓库保管员,高中文化,会读书,会念报,还懂一点电工常识,要不是破坏军婚和贪污,在当地还算是一个人才。
   王光祖三十好几了,家有贤妻不用,就爱招花惹草,在一个小小的县城就有七个姑娘、小媳妇在他用几斤粮票,几斤菜油,几块钱的引诱下遭到蹂躏。犯事后他所有的钱粮都是贪污的。
   王光祖虽然到了劳改队,可并没有影响他发挥他的聪明才智。刚入监时,每人都写一份劳动改造思想汇报,他可不像别的犯人尽在对自己所犯罪行的认识上作文章,而他却是把自己有什么特长写的一清二楚。什么会修理电器,会写文章,会办黑板报等;而且还大表决心,一定要认真改造,洗心革面。他的汇报引起了管教股周干事的兴趣,正好三中队缺有文化的犯人,便把他分配到三队观察一下看能不能当个组长什么的。
  
   来到三中队,王光祖心想就他这文化起码可以当个小组长。可是一个月过去了,非但什么动静也没有,反而整天如牛似马般地在大田里干活。不久又来几个新犯人,其中有一个也是高中文化,犯的也是流氓罪。王光祖心想,我如果不好好表现一番,这组长的位子怕要被别人枪去了。王光祖知道在劳改队最容易立的功就是揭发反改造行为。此后,他处处留心仔细搜寻等着那一天拾个便宜。
   该王光祖走运,春天里的一日,犯人们发现一只小鸡跑进监狱的院子,在墙根悠闲地找食吃,一连多日无人认领。胡塞尼便收留了它,平时带回来一些小虫子,野菜来喂它,没想到才几个月,小鸡居然长得膘肥个大。犯人们都嘴馋的要命,一在怂恿胡塞尼杀了吃肉。当初胡塞尼舍不得,大家劝的多了,他便有些动摇。于是他客客气气地请了郭大头。晚上收工后 ,郭大头把一把锄草的铲子带回了监舍,气宇轩昂地当着大家的面,手麻脚利地将那只鸡 解决了。郭大头一时间出尽了风头,恐怕他这辈子都没想过有这么多人欣赏他的手艺。他连呵 斥带喊叫,面对即将开膛的肥鸡,俨然是英雄豪杰在世。把个给他打下手的胡塞尼训得跟孙子一般。端盆接下水,放血拔鸡毛,手忙脚乱。杀完鸡,郭大头收拾了家什,正准备生火煮鸡,不料李指导员进来了,连鸡带铲子都收走了。
   胡塞尼满心委屈地找到马队 汇报了情况。马队长便骂道∶“你个尕娃那松样子还想吃尕鸡娃,你也不摸一摸你的腔子,你有几个心眼?”于是他回到监院,摆弄着拔了一地的鸡毛,有犯人便告诉他,是王光祖向指导员打了小报告。他忙了几个月连个鸡爪都没吃上,十 分生气 便早早歇了。
  
   此后,王光祖又不失时机地打了几回小报告,小组长的位子果然叫他争取到手了。
  
    刘奴奴吃饭的速度十分迅速,无论饭多么烫,他都能把碗端起朝嘴里猛灌,吃的噎住了,发出的响声就同才叫鸣的尕鸡娃一样。他一边吃一边看桶里还有没有剩余的饭。倘若有,他就呼噜一下将剩下的饭含到嘴里,又去盛第二碗。为了抢锅底的饭常和胡塞尼打的不可开交。
  
   “刘奴奴”王光祖的声音,说着将半碗饭递了过去,“你挖一个"管子"多少钱?”王光祖笑着,一双色眼熠熠生辉。刘奴奴犯的是绺窃和流氓 ,"管子"是黑话指野鸡。
  
   刘奴奴接过那半碗饭,光顾吃了,也不言语,抓着筷子伸出一根手指头。
  
   “一竿子?”王光祖有些不信。一竿子指十元。
   “他说的是实话。”马明义把他的那双鱼烟给王大组长敬了一支。
  
   “我浪兰州城时也碰见过野鸡。”马明义道:“我那十元钱的票子就当叫风吹了。”
  
   刘奴奴刚吃完饭,把那碗舔了个干干净净,急忙说“你打秋风呢?”
  
