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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艮
2008-03-04 15:13   收藏:0 回复:3 点击:5368

    罚
  ——金艮
  “停车!靠边儿停车!”高个子偏瘦的交通局稽查人员高宇从还没停稳的金杯面包车下来,在街道十字路口指着一辆慢速行驶的松花江面包车说,然后摇晃一下好象落了枕的脖子,拉着本来就很长很窄很瘦削的脸。
  “还……还不停啊?想……啊就想跑?啊?停!停!”另一个矮小粗胖的交通稽查人员司马文天也下了金杯车,结巴地喊叫着,然后到那已经停了的松花江面包车跟前,看着司机,撒气似地踹了车前轮一脚。
  “出示行车证和驾驶证,”高宇绷着有点可怕的脸说。
  “还有其……其他相关证件和……和啊就税费票据,”司马文天的脸有着乌云一样的怒气。
  司机周全下了车,捋了一下有些蓬松杂乱的头发说:“哦,我新买的车,手续在原车主那里,在办理过户手续呢。只有驾驶证。”
  “看到牌……牌照了,是外……啊就外地车,”还生着气的司马文天又踹一下轮胎,发泄着刚才周全没有听他的指挥而立刻停车的怒气,也似乎这车和他有着刻骨仇恨,他脚踹的生疼。
  “谁能证明啊?如果你是偷的呢?”高宇摇晃看似僵硬的长长的脖子说。
  “你说的什么话啊?我怎么会是偷的呢?”
  “不是偷……偷的,怀疑你是偷的也……也有根据,因为你没有相关的证……啊就证件。”
  “你是我儿子的同学小民的舅舅吧?”周全问司马文天说,脸上流露着套近乎的神情,虽然几乎显现不出来。
  “别……别套近乎,谁……谁认识你啊?把……把车钥匙拿来!”
  周全没有给他们车钥匙,可是,结巴司马文天上前就抢了过去,然后说:“你……你车被扣留了。无行驶证行驶和税费票据,罚款八千,车……车被停放在城南停车场,每天停车费一百……啊就一百元。”
  “我车有手续啊,不是偷的啊。”
  “那……那你拿回手续来赎车吧,不过,也……啊就也还要罚款,因为你无行车证驾驶和相关证件票据。听……听到没有?”司马文天说完,就上了周全的车把车开走了。
  周全赶紧跟着也要走的长脖子长脸的高宇,想要回驾驶证,高宇没给。然后,周全要他们出扣车手续,高宇没开,只告诉了周全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并让周全随时找他们两个接受处罚。
  高宇刚要上车,一辆黑色的无牌照、走私奔驰车疾驶过来,紧急刹车停下了,差点撞到高宇。可是,高宇那张脸突然阳光普照,笑嘻嘻地对按下车门玻璃的戴着大墨镜的司机说:“呵呵,张总——强哥,你有什么事?呵呵。”语气与神态显得必恭必敬,也不摇那落枕的头了。
  “靠,又欺压老百姓呢?哈哈。”留着寸头的叫强哥的奔驰车司机摘下眼镜说,那双小眼睛,贼光四射,致使很多看到他的人会立刻想起并摸一下自己的钱兜,检查一下钱是否丢了没有。
  “没有没有,呵呵。我在执法呢,呵呵。”
  “拉倒吧,说的好听,我还不知道你们?和你说个事儿。”
  “什么事儿?强哥您吩咐,呵呵。”
  “我一个兄弟的老丈人买了一台破捷达轿车,是市里淘汰的,什么手续都没有。挂一幅假牌照,在咱们这穷县城跑出租,还算好车呢。你和你的交通局弟兄们给照顾一下,交警那边我去安排,可以吗?”
  “强哥说话了,好使!一定照办!”
