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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树林的故事
□ 山藤书屋
2008-03-21 1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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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木是大地写上天空的诗。
——纪伯伦
一片小树林掩饰着一个小村庄,小村庄掩隐在一片小树林里。这就有了我们小树林的故事。
近二百口人的小村庄,其实是个创建已二十余年的小新庄。建村之初,村民们便在自家的房前屋后,随意植下了许多树。历经二十余载的风雨春秋。不知什么时候,它们挽手联族,结成了一个绿色部落,牢牢地护卫着小村的上空。树木是天空的诗,鸟是天 空的音乐。林幽鸟鸣,树静蝉噪,小树林朝如歌,夕如诗,庄严地喧唱着永恒的原始法则,炫耀着生命的神圣。
每当我伫立树下,总会禁不住回到了童年的那个小古庄。那时候,村里有着好多合抱的古树、大树。这些大树威风凛凛的连成一片,成了一片小树林。小树林里有掏不完的鸟窝、讲不完的故事。那些古树就是我们的神话、我们的童年。
没想到,我们的古树也遇上了十年浩劫,它们被异化为“封、资、修”的东西,惨遭斫丧,无一幸免…… 日暮黄昏,一想到它们免不了便会排生出缕缕惆怅,无奈地叹息了,又叹息。
甚幸,终于有了现在这么一片小树林。有林就有鸟,罕见的戴胜鸟张扬着红红的花冠飞来了;久违的黄鹂、画眉、白脸雀、黑雀(哈喜)落在了枝头;连少见的乌鸦也呱呱地赶来凑热闹。尤为欣喜的是,一双啄木鸟在三弟院的桐树洞里安家落户,生儿肓女。早晚一听到“笃笃笃”的声响,就心荡神摇起来,不能自已。成双成对的喜鹊在高枝上喳喳喳地进行着搭窝比赛,窝连窝的“楼上楼”一个比一个精致。最逗人的还是斑鸠,它们有时在树梢上唱得好似还不过瘾,便站在楼顶耀眼醒目的红龙房脊上,伸着细细的脖子,扬着圆溜溜的小脑袋,俯首翘尾“谷—— 谷——”声声欢叫,非叫你听见它的美声,欣赏到它的娇姿不可。
最烦人,也最有趣的,还是那些毫无一点志向,恋家贪玩的麻雀。它们即使在那最饥荒的年月,也不高飞远走,而是忠实地守候着家园,甚至不畏饿死冻死。只可怜,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它们曾被无端的列为“四害”之一,遭到了空前绝后的灭顶之灾,几近灭绝。极少数幸存者历尽艰难,终于把自己的种族延续下来。它们在小树林下的小庄子里毫无计划地生育繁衍起来,成了最热闹,最活泼的一大群体。初夏,天麻麻亮,它们首先从宽厚的桐叶下醒来,叽叽喳喳,喳喳叽叽,忽而像激烈的辩论,忽而又像激昂的朗诵,忽而像杂乱的争吵,忽而又像欢快的演唱,热闹极了。它们首先奏响了黎明的变奏曲,紧接着好多鸟儿就跟着鸣唱起来,树林里,村上空,飘荡起了生命的原始绿歌。
常见三弟劳作之余,独坐树下,手捧一卷,时而静读,时而凝望,似与圣者悄语,如与鸟儿交谈,悠然恬然的样子,可谓出神入化。树林是精神的天堂,鸟声是自由的灵魂。智者的愉悦与幸福,惟其如此!去年盛暑,一位身居闹市的朋友来聊。他仰首高树,满目盈翠,良久道:“这里简直就是避暑山庄。”听其言,颇感自豪的。
而,我们的岁龄已近半百的“新县城”,时至今日,却见不到一株与县城同龄的“古”树,街旁路边,大都是换了一茬又一茬的青年树、少年树。当年植的树木不知在何方?
然而,我们的小树林也终有不幸的故事发生。村子里一人家,为修缮楼房,一下子砍光了院里院外所有的树木。瞅着一棵棵大树轰然倒地,那家园无异于一件件剥光了身上的衣服,只将一座新楼房光溜溜、赤裸裸地展示在光天化日之下,任烈日炽烤,任狂风撕裂,任阴雨亵渎。这是怎样的残忍!然而这还不算完了,前不久,邻居家也把斧头砍向了院前的几棵大桐树。那可是我们的小麻雀举行朝歌的殿堂呀!斧声阵阵,一棵棵大树轰然倒地,颤抖的叶儿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有人说那是天使的泪珠。我的心一阵抖动,仿佛就要抖出血来……
蓦地一惊:我们的小树林能否天长地久?这些参天大树能否成为后人景仰的参天古树? 想到国外人家为保护一株古树,宁肯把楼房拐个弯;扩建街道,而把位于街中的古树圈在中间,加以保护。同为现代人类,其行为何等迥异!这已是我给学生们常讲的一个故事。
人们啊,当你举起斧头砍向一棵大树的时候,是否想到,你砍倒的仅仅是一棵大树吗?
我默默祈祷着,愿我们小树林的故事能传之久远。倘若说这是杞人忧天,那么我宁愿忧天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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