   “是不是叫兰州城的野鸡给了个肚脐眼?”王大组长浪浪地笑着说。
  
   “叫大组长说到相上了。”老流氓马明义只要一听说女人,就来劲了,兴奋的指手划脚,“我那次是叫兰州城的野鸡哄了!”
  
   一阵哄笑声。
  
  王光祖送完饭,马车返回时要把女工收获的红萝卜运回去。王光祖走到女工田里,王兰把拔下的红萝卜收拢抱起,递给王光祖。王光祖到了女人堆里像是打了吗啡,干起活来十分的卖力。王兰又将一抱红萝卜放到马车上,说:“大组长怎么不见孙立?” 没有答话,王兰抬起头来,见抱着红萝卜的王光祖眼睛正死盯着自己的胸部。不觉脸上发烧,赶忙将衬衣最上面的扣子扣好。
   王光祖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刚才从上面正俯看着王兰胸口里那对白生生馒头似的乳房。
  
   “你,你刚才问,”王光祖赔着笑脸,“问什么?”
   “不问了!”王兰一脸严肃地说。
  
   他转身去抱了一大抱红萝卜,一双色眼瞧着王兰嘻皮笑脸地说:“孙立这小伙子长的麻利干散呵!”说话间去接王兰递上来的红萝卜,趁机将一只脏手碰了碰王兰那颤巍巍饱满的乳房。 王兰像被蝎子蛰了一下,后退了几步,惊恐地盯了王光祖一眼。心想人家的手也许是无意碰到的,于是又觉着没发生什么事一样。王光祖见王兰不恼,便登鼻子上脸,流氓恶习大发,再一次接王兰递上来的红萝卜时,故伎重演,又在人家姑娘的乳房上摸了一下。
  
   “恶心!”王兰生气地将红萝卜朝车上一丢,委屈的泪水流了出来。
   “我不是有意的呀!”王光祖害怕了,急忙向王兰解释:“你千万不要想的太多,我的确是无意的呀!”
   王兰擦着眼泪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了。 其他人觉着蹊跷,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
   秋收农忙时节,全农场的人都要投入到大田里,薛青苗也来和女工们一起收红萝卜了。她看到王兰怏怏不乐地走了,梅彩云也注意到了,两人相互对了一下眼色,便向王光祖走去。
   梅彩云问王光祖:“刚才你把小王咋样了?”
   王光祖在一阵惊慌后,稍一定神,想两人干活那有不碰的道理,心下安定了许多。待两个有来头的家属问起,他也气定神闲的说:“没什么啦,我不小心碰了她的胸,小姑娘也太害羞了!”
   两人听王光祖一解释,也不便再说什么,这等事情,一个说故意的,一个说无意的,就是包青天在世也断不清。两人相视一笑,就一齐往车上装红萝卜,一车一会就装满了。
   王光祖赶着马车走了,女工们就在地边坐下来休息。
   梅彩云拉着薛青苗一起去小解,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梅彩云说,我刚才听见王兰向王光祖问孙立呢。薛青苗说,我早就听人说那姑娘看上孙立了。梅彩云对孙立有意思,想把这个强壮健康漂亮的小伙子粘上。便不屑地说,投怀送抱的也太不值价了。薛青苗也看出这个风流女人对孙立的垂涎,便顺着他的意思说,梅大姐好味口,老牛吃嫩草,小心着点。说毕,两人都浪浪地笑了起来。
   薛青苗一响都是个有心人,见梅彩云有如此色胆,也想从中敲一敲边鼓,捞点好处。
  
