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寒鸦-个人文章】
每逢佳节倍思亲
□ 寒鸦
2008-02-11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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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雪花飘飘,又是年关将至。一曲萨克斯《回家》悠悠而起,牵引起我对家乡和亲人触手可及的亲情思念和遥望无期的记忆。“每逢佳节倍思亲”,思亲是一份甜蜜心头的温馨,也是一份拾遗往事的苦涩。父亲离开人世有8个年头了,大多时候我得承认,关于他生平的点点滴滴,随着时光的流逝于我的印象则愈来愈模糊了。这好比一部年代久远的电影拷贝,越是镜头往后推进,断层和黑屏的格式就越多。
父亲是个闲不住的人,一亩三分地总有他忙不完的事,哪怕是热闹的年关,他也常常扛着锄头,独自出门。没有人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只是快吃饭的时候,母亲才吩咐我一声。我一般站在大门槛上,对着茫茫的天空和大地喊上几声:“父啊......回来恰(吃)饭了......”,也不管他听见没有,反正过一会儿他就会回来的。厨房木门后面常年挂着一条父亲的专用毛巾,他回来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挥舞着毛巾拍灰尘,左拍几下,右拍几下,前拍几下,后拍几下。
大年三十中午吃年饭,阖家团圆;晚上吃挂面,长命百岁;年初一早上吃“芋头圆”(家乡土特产),一年圆圆满满。“芋头圆”在年三十下午就要包好的。父亲的大手强劲有力,随便在大山、丛林中抓上几把,就能抓上一担柴火来。可父亲的手算不上灵巧,一家人围在桌前包“芋头圆”,呲牙裂嘴、样子最丑的往往就是父亲和我的“杰作”。后来父亲干脆不包圆子了,抡起斧头劈柴剁肉,准备晚上的守岁。
吃完了长寿面,分到了压岁钱,我们各自玩闹各自的。母亲拿出一个瓷盘,装上米泡、花生、苕角、酥糖,放在父亲旁边的凳子上,然后她去休息。母亲身体一直不好,一到晚上就习惯窝在被子里。炉灶生起熊熊的柴火,柴火上面吊着鼎罐,罐里煨着老鸡、老豚之类的年货,一时间,满屋弥漫着诱人的肉香味,当然还有浓浓的烟草味。
父亲喜欢抽烟,而且习惯抽旱烟。每当他独处在炉灶旁守岁,一边用火钳拨弄着炭火,一边往烟斗里装烟丝,还忙不迭地夹起“炭火子”点烟,连火柴都免了。烟丝点着以后,父亲重重吸上几口,然后徐徐吐出烟雾,一斗烟抽完后,猛地吹上一口气,灰烬从烟斗中蹦出来。歇上一口茶工夫,父亲再往烟斗里装烟丝,如此循环。年复一年,父亲“守岁”的习惯一成不变,只是抽烟的频率越来越频繁。在我的印象中,父亲每守一次岁,脸上的皱纹就好象加密了一轮。
父亲守岁时基本上是不吃糕点的,都是我姐弟几个寅一时卯一时来抓上几把。有一次我又来“偷”糕点,父亲正昏昏欲睡,我闻到一股糊焦味,顺着味道寻找,我看见父亲的棉鞋前头烧着了。我赶紧推醒他,父亲站起来跺跺脚,鞋头露出一个大窟窿,我问他脚指头烧痛了没?父亲一脸的痛惜:“脚痛倒还好,只可惜一双新鞋了。”父亲走后几年,我无意中把这往事讲给儿子听,儿子听完哈哈一笑,说他爷爷真傻,不晓得脚痛,倒痛惜一双新鞋。儿子的不理解我也小时候有过,那年代村里的男人要去40里外的城关卖柴换取日用品,去时穿着鞋子,回来却光着脚,鞋提在手上。现在我也已为人父,大凡生活中的苦涩滋味,恐怕只有重担在肩的父母才能体会吧。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每当年关岁末、家人欢聚之时,我总会这样忆起我的父母,也会给他们饭桌上空出一个位置来。或者我的“守岁”方式和父亲不太一样,但我相信我和父亲热爱家庭、热爱生活的心是一样的。岁月就是一种时间换空间的轮回,谁能说我现在的生活不是重复着父亲昨天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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