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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只如初见(情人节征文)

阿辽申卡
2008-02-18 12:27   收藏:0 回复:11 点击:822

   
  二十岁,青春年少,血气方刚。我正是春风得意时,在一个科室里当干事。跑跑腿,写写文件。虽然,我没大学的文凭,但凭着自己的刻苦努力,是金子终于发光了。可好景不长,刚干了一年,两个科长为了争一个位置,表面上笑嘻嘻的,暗底里拉帮结派,勾心斗角。我厌烦了这种官场上权术间的争斗,新官上任三把火,新科长上任搞精简,第一个就把我刷了下来。
  下就下,不就一个小科员吗,天生我才必有用。到哪儿不能生活,不能干一番事业呢。
  
  金秋十月。我已在石河子的水果市场干了半年。这半年我结识了很多和我一样的年轻人,有转业军人,有下岗工人。他们实实在在待我真心真意教我怎样做生意,我对自己更充满了信心。更感到好笑的是他们说水果市场里来了位帅哥,有文化有见识,胆大心细,悟性很高,将来生意肯定做的大。人热情还特没脾气,谁有忙只要吱一声,准时报到。
  这是我吗,我只能笑笑。也许我的人缘真的好。
  小周是江苏人,二十三岁,复员后一直没找上工作,哥哥在人民医院工作。他从江苏来到石河子后,也在水果市场干。不知他怎么想的非要和我合伙干,他说,两人投资少,风险也少。何况我们大家资金都少,只有集中在一起,才能到原产地搞到更便宜的苹果。他在水果市场观察了好长时间,说只有我是他最好的搭档。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认定的事,是看得很准的。很难说为什么。我觉得你在生意上胆大心细把握得很好,最重要的是心地善良。我比你看的远,还做过这一行比你有经验。我们做搭档相辅相成相互配合生意肯定做的很红火。我和他握手,说你说的很有道理。祝贺我们成新的搭档,并要在生意上做得更好。都说朋友好做,伙计难当。他点点头,我们要做好朋友,还要做好的合伙人。
  我问他,既然看准了我,要和我合伙做生意,那一定胸有成竹了。
  他说,我的计划是到伊犁去拉苹果。
  我说我们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不谋而合。我正有此打算,只是本地人对苹果的品种和味道还没做最后的了解,去南疆还是去伊犁还犹豫不定。
  小周说我们去伊犁吧,我已做过这方面的调查,伊犁的黄元帅个大味好,在这里的销路很好。而且那里有我一个远方的表哥,有什么困难他也会帮忙的。
  伊犁那真是个好地方,是我梦寐以求想去的地方。碧波荡漾的赛里木湖,松涛起伏的果子沟,绿草如茵的巩乃斯大草原,还有奔腾的伊犁河,有四溢飘香的美味果园。好!就这样决定了,后天我们起程。
  
  我生性不是那种特无情趣的人。也许中外小说看的太多,特别喜欢小说中的浪漫情调,富有忧郁且有感染力的故事。我的长相特引人注目,怪就怪在,我不知遗传了哪位祖先的基因,长一头卷而短浓密的黑发。无论男女老少都喜欢到我的水果店里来买我的水果,不是一公斤葡萄,就是半公斤香梨,再不就是几百克的小红枣。忙的我手脚慌乱,好几次找错了钱。客人说,小伙子你吃亏了,你该找我三元钱,你却给了我五快钱。有些人不知是来看我,还是我卖的水果,味道真的与别人的水果味道不同。旁边店里的人都特别嫉妒我,羡慕我的生意如此红火。不知什么原因,还有许多的女孩看到我后莫名其妙的脸就红了,我还没感到什么不好意思的,她们倒先忸忸怩怩了。