  十三
  
   那天晚上,孙立又叫薛青苗喊去帮女工排练庆祝国庆节的节目。此前,孙立着意去了小河洗了个凉水澡,他找出已经有几个月没有用的一块香皂,好好地把全身上下洗了个干净,又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闻一闻身上没有了大粪的气味,这才去了。
   在排节目时,梅彩云有意无意地老往孙立跟前凑,她今天也是尽心地打扮了一番,黑油油的头发像瀑布一样泄了下来,脸上均匀地涂了一层雪花膏,描眉抹唇,仿佛年轻了十几岁,在俱乐部那淡黄色的灯光的衬托下竟是那么的妩媚动人。薛青苗丽质天然,随意打扮也是十分的好看,在一群农场女工中总是显的鹤立鸡群。这会儿,她也是处处让着场长夫人,把孙立指挥得净给梅彩云辅导了。把个半老徐娘、颜色迟暮、风流不减的梅彩云兴奋得如上云端,忘乎所以。
   排练完了,孙立刚朝外走出几步,后头有人在喊他。
  
   “孙立,你停一下。”
  
   孙立没转身,知道是梅彩云在喊他,装着没听见,加快了脚步。刚才排练的时候,孙立有几次被梅彩云强拉到她的怀里,将一对高挺的乳房顶在孙立的胸上。不晓得为啥,孙立这会儿听到她叫,心就怦怦地跳。他害怕。一个处男也会像处女一样,出自本能地来保护自己那珍贵的“第一次”。这一阵子孙立也许就是这样的一种心理吧。
  
   “孙立别忙着往回走,大姐还有话给你说呢。”
  
   梅彩云说话的声音好听,不像那些老女人,粗喉咙大嗓门,闷闷的,沙哑。她的嗓音清脆,带一点胸腔的颤音,是那种有磁性的声音,却又不失柔和。是那种特别有女人味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里,格外有韵味。她唱歌也十分的有水平,虽不是专业水准,但在这山野偏僻的小地方还是少见的。“八一”和军队联欢时,她唱了一首“小小竹排水中游”竟一下子全场轰动,迷到了一层人,连唱了三首歌,都谢不了幕,最后没办法,还是薛青苗机灵,赶紧跑上台,把大幕拉上,换了一个小学生的舞蹈,才把掌声压了下去。
  
   梅彩云小跑几步追了上来,气喘嘘嘘的,隆起的一对乳房也一上一下地动着,在月光的映照下格外诱人。
  
   孙立定定地站住,毫无表情地望着她,眼睛里流露出疑惑畏缩的光。
  
   梅彩云带着一点羞涩地说:“走,到那边去说。”
  
   孙立被梅彩云牵着朝路下一片小树林中走去。那是场部办公室后面的一块空地,叫房子挡着,光线暗,路上的人看不到里面发生什么。孙立有些萎缩不前,
  
    下坡时,凭着惯性,孙立靠在了梅彩云的身上,左手不自觉的一抓,正好抓在她的乳房上,孙立像触电一样立即躲开,不料却被她牢牢抓住。她的气息那么清晰,那么近距离地漾在孙立的脸上,身上散发出浓浓的脂粉香气。
  
   黑暗中,孙立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她白净的脸上有光嘴角有笑。
  
   梅彩云用十分亲热的语气说,“你今年二十几了?”温热的口气扑在孙立的脸上。
  
   “二十五岁。”
  
   “还没结婚吧,有女朋友吧?”
   “都没有。”
  
   “二十五岁了还没有女人疼你呢!也不知道女人是个啥滋味?”
  
   孙立知道她在引诱,在企望得到什么东西,他呆呆地听着。
   梅彩云边说边抓孙立的手拉到她的胸前按在她的乳房上。孙立欲收回,却被她死死压住。
   她对孙立说:“我同情你。”说着便把孙立拉到自己的怀里。
   孙立无奈地靠在她的身上,感觉她的气息变的粗重起来,一股股女人特有的气味,馨香地扑在他的脸上,像一根无形的羽毛在轻拂。
   孙立还是头一次体验一个女人靠在自己身上的感觉,,他感到那丰满富有弹性的乳房,紧紧地靠着自己的胸脯,似乎有一股电流穿过他的身体,从未有过的一种麻酥酥的东西在刺激着他那最敏感的部位。他努力地克制自己,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不由地想到了在剧团时的一段情景:
  
