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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你的感觉像三月--—我的阅读[读书之乐征文]
□ 一切皆有规则
2008-04-07 1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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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下着雨,夹着雪。
这样的三月,是这个异乡特有的,以前很不习惯,现在习惯了,不得不,必须的。故乡的三月,热烈而奔放,朱先生的话说,它们都笑了,有树有草,还有斜雨,当然也含了他们或者她们,笑魇如花,但绝对不会有雪。昨天早上起来,看见院子里满树梨花,却是雪白,猛然间想起海子,满脸乱糟糟黑胡须的年轻人,坐在火车下的铁轨上,那时候的火车是不动的。想起来的还有他的句子:从明天起,关注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石羊村涝池边的学校已经不在,早成了一家饲料加工厂,一角的桑葚树还有。记忆里最清晰的是那垒砖的乒乓台子,天不亮的黑暗里,冰凉的简餐后,便是朗朗读书声,最初往往是一个少年,最后汇成少年们声嘶力竭的海洋,那腔调,充满了神奇的秦人韵味,至今我坚持,那是唐时颇为时髦的长安调。
这段时光,我很怀念,常常想起,连同春天时散发着微熏的苦楝花。
对于读书的理解,很片面,就是把看见的喜欢的文字读出声来,如此而已。那晚看见安徽的小学生读海子的句子,便想起一些片段,石羊的,宿州的,还有做教员三年的课堂上。读出声音的篇章,余光中的,艾青的,郁达夫的,朱自清的,当然也有自己的。喜欢赋予感情的朗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了,也许石羊小学校里的乘法口诀。诵读口诀或者美文时,常有不知谁家的猪狂奔在黑暗里,给我们的幼小胆魄以紧张。
关于书,倒是有些故事。儿时家贫,只依赖父亲微薄的薪资过活,母亲在农村的劳作往往入不敷出。当时很喜欢两样东西,一个是书店里彩印的故事,另外就是自己的钱包。可能够积攒的钱币,很是不够买本故事的,或者买了钱包就无钱可装,相比之下,决定还是先弄彩色的故事来看,也有些炫耀的意思。自己做主买来的第一本故事,是关于一个红军小战士的,什么故事,现在都忘却了,只记得是一块八角的价格,换算成水果糖,大概二三十颗,算是很奢侈的一次集中消费。回家后被父亲发现的后果,是一顿严肃的训斥。父亲不说故事的有益无益,只是教训不够体恤母亲的劳作。这样的结果是,相当长的时间里,我不再购书,直到后来的大学。
手头的书刊,多是安徽四年的积攒,不过多数是旧物,或者是濉溪的书摊,那年头书店总是在淘汰旧书,价格低得让我欣喜,也总是能寻来自己喜欢的版本。还有,就是学校图书馆里的书,实在太喜欢,外面又不见,虽然破旧,依然找到磁条,扔掉,怀揣起来,摇摆着走出检测门,这成了当时内藏的秘密,不与人说。后来若干年后的同学交流,发现这也是同学被常用的伎俩,当时是个不能说的秘密。
书店里买来的新书,也很多,但都是自己喜欢的原因,没有故事。唯一不是因为喜欢而有故事的,是莎士比亚全集,十三本版的,那年上百元算是豪奢,只为了纪念一段可能无结果的感情,打算送给喜欢的女生,聊做平生的忘却纪念。书倒是送出去了,但今天依然在我家的书架上。
离开教员的职位后,便是不朗读、少买书、多看报的时间,很久了,无聊得紧。偶尔阅读,也是掌故一类,文字成为读人的工具。
文字阅读成为心灵透视的工具,我看是唯一的。平时的说话,多了虚伪的成分,因为和情境有关。爽朗的笑里,更多无奈的情绪,不可深信。
马瑞芳先生其实是诙谐的,作为教授,对与曹大家的态度,一个糗事的用词并不能说明恭敬不恭敬。说花气袭人知昼暖之昼为骤,有放翁诗句为证,也是确实的。马先生的文字,算是幽默有余的,比红学的研究文字,温暖而生动许多。不必说《红楼梦》如何,曹大家之所以是大家,算是红楼一梦的结论。对与红学的研究,也不必说有无必要,只是其中的争斗,是意想不到的骇人,俞平伯战战兢兢一生,算是好的。因为喜欢红楼,所以喜欢曹先生,只要快乐,其余不取。同样的理由,也喜欢易安居士。不光词作,还有她的郁闷,她的好色与喜赌。
话说回来,虽然喜欢,还是不懂,千年之外,读懂也难,大其概要,已经不错。
父亲无书,没有读本,更难懂。
母亲不字,也不懂。
石羊虽然还在,据说是修建一个简陋的馆室,要藏起来,但石羊村落,是藏不住了,在机械轰隆的鸣里,不复了。王姓人家,从哪里来,据说明时洪洞的槐树下,前些日子,又据说和古虢有关,越来越玄的传说里,光宗耀祖的神话味道浓烈起来,倒是可以理解的,愿意说自己是乞丐之后者向来没有,丐帮自然另当别论。
这些据说,和我看见过的那本泛黄的宗谱有关。
我读过这家谱,但索然无味。
还是愿意读懂父亲与母亲,像是父亲对祖父母的懂。祖父的印象只有一点点痕迹在脑里,一张旧照,荷着犁,拽着牛尾,母亲说祖父整日耕耘劳作,傍晚日落时分,总是拽着牛尾往家去。关于这印象,我想象成水墨,绘在乡情三章里了,现在南京的尉迟老师说很美,我倒没觉得。还有,祖父最后的岁月,总是卧炕,我的任务就是烧炕,烟浓了,祖父就厉声的骂,说活要呛了命,然后罚我在漆黑的老屋里揉肚子,祖父的肚干瘪,肋骨总是清晰,少年的恐惧,现在还有。祖父死的时候,我可能在苹果园的树上,是四叔家的兄长叫我回去的,到家时,满屋的男女都是一身白了,男人们商量着后事的操办,掉着脸,女人们总表示不停歇的哭叫着。我倒是庆幸不已,可以不给那老头揉肚子了。祖父三周年的祭奠,倒是清楚,那是我小学毕业的暑假,因为集镇上的采购,我成了马车的看守,回来的途中,因为马驹没见过世面,被一急驰的汽车惊扰,狂奔的结果是伤了我的腿。母亲现在常说,我是个残疾的孩子。
说父亲对祖父的懂,是因为三周年的祭奠,父亲作了奠文,内容记不得了,只知道从那里可知,父亲出生那年,祖父二十四,用父亲的说法,是双十二,这样的说法,是祭文形式上的需要。
我会在父亲这样的时刻,有这样的文字么?
真的不懂父亲一生,懂的可能会是片段。也许,懂得片段,也是幸福了,对父亲是,于我也是。
外面夹着雪花的三月里,父亲和母亲定会在碧绿的菜畦里弄他们的蕉树,或者香椿。
还说曹大家。曹大家来历的研讨,是可怜的,如同我的不懂父亲。其父是谁,是个问题,现在还没有定论。但也是幸运的,至少有人在找。
红楼真梦,是曹大家的。
易安的词,充满生活气息,虽然郁闷,但女性的愁苦却淋漓尽致。
先秦以来,遍见可怜,司马听弦,刺史栽树,都是苦。
我的读书,念天地悠悠,独怆然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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