  在去伊犁的长途客车上,我生平第一次听到了一首很美的维吾尔族民歌。不知什么原因那天长途客车上的人很少,除了小周我四五个男人坐在后排外,中间坐的就是七八个挂着石河子艺术大学校徽的女生,大多都在二十岁左右。也不到放假的时间,她们却前往伊犁。个个长得如花似玉,弯弯的黑眉,用奥斯曼草汁精心的描过,挺挺的鼻梁,深深的眼窝。她们在轻声的合唱一首歌,中间插着独唱。歌声动听委婉,在整个车厢仿佛只有她们,她们沉浸在美妙的歌声中,先用维语唱了一段,有个姑娘侧身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恰好我正在看前面,迎上了她的目光,姑娘的眼睛清澈如水,那姑娘迅速的歪过了头,朝窗外看去,刚才的明眸一闪如火星一般断然的消失了。
  随后,可能是为了照顾我们这几个少数民族吧,她们有用汉语唱起了这段歌。
  美妙的歌声感染着我,它激荡着我的心,犹如温暖的泉水慢慢沁润我的全身。环顾包围着我们的美女们不免有些心猿意马。
  我只能断断续续的听着歌记着歌词,也没能记住整段歌词。我感到好遗憾,这么动听的歌。只能等到回石河子后再去找这首歌了。
  长途客车颠簸了数小时后,临近傍晚时,车停在了荒凉的一个叫五台的地方,司机说,晚上我们就住在这里,明天早晨车再启程。
  五台不大,四处是山和戈壁。除了旅馆什么也没有。我和小周一人要了份手抓肉和馕,美滋滋的刚好吃完。上午同车艺校的几个女生在我们对面不远的地方也在吃抓饭,忽然,她们嬉笑起来,推着其中上午在车上回头看我的女生,那女生走到我的旁边,用维语快速的和我说了一大堆话,我笑笑,告诉她我不是维吾尔,我是汉族。她一听就明白了,不好意思的笑了。
  “对不起,你真的不象汉族。”姑娘用标准的普通话说。
  我说,“我是一万个中最不象汉族的那个,是我的头发吗?爹妈给的。”
  “我也不是维吾尔,我是塔塔尔族。”
  我知道,塔塔尔族在新疆,人口也算够少的了.
  “哈哈,那你更是少数民族了,你的维语讲的真好。你的汉语讲的比我还标准。”我由衷的夸奖她,也羡慕和佩服她能流利自如的说着两种不同民族的语言。
  “你也是大学生?”她好奇的问。
  我反问:“你看我象吗?”
  “看你穿着白色的衬衫,大尖领翻在西装外,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象你这样的,只有那些大学生才这样穿。”
  “我不是大学生。几年前我没考上大学,现在在工作。准备去伊犁采购一车苹果。”
  其实,我知道说采购比贩卖好听些。
  “到伊犁去采购苹果!太好了,我们哪儿的苹果太好吃了,又脆又甜。准备去那个地方?”
  听她说话,她可能是伊犁人。
  “我们的目标还没确定,只有到了地方再说。”我如实的告诉她
  “我给你推荐个好地方,不信你们可以去看看,那里有个相当大的苹果园,装几车都没问题。”
  说着那姑娘迅速跑回同伴那里,要了纸和笔,写了地址。返回给了我。
  我没看地址,把纸叠好装进口袋。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我怎么相信你?又没放假,你们到伊犁干什么去?”我看看她的同伴问道。
  “我叫古里仙,我们到伊犁是去采风的。”古里仙大方爽朗的告诉了我,到底不愧是搞文艺的。
  “古里仙,能告诉我,在车里你们唱的那首歌,有歌词和歌谱吗?”
  “你也爱听?太好了,有,有。我们正在练习。我给你拿去。”古里仙高兴的像个小孩又急急忙忙拿来了歌单。
  我如愿一场,终于有了歌词。
  “谢谢你,古里仙,你们唱的太好了。你们还回石河子吗?”