   “小心,被雨淋着了!”眼前出现一柄浅绿色的雨伞,伞下一张动人美丽的笑脸。韩笑,剧团里的皇后,多才多艺的女才子,竟主动和自己打招呼。
  
    “呃!”他笑得有些僵硬。“回剧团吗?”他一面说着一面靠近,木木地看着眼前这张美丽的脸,这样近距离地欣赏,真乃天仙下凡!“是,回剧团。”她赶紧低下头,感觉到他那灼人的目光在盯自己。那把绿伞像一朵飘移的云,翩然而至,遮住了他头顶的天空,也静止了他眼前雨的世界。“正巧,我们一起走吧”“淋雨了很容易感冒哦。”韩笑十分关切地地说道。于是他十分感激地同她前行。
  
   “这天气真怪,说下就下,让人措手不及。那你怎么知道要带伞呢?”。
   “我早上听天气预报了。”
   “哦。”两人一边走,一边交谈。
   在这个飘雨的早上,他们初次意外邂逅。从此,那张天仙般美丽的脸盘便驻留在了他的心间。
  
   梅彩云把一张被欲火燃烧的发烫的脸扬了起来,色眼迷离地微闭着,撩人的气息那么强烈地拂上孙立的脸。随着她的动作,一对山丘样的乳房诱人地颤动着。
  
   孙立被一种恐惧强烈地攫住,努力把身体向外挪,却被她紧紧的揽住,不能动弹。
  
   他只觉得内心十分的烦燥,沉郁地说:
  
   “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我还没有给你说事呢,不要急吗!”
  
   “那快一点。”
  
   梅彩云双手揽住孙立的腰,顶住他的身子慢慢摇动,高耸的双乳在他胸前不停摩挲。
  
   “我喜欢你做我的男朋友,你又年轻又漂亮,我真心想关怀你呀!”梅彩云呐呐地说。
  
    寂静的小树林里,凉风一阵阵吹来,枯黄的树叶瑟瑟地飘落下来,粘在他们的头上和肩上。
  
   梅彩云把脸贴在孙立的胸上,静静地像是在等待什么。
  
   孙立想推开她,挪动一下身体。梅彩云紧紧地揽住,又说:
  
   “你难道不喜欢这样吗?”
  
   说着,她把脸凑上来,两片温热的嘴唇在孙立的脸上吻了一下。
  
   孙立用双手压着她的双肩,她柔软温热的乳房紧挨着,使他燥热难耐又说:
  
   “你不要这样,我真的该走了。”
  
   “有我你怕什么?”
  
   梅彩云用那细软的手在他的脸上抚摸着。
  
   两人紧搂着,僵持着,他只要在情感上稍有松动,今夜,在这小树林里肯定会发生说不清的事了。他一再拒绝她对自己强烈的诱惑,想要推开她总是失败。
  
   梅彩云毕竟是情场老手,她的手从孙立的脸上游弋着向下摸索,摸到了他的颈脖,胸膛,竟摸到了他的小腹,快要摸到他的神经积聚处时,孙立突然猛地挣脱,迅速朝路上跑去。
  
  
   十四
  
   孙立走后,梅彩云也怏怏不乐地从小树林走了出来。薛青苗还在医务室等着,她两约好,一块回家属区。梅彩云到医务室叫了薛青苗,两人结伴沿着田边小路往回走。薛青苗见梅彩云不高兴,知道事情办的不顺利。便说:“梅大姐呀!交朋友也有个过程,你想人家是个犯人又是处男,心里肯定会想许多事情。那像你,老子天下第一,在家里管着苏场长,还不是把全农场都管了。可人家才不那么想呢,要是翻了板,还不给那犯人多加几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呀!这事我看还的慢慢地来。”
   梅彩云听着也有几分道理,便说:“你聪明伶俐,还不给我出个主意。”
   薛青苗说:“这事一开始我就想了,快不了,到底咋办,你容我好好想一想。”
   说话间,已到了家属区,说了再见,两人便各自回家。
  