  “好,那我走了,”说完,强哥戴上墨镜开车就走了。然后,高宇也开车走了。
  周全愣愣地站在那里,没记住车号,只看到了高宇开的金杯面包车上的四个大字:“中国交通,”并且是庄严劲霸的黑体字,字还有黄色的边儿,显示着威严与不可侵犯。
  周全挠着蓬乱的头发在想办法。他长了一张让世界任何人看到的话都会惊讶然后产生一丝同情与可怜的脸。脸有些许麻点儿,就象被激光猛烈地扫射了一下的石头,然后迅速冰冷并继续被风雨霜雪刻蚀着。那种冷峻与木讷,仿佛永远在嫉恨残害他的时光与时光的刻刀,即使让他马上成为富翁和拥有美女,那张脸也不会给时光一丝的感激。能动肌肉几乎坏死,黑紫色的脸昭示着将拒绝一切阳光的渗透与骚扰,并且也在怨恨着贫困与岁月的摧残。即使是他那身材,也没有足够的长度和直径来显示男性的魁伟,会让肥硕丰满的女士看到后,立刻产生一种想法,那就是:假如与他结婚后发生了冲突,她会立刻冲上前去能轻而易举地把他掐死;即使用拳头,也会一拳把他打倒;如果用脚,会一脚把他踩碎。他抹了一下自己这张与时光绞斗并抵触着烂漫与阳光的脸,吧嗒几下嘴,然后点燃一枝烟,继续想着办法。
  他的面包车的确不是买的,但是也不是偷的。
  十天前,周全在这个贫困县城的一家档次不高的酒店订了二十桌酒席,庆贺儿子考上了大学。他自己骂着自己说:是厚着脸皮把能叫来的都叫来了,不愿意来的也叫来了几个。目的就是大家随礼,帮他一下。因为,他实在没钱让孩子上大学了。这些年,他只有过一次存款,那就是他老婆在单位因公伤造成下肢瘫痪,经过基本治疗之后,单位给的一次性补偿六万元。存了不到一个月,他和老伴儿商量买了一处便宜的旧楼房住宅,剩下不到一万元,不到两年,为了给老婆买药花没了。他给别人打工,每月的收入勉强度日……前来庆贺儿子考上大学的朋友中,有档次的人只有两个,也都是他的老战友。一个是县反贪局副局长赵宾;另一个是在市里做生意的自己有家大公司的杜林,开着奥迪A6来的,他也是周全的最好同学和参军时候最好的战友。杜林看到他的日子这样窘迫,一向慷慨大度、也气质非凡且风度翩翩的杜林给周全三千元钱。临走的时候,杜林告诉周全,要送给周全一台旧的松花江微型面包车,让他在县城跑出租,能维持过日子。因为那台微型车在公司没人用了,放着可惜。前几天,杜林让周全去了市里,把微型面包车开了回来。不过,杜林把车的相关证件和周全的身份证留下了,为了把车办理过户手续。
  周全本想等过户手续办完了再到街上跑,可是,他按耐不住兴奋,就开着车上街道转悠起来。可是,没想到被交通局的稽查人员给没收了,并且还要罚款八千元。他的火,立刻从心底产上了,并感觉到在焚烧着他。
  找谁呢?他想起了一个人,是他的战友——县检察院反贪污局副局长赵宾。他决定去找赵宾把车要回来,赵宾参加了他的宴会并知道这车的来历。
  周全向县检察院反贪局办公楼走去。
  街道是喧闹的、尘灰飞扬的。跑出租的微型车和“甲壳虫”似的黄棚三轮车数量很多,哼秋似的噪音总给人一种想放弃今天也不愿意设计明天的烦恼心情。街道旁的树木,由于很长时间没下雨了,灰尘改变着开始苍老与衰败的树木的颜色。点缀街道两旁的花草,都托浮着一层灰土,霸道地掩饰了那给人美感与愉悦的色彩。太阳也显得无精打采,显露着被云缠绕与戏谑的烦恼和愁苦。急匆匆的行人们,几乎都低着头走路,盘算着今日的收入与明天的开销。他们的眼睛盯着地面与自己的脚尖,仿佛期待一种幸运来临——在脚下忽然发现金钱,然后,奋不顾身地扑上前去。周全也这样地走着,不时地躲避一下要撞到他的人。
  周全找到了老战友、反贪局副局长赵宾。一阵寒暄之后,他把被扣车的经过和来意说了,并且也说出了扣留他车的两个人的人名。然后,赵宾操起电话给交通局局长打电话,让他通知高宇和司马文天到反贪局来一趟,说有事找他们。
  公务员们最怕反贪局的人找他们,既然被叫了,也不敢怠慢。所以,高宇和司马文天很快就到了赵宾的办公室,并且,心七上八下,不安地看着反贪局长,他们不知道自己哪里犯事儿了。可是,当看到周全也在这里时,他们似乎明白了是什么事。因为,他们对周全的印象还没有完全消失。
  “赵哥——赵局长,你不认识我了?来,抽烟,”高宇递着名烟说。也真是奇怪了,他那落枕的脖子竟然不摇晃了,那看似和微笑彻底告别的几乎永远是阴沉的脸也灿烂起来了。
  “我是你的赵哥?从哪论的?啊?”赵宾冷笑着说,并没接烟。
  “呵呵,从我老丈人的弟弟的儿媳妇的弟弟的那里论的啊,呵呵,”高宇抬着献媚的长脸说。
  “别套近乎,少扯没用的,八个秆子拔了不到的亲戚,鬼知道是怎么回事!”赵宾那张严肃而方正的脸,看上去另人畏惧。尤其那象两个大刀片似的眉毛在两只大眼睛的上面不时地抖动几下,似乎更有寒气。
  “找我俩什么事?呵呵。”
  “什么事?你认识这个人吗?”赵宾说完指了一下周全说。
  “认……识,啊就认……识,认识,呵呵。”结巴的司马文天说,那张用肥肉堆起来的脸极力地挤出微笑。
  “你叫司马文天?”