  “回呀,怎么不回,你问这个干什么?”古里仙突然象很警惕的问。
  “哎呀呀,看把你吓的,回石河子后我们给你送苹果呀。”看美女是真,送苹果只是个借口罢了,我偷偷的望了一眼她的同伴,她的同伴几个人焦急朝我们这边看着。
  “不告诉你,如果有缘的话,回石河子后我们会再见面的。你知道吗?我们在打赌,我说你可能是维族,要么是“二转子”(混血儿的意思)她们说你是绝对的汉族。”古里仙一抖头发顽皮的笑着跑回同伴那里去了。
  原来她们在打赌。怪不得在车上古里仙看我,我还真有点自做多情。真的,如果有缘的话,我和古里仙会见面的。
  小周在我旁边至始至终没说话。这时才冒了一句,“小子,真行。什么样的人你都能说上话,你看古里仙的眼神,对你真是那种脉脉含情一见如故。”
  古里仙是大方热情的,我是冷静的。我何尝不想得到一个姑娘的青睐。而那些风花雪月的故事最终的结局,大都是凄惨悲凉。再想想,人家也只不过是打赌和你多说了几句话。让小周看起来男女之间就暖味多了。
  旅馆里,在昏暗的灯光下拿出了古里仙给的歌单。我慢慢看了起来,让我留恋往返沉浸在委婉动人的歌声里的那些歌词:
  
   阿瓦尔古里
  
   我骑着马儿唱起了歌,走过了伊犁
   看见了美丽的阿瓦尔古里
   天涯海角有谁能比得上你
   哎呀 美丽的阿瓦尔古里
  
   流浪的人儿踏破了天山,越过了隔壁
   告诉你美丽的阿瓦尔古里
   我要寻找的人儿就是你
   哎呀 美丽的阿瓦古里
  
  也许生活就象这长途客车一样,有的人和你同时上车,在半途中又下车了。有的人半路上车却伴随你一同到达了目的地。
  古里仙和这几位姑娘一样,在我的生活中只是一个过客,在平静的湖水中什么也没留下,只是湖水中的一圈圈涟漪而已。而那首优美动听的《阿瓦尔古里》却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脑海里,萦绕耳畔。
  让我真正寻找的阿瓦尔古里又在何方,在我生命的长河中又能掀起怎样的波澜,现在都是未知数,在我这个二十刚出头不确定的年龄发生什么都未时过早。
  
  在过赛里木湖时,天还没大亮。隐隐约约看到暗黑的湖水,波浪拍打着湖岸。远处的山峰成黛色,而山顶上覆盖着闪着银色的白雪。
  让我感到遗憾的是,没看清赛里木湖的真实面目。
  车爬的很慢。大家昏昏欲睡,不知谁喊了一声;果子沟到了。一车人又被惊醒了,那几个姑娘可能常走这条路,没感到有什么惊奇的,抬下头又睡了。
  果子沟山崖陡峭,看沟底的人如蚂蚁游动,山坡上长满了松树。整个山被绿色的植被覆盖着,已是秋天了,还有些不知名的野花在矮草间迎风绽放。色彩鲜艳,引人注目。一条蜿蜒崎岖的盘山路,对第一经过的人来说,是感到惊险无比,心有余悸。
  
  既然古里仙给了我们苹果园的地址,不妨先去看看。我和小周商量,他表哥那暂时不去麻烦了,等关键的时候我们再去求他不迟。
  古里仙在伊犁客运站下车时,把她石河子地址的纸条给了我。并嘱咐我一定要到果园去看看,她不会骗我们的。小周一直在旁边干笑着,不怀好意。
  果园在伊宁县不远的吐克拉乡。
  晚上,我们住在了依明老人的家里。家后面就是几十亩大的果园。金灿灿的苹果有的还挂在枝头上,芳香诱人,让人垂涎欲滴。
  这是个说不上偏僻的地方,在许多地方已普及了的电视,而这里很多人家还是个奢侈品。日常用语大多是维语。村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不会说汉语。
  可能是很少有外地人到这里来,听说依明老人家来了客人。晚饭后,陆陆续续来了些人,老人孩子妇女,他们有的直进了房间,坐在了依明家的炕上,有的站在门边。从他们嬉嬉笑笑和好奇的眼神中看的出,好象我们是外星人与他们不同。
  也许是我们的到来,依明老人特别自豪。笑嘻嘻的他让我坐在他的身边,伸手摸了一下我卷曲柔软的头发,用不太熟练的汉语说;你是羊羔子变的吗?
  大家知道小羊的毛就是卷曲的。
  大家听到这句幽默的话,就哄然大笑起来。我们把带来不多的一点水果糖分给了大家。两包方块糖和两包茶叶给了依明老人。依明老人说,他没去过石河子和乌鲁木齐,但他去过国外,至今还有许多的亲戚在哈萨克斯坦居住。
  依明家一共六口人,他,老伴和四个孩子。长子叫赛到江,下面三个妹妹。我只记住了小女儿的名字叫巴哈尔古里。一家六口人就巴哈尔古里的汉语水平最高,她是六年级的学生,十四岁。
  我问巴哈尔古里:巴哈尔古里翻成汉语的话是什么意思。她说:大概是春天的花的意思吧。
  春天的花,多么美丽的名字!