   这几天碾场,人手不够,分散在猪圈、马号、菜园各处的杂役都集中在了打麦场上,就连家属工、临时工也来帮忙。此刻,碾场上一片繁忙,脱粒机在轰鸣,青稞粒像流水一样从高扬的漏斗里倾泄。噪声扰耳,灰尘漫天。
   马明义和刘奴奴侍侯着脱粒机,及时地把一捆捆青稞送进机口。马明义开始还以为大组长给他分配的是技术活,庆幸平时送炒面、纸烟没有白送。干了一会就觉着不对劲,人那有机器的速度快,机子张开河马样的大口,不停地将麦捆吞进。两人都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仅仅这些忍一忍也可过去,还有那随机飞舞的灰尘,他两人离机最进,灰尘将他们包围,似在雾中干活。不到休息,马明义就喊着受不了了。刘奴奴是庄稼人出身对此早已习惯,看着马明义恼怒的样子,心里窃笑:“驴日畜,日x还淌一身汗呢!”
   其他人就没有这样紧张,还可以不时的坐下来聊聊天。
   郭大头一屁股坐在松软的地面上。如同一道命令,其他犯人也学着他的样子陆续坐下。
  
   惟独孙立仍在干他的活。他一趟一趟地将脱干净的青稞用背篼往晒场运去。
  
   王兰他们一班女工负责晾晒,码堆,掌秤,王光祖和会计黄梦芸在旁边记数。
  
   王兰和赵桂桂用木筢来回地翻弄晾晒的青稞。王兰似有心事来回筢了两圈,便坐下来休息,时不时用眼睛瞟瞟孙立。
  
   “王兰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我帮你。”王光祖一脸怪怪的笑说道。
  
   “我就不能休息一会了吗?”王兰闷闷地答道。
  
   “哟,小姑娘今天是怎么啦?说话像打铁一样。”王光祖恬着脸说。
  
   “谁愿意和你说话,还嫌恶心!”王兰想起上一次的事便气呼呼地说道。
  
   “咦!这小姑娘怎么说话,你说什么恶心,谁恶心?” 王光祖虽然有点心虚,但还是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王光祖!你骂人!”王兰站起来愤怒地说,“你是什么东西,你自己知道。”
  
   王光祖本来是想和王兰耍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知趣地走开。
  
   王兰一想起上次的事,便伤心地哭了起来。
  
   刘奴奴几个犯人不服气地说“你爸原来跟我们一样!牛x什么 !”。
  
   孙立站在场边看着,心里不知怎样才好, 便转向赵桂桂,“大姐,你过去劝劝她。”
  
   赵桂桂觉着王兰哭的没有道理,便没好气地说:“哭什么?也不怕人笑话?”
  
   几个女工都围了过来,梅彩云哼了一声,有点不屑地说:“什么大不了的事值的一哭吗!”薛青苗本来也想劝一劝,见梅彩云这样的态度,便什么也不说了。
   倒是郭大头的一句话,才叫王兰停止了哭声。
   郭大头说:“王光祖这个老流氓,狗改不了吃屎,还想沾人家尕女孩的便宜呢!”
  
   “人家比你强多了。”梅彩云不疼不痒地说了一句。
  众人也便散了。
  
  郭雨民对王光祖的颠覆时刻都在准备着。他多次发觉王光祖和尕女孩的关系很不正常,但又没有什么证据抓到手里。一天夜里,两三点钟时,郭大头从梦中惊醒,发现王光祖和尕女孩的床是空的,便心生疑情,想来想去,这两人能去那儿呢?是不是上厕所了?他也有点内急,便朝厕所走去。才到厕所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有人窃窃私语的声音,他悄悄一听,正是那两人,“你轻一点,把我搞疼了。”尕女孩的声音。郭大头朝里一望,只见那两个鸟人,正如骡马交配一样,抱在一起。他把这一切看到眼里,当下又不敢去抓他们,便又返回监舍,把大家一个个叫醒,说了他刚见过的那一幕,便鼓动大家一起去。刚说完,有几个犯人要随郭大头去抓之时,门外有了动静,那两鸟人已经干完好事回来了。大家甚是遗憾,便纷纷到下再回梦乡。
   郭雨民没有证据也是干着急,便将这事放在心上,等待时机。同犯们也看出那两人的动作有些怪异,也只是拿来做为笑料。
   一天,突然下了大雨,犯人们便早早收工。大家回到监舍,雨下的更大了,电闪雷鸣,雷一个接一个的在头顶炸响,令人害怕。有人便说,老天爷要收人了。马明义接上话茬说:“我刚进监狱黑大门的时候,看见门口那两个石兽眼放红光,闪一下,就打一声雷。好叫人害怕呀!”郭大头说:“那是石兽向玉皇大帝报信呢,要抓这里的鸟人呢!” 尕女孩越听越害怕,便把自己的帽子反扣在头上,那帽子的里子是红布,据说红布可以辟邪。
   一天晚上,刘奴奴醒来,见尕女孩的被子像拉风箱一样,他揭开一看,原来这鸟人拿着一个石头棒棒在自己的肛门里抽送。刘奴奴把这事给郭大头一说,郭大头说:“尕娃嫌疼,自己给自己往大里捅呢!”
   郭雨民把自己看到的和听到的都给马队长说了。马队一听就来气:“把驴日的都给憋坏了,把自己不当人了。”当天晚上收号子时,马队当着三中队的犯人说:“两个大男人,档里加的棍棍,像兔子一样弄啥呢?人要自爱呢,不自爱了就不是个人了。”场上一阵哄笑。你说这事吧,也挺难办的,抓不到现时的证据,谁也不敢指名道姓,也只能不指名地敲打敲打。
  