  “是……是,对……啊就对,”一副嬉皮笑脸的神态。
  “周全的微型车是没带相关手续,你们是根据什么罚款的?要罚八千?啊?哪个文件规定的?”
  “呵呵……”高宇呵呵完没有下文。
  “说啊!”
  “没……没……具体规……啊就规定。”
  “那你们就随便罚?啊?”赵宾说完,自己点了枝烟,然后那张也不小的嘴使劲地抽了一大口,又说:“你们以为我不明白吗?啊?你们随意罚款,开假票据,然后,回到你们交通局交一部分。有的根本就不开票据,然后你们中饱私囊,去喝酒打麻将,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敢说没做过吗?敢说吗?啊?”
  “……”高、司马二人无语。
  “你们交通局的职工楼是怎么盖起来的?钱从哪来的?啊?每户住宅面积还那么大,都一百二十平方米以上,你们的级别可是够高的了!”
  高宇和司马文天还是无语,只是尴尬地苦笑着,并且努力地笑着。似乎在强迫脸上的肉尽量形成几道含着笑意的褶皱,从而给对方一种服服帖帖、接受训斥的感觉;更怕自己一不经意就消失了笑容的表情惹反贪局长生气,那事儿可就大了。高宇怕局长问的太多而造成认真调查,所以,就赶紧笑嘻嘻地说:“赵局长,我马上把那车开回来,还给这位师傅,一分不罚了,可以吗?”
  “还用问我吗?”
  “我……我……一会就把车开……开回来,还……还给这师傅。并且以后给……给予多……多照顾。你看这样可……啊就可以吗?”
  “还有,”赵宾把烟头使劲地抿灭在烟灰缸里说,“已经到中午了,我的老战友——就是这位师傅还没吃饭呢,你们找个好点儿的饭店请他吃饭,别抠抠搜搜的。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那您也……也啊就去吧,一起喝点好酒,好酒。”
  “我不去!你们把他招待好就行。另外呢,他还喜欢抽烟,知道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
  “好了,你们走吧!”
  他们三人从反贪局出来,高宇和司马文天点头哈腰、媚态十足、必恭必敬地让周全上了他们的车,然后去了城南停车场,把周全的面包车开了出来。然后,到了加油站给周全的车加满了油,就去了这个县城最豪华的大酒店——那个叫强哥开的“福天楼大酒店”。
  他们要了个高级的套间,一间是豪华餐厅,另一间是麻将室,还有床、沙发、电视。这里,也是他们经常来的地方。点了六个高档的菜,要了很名贵的酒,就开始喝上了。高宇和司马文天殷勤地轮流给周全倒酒,并且一口一个“周哥”地叫着。周全一开始有点拘谨,可是,他看那两个人比他还拘谨,也就放松起来了。喝了不到半个小时,那个叫张总的强哥戴着大墨镜、叼着烟进来了。高宇和司马文天起来让坐,然后介绍说:“这是周哥,这是强哥。”
  “哦,是做什么的?”强哥摘下了墨镜,看着衣着有些邋遢、头发有点凌乱的周全漫不经心也不屑一顾地说。
  “哦,是……是……反贪局长的亲属……啊就亲属,”司马文天站在强哥的身边点着头说。
  “哦。你们请这么尊贵的客人,就要六个菜?啊?呵呵,太不尊重人了吧?太抠门儿了吧?不再上两个?”强哥揉了一下被自己抽的烟熏着了的眼睛说,然后歪着脑袋用那贼眼乜斜着高宇。
  高宇一听这话,知道强哥又让他们多消费了,或者说多浪费了,别管吃了吃不了,就是变相赚他们的钱。他知道这六个菜已经够了,并且都是高档的菜。然而,强哥说话了,他是不能装糊涂的。强哥有权有势、财大气粗,也有一帮社会上打打杀杀的哥们儿。再说了,他们总来这里打麻将,也经常在这里住宿,甚至和小姐在这里也睡过,有短处啊。他只好叫服务员又上了两个菜,并且是价格更高的菜。周全呢,觉得反正有老战友撑腰,也第一次这样被重视,所以,也就不客气了。他们要什么,他就吃什么。并且,还要多吃这些从来没吃过的美味。
  强哥提议喝了一口酒,然后留下一瞥轻蔑就告辞了。
  高宇和司马文天的酒量不是很大,但是,兴奋却来得很快。他们的话很多口气也很大,他们轮流着对周全说:“周哥,从现在开始,咱们就是哥们了,铁哥们了!以后你在大街上开车随便跑,哪个交通局的人要是罚你,你就找我。”然后给周全盘里放个大虾。
  “对……啊就……对,也……也找我,”司马文天也给周全夹了个肥大的螃蟹,然后自己只夹个螃蟹腿,又说:“周哥,吃……啊就吃,可好吃了。”