  依明的老伴是个慈善的妇人。那时已经很晚了,她陪我坐着,小周也不知到哪儿去了,我不知道他们怎样按排我们就寝的,老妈妈在我耳边已经第三次给我说该睡觉了,我不懂维语,她不懂汉语,最后老妈妈急中生智,用手在耳边做了个睡觉的姿势,我才明白,老妈妈早已铺好了床,等我去睡觉了。
  也许,生活本身就是平淡无奇的,并不象小说里的故事那么错综复杂。如我和小周看那种苹果好,谈好价,找个车装走,便一了百了了。
  而接下来短短的几天。并非我如愿一场。在这个叫吐克拉乡,依明老人的果园,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故事,让我遇上了歌中唱到美丽的阿瓦尔古里……
  小周出去了。依明家只剩下我和巴哈尔古里,巴哈尔古里的哥哥去很远的地方拉煤,妈妈和两个姐姐进县城看亲戚去了,爸爸一天忙着在果园里。
  外面的天空很蓝,有鸽群在天空上飞翔。秋高气爽,许多人家的农活都忙完了。整个村庄显得很静,男人们悠闲的吸着莫合烟,站在路两边闲聊着。高高的白杨树把树影投的很远,偶尔过一辆汽车,小孩子们尾追着跑着惊叫着,那些站着的男人们齐刷刷把头转了过去,看着烟尘中奔跑着的孩子,脸上露出憨态的笑容,处世不惊。
  巴哈尔古里的表姐阿依夏来了,她的家在马路对面,和巴哈尔古里家是一路之隔。
  我在看巴哈尔古里的语文书,这是她家里少有汉字的一本书。那扇门发出开门很低沉“吱”的声音,随着木门响动的声音,我寻声望去,正象红楼梦里描写林妹妹的到来。天下掉下来个林妹妹。我抬眼望时,正是阿依夏往里面看,也许她听她表妹说了我在,也许不知道。总之,我们四目相对,如电流的火花闪过。这个过程,短暂,可以说是瞬间。我曾经不相信,世间有一见钟情这样的说法,那都是古代青年男女杜撰的,现代男女在这样开放的年代里怎么会生有这种情愫呢。
  当看到阿依夏的到来,我完全相信和能理解了。不然,康定情歌里会有这样的歌词:世上溜溜的女子任你溜溜爱吆,世上溜溜的男子任你溜溜的求吆。
  难道这是命运的按排?阿依夏就是歌中的“阿瓦尔古里”?在我脑海里时隐时显隐隐约约要出现的姑娘吗?闪着惊喜的光芒,爱已不知不觉,悄然无息的撞开我青春活泼的心扉,浸如我的骨子里。
  虽然,我生活在民族杂居的地方,见过无数张让区别与我们汉族的脸。阿依夏惊人的美貌,让我整个人再一次发怔,心中仿佛有只小鹿在我的胸腔里“砰砰”撞着。阿依夏弯弯的细眉,双眼皮,略显羞涩的明哞,如一颗灰兰色的宝石,镶嵌在深深的眼窝里,熠熠生辉。挺拔的鼻梁,红润的嘴唇抿着微笑。这张脸让人刻骨铭心,永远难忘。当我们再次四目相接后,红晕浮上她白皙的脸庞,更是妩媚动人,她长长黑黑的眼睫毛一闪迅速的低下了头,乌黑油亮的头发如瀑布散开。
  我内心生出无限的忧伤和无奈,没想到阿依夏懂得汉语也不多。
  巴哈尔古里毕竟是个孩子,她那里知道表姐刚才羞涩表情的含义。高兴的和我说,要和表姐出去玩一会儿。拽着阿依夏走了。刚才蓬荜增辉的房间,在阿依夏离开后顿时暗淡下来,我的心也随着沉下来。
  一夜无眠,在床上辗转反侧。小周看出了我的心事,小周说:“我才出去一天,你就有什么心事了,是不是看上哪个姑娘了。我知道你这家伙,是个招人喜欢的坏家伙。嘿嘿,我说的对不对?”