  青稞晒在场上,天气好的时候就不用往库房里收,只是拢起堆,用雨布盖上。要有人晚上值班,王兰和赵桂桂回家了,队上就派王光祖和孙立值夜。他们两人便分了工,孙立值上半夜,王光祖值下半夜。
   天蒙蒙亮的时候,孙立被一串歌声唤醒,惺忪着眼一望,只见对面的小山丘下坐着一个女子嘤嘤地唱歌,一看便知是蕨菜沟的人,唱的是叫“花儿”的山俚野曲。王光祖坐在晒场沿上色眯眯地听着。那女子唱道:“对面晒场上的阿哥,身穿藏青衫衫,一个麻钱当两个花,你也不是维人的下家。”王光祖一边向那女子抛媚眼,一边打着再来一个的手式。那女子又唱:“阿哥生下的好心肠,知道疼阿妹呢,有心把我给了你,莫嫌阿妹身上赃。”这蕨菜沟有几个女子鬼得很,每年等到粮食上场便来引诱犯人偷农场的粮食。到了晚上,她们单个或者两个来,引犯人上钩的无非是色象,叫你摸一摸,揣一揣,能换几十斤粮食。
   三唱两唱,那女子便来到了王光祖的身边,挨着他坐下,王光祖早已把握不了自己,压住那女子就是亲嘴,一只手在女子身上摸索。从上摸到下面,刚要解裤带,女子便站了起来,从腰上抽出一条面袋,扒开口子就往里装粮食。王光祖在后面拉下女子的裤子,噌个不停。那女子也不管,尽管装粮食,等装满了,提上裤子就跑。王光祖急的喊又不敢喊,便自己将那粘液套弄的放在了青稞堆上。
   这一切都叫孙立看在眼里,恶心的他想吐又不敢吐,实在憋不住了,才起身,一股酸臭的胃中残留物像水枪一样喷到了王光祖的脸上。
  
  
  十五
  
  
  王兰知道是孙立值夜班,便每天赶早来到晒麦场上。一看到孙立便拿足了女孩子特有的矜持,高傲、稳重,不风不火。王兰每回将目光投向孙立时就发现,他竟然一点都没有注意她。她知道他的回避是无奈的。这样反而叫王兰更加怜悯他,更加心同疼。更加在他的面前极力表现,表现出她的爱意,他的坚决。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着,一有机会她便满含情意地看孙立的举动和那冷漠的眼神。在长时间的观察中她对他的喜欢更加强烈了。
   一天傍晚,黄桂桂有事先走了,王兰一人无法将一麻袋粮食搬回库房,她希望孙立过来和她一起搬。她直起身双手理一理弄乱的头发,目光越过其他人,向孙立望去,想引起他的注意。出乎意料的是,他竟一点也没有察觉,仍旧低头干活。
   “哼,木头一个,一点也不活泛。”
  