  “谢谢了。但是,也不能违章啊,违章了交警还要管呢,”周全边吃边喝边说,一块儿大虾皮还沾在了他的鼻尖上。
  “没事儿。我姐夫是交警大队副大队长,没事儿。”
  “对……啊就对,我弟弟媳妇也……也在交警大……大队,没事。”
  “谢谢。那我也要把车的手续办全,把车况搞好。万一遇到你们不认识的呢?那可麻烦了。”周全说完,自己又喝了一口酒。
  “周哥,咱们这个穷县城是北方平原地区最小的县城,才他嘛多少人啊?啊?谁不认识谁啊?”
  “就……是,啊就就是。”
  “周哥,你不知道吧?和你说实话吧,”高宇喝得脖子发红地说,“有人有关系的,车没手续都没事儿;没人没关系的,你车手续再全、车况再好,也能找出你毛病来,照样罚,知道吗?周哥。”
  “就……就是。就……就罚没关系的,罚……罚倒霉的。”
  “我听说过,”周全说。那不停的吃相显得滑稽而脏兮。
  “都他嘛的知道是怎么回事。你看到张总、强哥开的那辆奔驰了吧,走私的,没牌照,可是,谁敢管?谁敢扣?”
  “就……就是,就……就穷老百姓倒……啊就……倒霉,倒霉。”
  “来,周哥,干杯!”高宇又张罗喝酒了。
  这个时候,高宇的手机响了,他接听说:“局长啊。”
  “是我。反贪局赵局长找你们是什么事儿?”
  “哦,没什么大事儿。是赵局长的亲戚的车被我们扣了,现在还给他了。”
  “啊。那你们现在干吗呢?”
  “情他们吃饭呢,呵呵。”
  “啊。那好,要招待好他们啊,一定招待好,啊。”
  “知道了,局长。”
  挂机了,他们继续喝着。
  喝差不多了,司马文天叫来了服务员,让拿张纸和笔,把他和高宇的手机号码和家的电话号码都写上了,然后夹在周全的驾驶证里给了周全说:“周……周哥,以后有……啊就有事……就给我……我们打电话,我……我们帮……啊就帮你摆平,摆平。”
  “谢谢。来,干杯。”
  他们又喝了一会儿,高宇和司马文天重复着那些承诺,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并且还信誓旦旦、捶着自己的胸脯。周全打着酒嗝听着,也还在吃着,虽然已经都饱了。这样没出息的吃相,虽然说是没风度和品位,但是生活层次低下的他根本就没参加过这样高级的宴请。这是他有生以来吃喝的最高档的一次,也是第一次被这样当成贵宾,更第一次体会到了被比他高贵得多的人的殷勤伺奉的感觉。他也知道自己的喝相和吃相很不雅,更知道自己的手和脸已经沾上了菜油和菜渣以及肉渣,但是,渴望吃着从来没吃过的美味佳肴的谗的心理战胜了他维护自己的面子的心理。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一只蚂蚁,突然掉到了糖堆里,那么,海吃海喝就是它避免不了的肆意的行为了。他喝够了,吃饱了,用手抹一下嘴,憨笑一下,示意吃完了。然后,觉得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就起身告辞。可是,他没挪步,两眼贪婪地看着餐桌上那些剩下的美味,仿佛还想用眼睛吃点儿。
  高宇和司马文天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于是,叫来服务员,拿了四个塑料袋,让服务员打包。
  “嘿嘿,我寻思着剩下的扔了白瞎了,嘿嘿,”周全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两声,可是,只有声音,没有笑意。
  “没事,周哥,要不然也都全扔了。”
  “就……就是。”
  打完包之后,高宇和司马文天把周全送到门口。突然,结巴司马文天叫住了周全说:“周……周哥,等……啊就等等。”
  “哦?嗝儿,”周全打着嗝儿回头说。
  “忘……忘记给……给你拿……拿烟了,烟了。”
  “哦,嘿嘿,拉倒吧,我走了,”周全拎着四大塑料袋说,心正在想着塑料袋里的好吃的,想快点回家一口一口地喂老伴儿,给瘫痪在床的老伴儿扒虾仁,给老伴儿抠蟹肉,喂老伴儿鳗鱼,老伴儿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呢。如果她吃到了,一定很高兴,很高兴。
  “不行,周哥,”高宇把周全拉住说,“赵局长说了,你爱抽烟。文天,去拿两条烟来,要好的,快!”