  我无言一答。
  我们的工作进行的很顺利。苹果通过检验已收购了六吨,还差两吨就可以装车了。
  又是一个好天气。我走出巴哈尔古里家的院子。路边不远的地方,阿依夏和几个妇女正在烤馕,有个穿着厚棉衣的妇女把生面坯子往烤炉里面贴,大热的天,这可是个又热有辛苦的活。
  炉台上有刚烤出的散发着喷香扑鼻的玉米馕。还冒着热气金黄诱人。她们看见我过来了,几个人笑嘻嘻的用手招呼着我过去吃馕。听说打馕的时候如果有客人,一定要把第一个香喷喷的馕送给客人。
  阿依夏微笑着朝我点点头,示意让我接过馕品尝。
  我吃了一小口,朝她们说;亚可喜[汉语好的意思]
  她们立刻又笑了起来。然后又交头接耳的不知在说什么,其实,就是对着我大声的说,我也听不懂维语。我想她们可能在说我的头发或者他是个汉人还是其他什么民族吧。我有心多呆一会,多看看阿依夏在打馕时候的姿态,有怕其他的妇女们看出我的心思,只好不情愿的离开了打馕的地方。
  巴哈尔古里回来了。我正在看书。她手里端着三个圆圆厚厚的小馕。非常的漂亮和好看,上面沾有一层很香的芝麻。从她进房子那香气就跟着她进了房子。真好看呵!我说。
  “这是阿依夏姐姐送给你的。说专门为你烤制的。”巴哈尔古里闪着大眼睛笑着说。又好奇的问:“哥哥,阿依夏为什么给你送这么好的馕,这种小芝麻馕,我们都好长时间没见过了”。
  我顿时满脸通红结巴的问:“那,阿依夏呢?她怎么没进来,……她人呢?”
  “姐姐走到门口没进来在院子里呢。她让我送给你”。
  我情不自禁一下冲出了门。阿依夏看见我出来了,又飞快的低着头跑出了院子。看着裙边摆动的背影,我心潮起伏,内心更加不能安宁了。我不知道往后该怎么办?
  依明的长子赛道江拉煤回来了。虽然他的汉语也不是很好,但我们很快成了好朋友,这个淳朴的小伙子长得英俊结实。他要我和他一起到外面转转,我们到了小门市部,门市部里面的商品少的可怜。赛道江又把我领到了他的一个朋友家,恰好要到吃中午饭的时间了,朋友的妈妈赶紧准备了拉条子面。吃饭的时间,赛道江用他知道很少的汉语说,多吃多吃。我笑笑拍拍他的肩。朋友的妈妈一直在旁边忙碌着不上餐桌,让我感到非常的不好意思。
  半下午,赛道江惊喜的告诉我,今晚上他们要举行活动“刁羊”。我听说后真是太高兴了,要亲自看看他们骑着马你争我斗的刁羊。
  刁羊,是在一个两面是山的中间举行的,一马平川。秋草已经枯黄了。浩浩荡荡骑着马的队伍就开始了,只见马背上的人蜂拥而来,两排人分别而站。一只二十来公斤重的羊躺在地下。一个壮实的汉子,在马背上弯下腰伸出一只手敏捷地抓起下面的羊,马鞭一挥,马蹄腾空而起,向前方冲去。后面的人那里甘心就这样服输,大声吼叫着追着,夺着马背上的羊。这个场面惊心动魄,壮观宏伟。是一场力量的角斗,男人与男人的较量。上至六十多岁的老人,下至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在“噢噢”的吼叫声中尘土飞扬,一会儿刁羊的人群朝这边跑去,一会儿刁羊的人群朝那边追去,人们挥舞马鞭,甚至站在马背上奔跑,场面惊险,生势浩大,振奋人心。
  而我没想到的是,巴哈尔古里和阿依夏她们也来了。这是个众多男人的场合.很少有女人来。来的只是些儿童和男人。天色已暗淡下来,月亮慢慢升上了天空。
  不知不觉巴哈尔古里离开了我们,她走到更热闹的地方去了。
  我和阿依夏静静的站一段残垣断墙边,我们没有言语,我只能默默的看着她,看着在幽暗中闪着明亮的眼睛。此刻,胸腔里的心怦怦直跳,面对这心爱的姑娘,我无法平静下来。而一丝淡淡的忧伤浮上心头,使我的心一次一次的沉重起来。我们无法用语言交谈,在这美好的月光下,我甚至不能握一下她的手,更不能吻她的脸。这样的场面只能使我倍受煎熬和折磨。
  我知道,有过多的教条束缚着我,这里面包括宗教和信仰。既然我不能为她承诺和做些什么,我怎么能去伤害一个美丽无辜的姑娘呢。爱,让人糊涂,有时,让人很理智。
  自从阿依夏让巴哈尔古里送馕给我,又让巴哈尔古里打听,我们还要住多长的时间。我就明白了阿依夏的心思,这个纯朴姑娘的眼睛告诉了我她的一切。那天,巴哈尔古里的家人都出去了,只剩下了我看家,我从窗户里看到她一人走进了院子里,手里拿着东西,悄悄放到窗台上,没进屋子轻轻的走了。我出去一看是一块丝手帕,手帕上绣着两只小羊站在草地上,我笑了,多么可爱的两只小羊呵!这两只小羊是你和我吗?我更明白,这样的信物是不能让巴哈尔古里传送的。更不能让其他的人知道。
  我不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勇气,也不知道用了怎样的计谋,她怎么知道,巴哈尔古里一家人不在,就我一个人在呢?