   王兰看着他心想。
   看来他对周围的一切都是麻木的,对所有的人都漠不关心,大有那种井水不犯河水或者莫管他人瓦上霜的君子独善风度。
   他关心的只是自己吗?
   王兰此时有些恼火,有些灰心,反倒暗暗觉得孙立不同其它人,是那种怪怪的、有独特个性,值得人咀嚼的人。
   其实女孩子都这样,瞧不起那种在女孩子面前阿谀奉承的样子,死缠烂打的追逐者,对傲慢的人反而会另眼相看,好象这种人才有男人味。
   每当孙立出现在王兰面前时,她的双眼就立即放光,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住。她无法摆脱这种牵引,双眼不自觉地去捕捉孙立骨子里隐藏着的玄秘的东西,喜欢看他白净的肤色,直直的鼻梁,高大的身躯,喜欢他那有棱角的嘴唇和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一头浓浓的黑发,若是不经意地看到他高举双臂时,腋下浓黑的汗毛也叫她喜欢。
   她无法确切地回答自己,此人的魅力到底在什么地方。严格地说王兰还没有达到那种不顾一切痴情的地步,孙立毕竟是一个正在服刑的犯人。她的父母一直对她管教很严,尤其是父亲在她小的时候就教她学《女儿经》、《三字经》、《治家格言》之类,虽说是“四旧”的东西,可她父亲还是偷偷地教她。在学习中她也心领神会。记起小时候那段时光,她的心中便泛起一阵阵甜蜜。
   蕨草沟其实很少有蕨菜。而是四周村子里的人上山采蕨菜必经此沟,久了,人们便叫它蕨草沟。
   初春时节,只见阳坡上象婴儿的拳头一片一片的蕨菜顶破地皮伸了出来。簸箕湾头上不大的一片天,也腾蒸着片片暗绿色的岚气。太阳一晒,那婴儿的拳头便舒展开来。漫天遍野的绿,绝非行走的才子一句病诗所形容得了。此时,回乡的小媳妇、大姑娘都象赶集一样经过蕨菜沟上山采蕨菜。掐下的蕨菜嫩生生地滴着汁儿,往绵土上一沾,封住不叫滴汁,那蕨菜才好吃。
   王兰的父亲叫王则正,原先是城里的某个大学的讲师,这农场一成立他就被送来了。刑满释放时,他要求留在农场,山广人稀,落地生根,到蕨菜沟娶了王兰的母亲。王则正到底是犯了何事?蕨草沟的人不管,也没人打问过。他进蕨草沟时,随身只带来了一只皮箱,装的全是书。人们知道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识文断字却落了个命运多舛,故而对他也是诸多宽宥。
   王兰早早摘了一篮蕨菜回来,一双布鞋被露水打得精湿。生了火在灶堂边烘鞋,鞋没干,两只光脚丫子烤得又红又烧。
   王则正进了灶间说:“兰子背书了。”
   王兰吐吐舌头,当下坐在灶口,咿咿呀呀地背书了,像念经一样,念着念着便打起盹来。王则正听不到王兰的念书声,便走了过来,手拿一根木棍,啪地一声打在女儿的头上。
   “小雨藏山客来久,长江接天帆到迟,迟……”……“诗罢春风荣草木,呀……”
   王则正教女儿甚严,又别具一格,唐诗宋词大多是某人的集句,什么李白、杜甫的名诗名句他一概不教。尤其看重黄山谷、元遗山诗句集联。一部清小琅环山本的《文选集腋》也被王兰背得烂熟。天黑由王则正逐句口授记诵,到了早上便高声朗读。王兰每晚背不上几句便进了梦乡,日长天久,也积累了不少。上小学时,一次在课堂上被老师罚站背书,她竟念了“山不让尘,川不辞盈,故将立德必先近仁……”
   把老师惊得目瞪口呆。
   王兰把唱诗当了玩儿,所学诗又不拘体系出处,内容也全是东一句西一句不成章法。随口念出一句总叫一些土秀才琢磨半晌也不知出自何朝何代何师何篇。
   待鞋烤干了,王兰便叫“背会了背会了”,一转身跑出院子。他爸追出门外,朝着女儿的背影喊道:“撑肠文字五千卷”。
   王兰边跑边接上“试手清凉第一篇。”
   王则正听后,便得意地反背了双手,慢悠悠地朝堂屋里走去。
   事情有时候就是不可思议,王光祖见王兰一人搬不动麻袋,便走了过来,扛起麻袋一溜小跑进了库房。
   王兰瞪了孙立一眼,生气地坐在了场边的水泥沿上。
  