  司马文天从酒店吧台拿了两条名烟,送给了周全。然后,周全在他们两个的笑脸相送和热情不断的再见声中开自己的微型面包车离去了。
  高宇和司马文天又回到了高间,还没等两人坐下,高宇就对司马文天说:“靠,你傻啊?”
  “怎……啊就怎么了?”
  “让你拿好烟你就拿好烟啊?那牌子的烟一条五百多块钱啊!”
  “值……得,值得。”
  “值得个屁!你没看那姓周的家伙才抽两块钱一盒的烟啊,多他嘛寒酸啊!给他拿一百左右块钱一条的烟就把他乐够戗了。”
  “咳,拿……啊就拿了,别……别后悔了。”
  “你看那小子那吃样儿,真他嘛的没吃过好东西,象猪吃食似的。”
  “就……啊就就是。好象……乞……丐,乞丐。”
  “长那难看的样!还埋汰,我都他嘛的吃不下东西。”
  “就……就是,看他那熊样儿,我……我也……啊就吃不下。”
  “还都他嘛的把菜拿走了,我还没吃饱呢。”
  “我……我也没……没吃饱。”
  “真他嘛的倒霉,罚了个姓周的家伙还惹事儿了,还被反贪局长给罚了!”
  “就……啊就就是,倒霉。”
  “你就知道学话儿,就知道‘啊就,’靠。”
  “嘻……还……还让强哥给……给宰了一把呢。”
  “服务员,来,买单!”高宇生着气喊道。
  服务员来了,结算金额是一千八百多。他俩觉得很贵,想看看菜单核对一下。可是,怕强哥知道了损他们,所以,就显得很痛快地付帐了。
  服务员走了之后,他俩没走。司马文天说,下午不上班了,在这里打麻将。可是,立刻被气呼呼的高宇给否定了,高宇说:“不行!上午白罚了,罚了两千,花了一千八百多。哼,咱们还被罚了,哪还有钱打麻将了?啊?”
  “拉……啊就拉倒吧,我……知道你……你兜儿里还有钱。”
  “那是昨天的。”
  “嘻……”
  “走!”
  “干……啊就干吗去?”
  “干吗去?咱们的钱不能被白罚啊,咱们还得罚回来啊!”
  “好……啊就好,罚回来,抓……啊就抓倒霉的去。反正,羊……啊就羊毛出在羊身上,身上。”
  他俩出了酒店,开着车,停在了一十字街道边上的大树后面隐藏着。他们下了车,呼着酒气,瞪着两双发红的血眼,盯着行驶的出租车……
  在街道上行驶的出租车都是微型面包和“甲壳虫”三轮车,每辆都喘着粗气沉重而缓慢地行驶着。仿佛象负重的苦力,不歇息地艰难地行走着。那片片风挡玻璃的后面,都是下岗和无业人员的一双警惕、谨慎、胆战心惊且疲惫的眼睛,困乏的眼皮稍微要合拢,他们就会激灵一下,然后,努力地睁着。每睁一下都在用一种信念和力气支撑着,他们不敢走神……他们象非洲大草原上的寻找着草原和水的疲于奔命的成群的角马,它们知道附近有狮群,有猎豹,有猎狗,有血红的长脖子的秃鹫等,猎食者或者在白蚁冢后面藏着,或者在树上窥视着,或者在草丛中隐藏,或者在空中盘旋。猎食者寻找着老弱病残的角马,并且死死地监视着一举一动,等待时机成熟会猛然冲向前去,咬着角马的喉咙……至于那些猎食者在哪里,角马们一时还发现不了,只知道要时刻地警惕着、担心着,并且被这种担心折磨得精疲力竭、视觉疲劳而模糊……
  写于200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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