  阿依夏,你明白吗,我不能给你承诺,你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而我就象伊犁的河水那样流去,还要流得很远很远,不能回头。明白吗?
  我们的苹果采购了八吨,分别装了箱子,全放在巴哈尔古里家露天的院子里,等待着装车。
  小周到他表哥那里找车去了,这家伙又留下我,说去多了人不好,礼少了不好意思,礼多了咱送不起。
  也许,阿依夏知道我们要走了。还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一连几天躲着都没见到她的人影。一晃就是三天过去了,本来我想在走之前,到伊宁市里转转买点东西,最起码买个什么礼物送给阿依夏也表表我的一片心意,好让她明白,我不是个无情无意的人,我是个热血男儿。而依明的长子赛道江非要缠着我去见他那些狐朋狗友,好象我是什么大人物似的。
  半夜里忽然刮起了大风,家里只有依明老人。此刻,我最怕的就是下雨,如果下雨,雨水淋湿了装苹果的箱子,那麻烦就更大了。我们辛苦了半月的心血,就全要泡汤了。
  我是那样的无助,因为,依明老人家没有盖箱子的塑料棚布。我站在院子里只能默默祈祷老天帮忙不要下雨,让我平安度过今夜。
  开始下雨了,依明老人也无奈的用双手抹着脸上的雨水。他没想到很少下雨的伊犁,怎么今天就偏偏下上了雨呢,而要很大一块棚布来盖箱子,在这里更是很少人家有的。
  有人敲院子门了,依明老人上前就开了门,我大吃一惊,进来的是阿依夏,头上包着块花头巾,手里抱着的正是我们需要盖箱子的塑料棚布,阿依夏和依明老人焦急的说着维语,他们很着急,三下二下打开了棚布,我赶紧上去拉开棚布的一角,三人齐心合力把棚布盖在了苹果箱子上。
  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等我醒悟过来时,阿依夏早已跑回了自己的家。我不明白,阿依夏是怎么想到我们需要棚布,又是在哪里搞到棚布的。在刮大风的时候,她是不是和我一样,祈祷老天不要下雨。我不知道,该怎样感谢阿依夏。
  我知道,我就要离开土克拉乡了,离开阿依夏了。这时候巴哈尔古里回到了学校,正是我需要她帮忙的时候,她却不在,我好气馁。我想让巴哈尔古里转告阿依夏,说我喜欢她,永远喜欢她。这份喜欢将永远沉重的放在我的心中。因为,我不能承诺。
  小周找的车,在星期五的半下午开来的。依明老人和儿子找了好几个年轻力壮的乡亲帮我们装车。直到晚上十一点才把车装好。到现在,我才知道,赛道江为什么要让我见他的朋友,好钢用在刀刃上,他的朋友全来帮忙了。
  我曾经设想过种种和阿依夏分别的场面,我们没有言语,只能默默的对视,或者我用汉语说着再见,她用维语说着再见。我也曾设想,我把阿依夏带到月光之下,让她的手摸着我砰砰只跳的心房,让她明白,我是多么的喜欢她。
  而我没想到此刻的分别是最好的时光,淡淡的月光,这么多的乡亲围看着我们的车,我们只能轻松的笑着,互相看着,车,慢慢离去。让泪水缓缓流下,这一切全放在记忆之中。
  这时,巴哈尔古里才回来,我要走了。想让她转告给阿依夏的话在众目睽睽之下已未时有些晚了。听天有命吧。
  车开动了,小周不走,因为司机带了一个朋友,车只能坐三人。小周始终是对的,他让我先走,他说,即使是明天走,你又能给那位姑娘做出什么样的答复,只能更难受。不如早走早断。
  我远远看到了阿依夏在路边站着,泪水在她脸上流着。司机还说,这姑娘怎么了,半夜在这儿流泪?
  车走到了阿依夏的旁边,我对司机说,把车稍停片刻。我摇下玻璃窗,对着外面大声喊:阿依夏,拿着。我抹下了自己那块心爱的戴了三年的“钻石牌”手表,抛向了阿依夏的怀中,时间,正是十二点整。此刻,我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车,缓缓开动了。
  我低下头无助的哭泣起来,不能自拔。
  后来,我曾多次来到伊犁。而土克拉乡我却再也没能靠近,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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