  十六
  
   梅彩云过生日,约了薛青苗、会计黄梦云、赵桂桂到家里小聚。
   梅彩云将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了一套连衣裙,风姿绰约地在家里等着。不一会儿,薛青苗她们也相继到来。她们先是惊讶地上下打量着梅彩云,称赞一番,随即送了生日礼物,说着祝福的话。
   四个女人一台戏,他们如同欢快的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嘻嘻哈哈又聊又唱。
   薛青苗故做惊讶地说;“梅姐你今天真是太漂亮了,称得上是农场的皇后了。”
   黄梦云接上说:“本身就是皇后嘛。”
   梅彩云说:“薛青苗才是咱们农场的皇后,绝对是场花。”
   赵桂桂插进来说:“梅姐天生丽质,穿上这身衣服更加显得高雅。”
   梅彩云说:“咱们换个话题好不好。要不说说国庆联欢的事。”
   赵桂桂抢先说:“前天我看了县文工团的一台节目,那才叫艺术。”
   梅彩云把嘴撇了一下说:“那水平差远了,两个独唱没一个够水平的。”
   薛青苗眼珠一转,接上说:“我看那水平还比不上梅姐呢。”
   梅彩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又说:“光顾聊天了,都忘了吃饭。”边说边往厨房走,一会便张罗了一桌子好吃的饭菜。
   大家也不谦让,筷子飞快地夹着各自喜欢吃的菜。
   席间,四个女人说些家常话。你说你的难心,她道她的愁肠,日 子过得艰难,心里不顺畅。说话间,黄桂桂抹泪,抹完泪又是笑。又换了话题, 各颂扬自己的本事。如何制服男人,管理家务。云山雾地,真真假假,把一桌子宴席渲染的好不热闹。大家一直玩到很完才散了。苏场长还没回来,梅彩云便叫薛青苗陪她。
   两人悄悄话说得很晚了,各说各的男人的不是,薛青苗有了困意打着呵欠。
   梅彩云却说∶“你的男人,人看着挺和善的呀!话没出口,脸上倒都是笑。”
   薛青苗说:“他那是笑里藏刀,不遇事还好 ,一有事,就翻脸了,你以为呢!”
  
   梅彩云说∶“男人活在世上,都有他做人的方便,蛇走鳖窜,若木头疙瘩一般,岂不 枉为男人?” 薛青苗说∶“说得也是。我们农场里就他文化还不错,念个报纸办个黑板报,像回事。可就是上不了大场面,一个中队指导员干了都五年了。”
   梅彩云知道她说这话的意思,嘴上不说心里亮的和明镜一样。到是有意说了一句气话∶“文化高咋不去外头工作,蹴在这山沟沟做啥? ”
  
   薛青苗说∶“连县上都上不去,到省上工作咋恁容易,谁能像你男人老革命吗?”
   梅彩云有些生气地说∶“甭提我 那老东西了, 狗肉上不了席面!他的战友都留在了省公安厅,就他老实头头叫人哄说到了这山沟沟来了。”
  
   薛青苗嗔怪她道∶“女人咋都一个样?他说他的提不起来,你说 你的死狗一个。我要是你,就知足了。”
   梅彩云笑了,捣了她一小拳,说∶“你这人尖牙利齿。我说不过你。”
   薛青苗也笑了,坐起身∶“看把你急的,我说着耍呢,你甭生气。苏场长还能看上我。”
  
   薛青苗想了一刻,笑眯眯地说∶“要说我的老李,我这辈子也豁出去了。女人嫁汉图的吃穿,就盼着老李升官了!”
   梅彩云知道已没退路,便说∶“你男人的事我家老头子已经答应了,你就放心吧!不过我叫你办的事怎样了?”
   薛青苗便附在她的耳朵上如此这般一番。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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