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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丑鬼和疯女人

金艮
2008-04-28 23:01   收藏:0 回复:7 点击:5988

    [原创]老丑鬼和疯女人
  
  ------金艮
  
  我们不要鄙视与责怪他,因为他并没有犯罪。只是,只是他与狗发生了不该发生的性行为……
   ——写在前面的话
  
   晚秋的东北平原大地,是收割后的残败景象。凄凉的风吹撩着庄稼茬子,树梢与风合作创作着“嗖嗖……”的另人胆寒的残秋的乐声。冬天,已经把雪花儿的胡须探伸过来,正与秋的尾巴绞斗着。秋在狼狈地逃窜,天空被洗劫一空,鸟没了,云也被掠走了,即使是赶不走的阳光也在瑟瑟发抖。
   老丑鬼在还没落雪的大地里放着羊,那条四眼黑母狗忠诚地跟着他。为了避风,他躺在地边的深沟里,晒着太阳。那条狗也趴在他身边,吸收着暖阳。
   人们对鬼的认识都是模糊的,没有具体影象的。只是觉得,越丑陋的人也就越接近鬼的形象。所以,村民们把丑陋无比的孙山叫“老丑鬼,”一直叫到现在他四十多岁。老丑鬼身体还算健康,但是,因为有些驼背使得本来不高的他显得更矮。他长了一个葫芦似的脑袋,并且下巴奇长——几乎占脸长的三分之一。兜齿、嘴歪,两颗扭着劲儿的不齐的黑门牙始终扎着下嘴唇。他鼻孔外翻且流着鼻涕,使得那下嘴唇像接垃圾的兜子。两只眼睛,一只从来没睁开过,另一只还是斜眼儿。几乎没有眉毛,头发却很浓密、杂乱——就像在葫芦上抹了点胶水,然后抓一把猪毛胡乱地沾上。两只耳朵一大一下,那小的是小时候在猪圈睡觉时被猪咬掉了一半。这样奇丑无比的人,村民们给他个“老丑鬼”的外号,无论如何都不是过分和虚夸的。谁家孩子不听话,就说“一会儿老丑鬼来了”,孩子立刻不闹了。一个嫁到这个村里的女人刚怀孕,看到老丑鬼之后被吓流产了。还有一个年轻村妇,因为看到老丑鬼总做噩梦,所以,离婚回了老家。甚至有很多外村胆大的人来这个村子里像看稀有动物一样地观看老丑鬼,看后惊讶地喊叫:真是天下第一丑!
   老丑鬼裹着大棉衣和那条狗吸收着还没冷却的阳光,躺在草和树叶儿堆上,温暖而惬意。他闭着眼睛,想起了死去的傻老婆,更想他现在思念与渴望的疯子美人儿,嘴里还念叨着:美人儿,美人儿。他又躁动了,还很厉害。那“打种的玩意”像小擀面杖……他很难受,太难受了,喘着粗气,啊啊地轻喊着,他想自慰……可是,他却把狗屁股抱了过来,然后脱下裤子……那四眼狗轻叫了几声,然后突然回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向让它疼痛的“打种的那玩意”咬去!老丑鬼“嗷”一声,昏了过去。
   醒来之后,他裤裆处都是血。他急忙把大棉衣撕开,取出棉花把那玩意包裹上,然后捂着裤裆赶着羊回家了。那条狗似乎觉得自己犯了错,就紧盯着主人,希望给个原谅的眼神。
   他那地方很疼,实在是疼,疼得要命。
   他躺在炕上,抽打自己的嘴巴,打红了,打肿了。然后,心骂着自己,也掉着伤心的泪水,迷迷糊糊……
   在他三岁的时候,他罗锅儿、干瘦的爸爸就去世了。相当于侏儒个头的并且瘦小、丑陋的妈妈养着他。他上了四年学,这四年是他很难过的四年,因为除了嘲笑和讥讽,他并没得到什么。没人和他玩,都躲避他,用目光把他剥离出人群主流,然后,逼迫到似乎属于他的旮旯或者角落。尤其是女同学,几乎都用惊恐的眼光看他和惊叫来释放心理的惧怕和讨厌,直到把他驱除人群或者在她们的视线中消失。似乎只从一两个老师那里得到过一丝怜悯和同情,他的学习成绩始终排在最后。他离开那被嘲笑与冷落的学校,退学和妈妈一起操持贫穷的家。从此,他过上了更孤独的日子。他很孝顺,当他和妈妈一样高的时候,凡是出门或者上地,他都背着哮喘得快要散架的妈妈。在他快三十岁的时候,他妈妈也去世了。他在妈妈坟头哭了七天睡了七天。没人怀疑他会害怕,因为,鬼实在是怕他,都躲到别的坟茔里去了。在村里,仍然没人和他交往。即使村民们不是用刺人的、讨厌的目光看他,也是不屑一顾,似乎他根本就不存在。在人多的场合中,人们用目光把他逼迫到角落或者最后面,完成清除视觉中的讨厌的障碍,再没人看他了。在角落里,他很难过,难过中经常回想以前的众人目光,他只感觉到,只有妈妈曾经用欣赏宝贝似的目光看过他,再就没有过欣赏他的目光。另他没想到的是,他真的也能娶到老婆,虽然是个傻女人。娶老婆那天晚上,他哭了半宿,傻老婆陪着他笑。他想起了可怜的妈妈,没得到儿媳妇的一点照顾。他老婆比他长的个儿大,还不算难看。每天都象领小孩子似地领着傻老婆,寸步不离。傻老婆除了玩,别的什么都不会。那他也很爱她,把她当成宝贝和可爱的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村里人也都知道,他喜欢她,把她当成心肝儿,看管与照顾得非常精心。傻老婆怀孕了,可是,就在怀孕半年多的时候,她被她妈妈接回家,不幸的是在家触电死了。他又在傻老婆的坟茔前哭了七天睡了七天。把村民们都感动了,轮流给他送吃的。从此,他更孤寂了。
   他虽然奇丑和驼背,但是,身体还是很好的。他渴望再有个老婆,缓释心理的躁动,尤其是生理的躁动。为此,他也在寻找,寻找丑陋女人,寻找疯子,寻找傻女人。无论到哪个地方,他那不安分的丑陋的眼睛都在寻找丑女。即使看电视,那些美丽佳人绝对不是他搜寻的目标。他突然发现,寻找丑女人比寻找金子还难。这个世界,漂亮的女人太多了,而适合他的女人才是凤毛麟角,或者几乎没有几个。他很郁闷,经常自己喝酒的时候用他那有点口吃且漏风的嘴自语:“咳,娘的,怎……怎么就没有个和我一样丑的丑女人呢?娘的。”看电视的时候,他也这样自语。他喜欢看到丑陋的女人,可是,在电视里几乎看不到他所希望看到的。
   他暗恋上本村的疯子女人。他的邻居王大巴掌总开玩笑说给他介绍对象,所以,他每见到王大巴掌就用那丑陋的眼睛和嘴献媚,王大巴掌自然明白其中的含义。王大巴掌手大、脚大、个头大,所以,外号从此而来。王大巴掌给他介绍疯子当老婆的那些故事他永远不会忘记。
   七月的一天,雨很大。天空疯了,雷公狂了,乌云癫痫了,把雨水疯狂地倒向大地。庄稼被淹得在思考是否用自杀来结束本来旺盛的生命;房子的根部被水泡着,似乎想愤然倒下,以示抗议。邻居王大巴掌来到了老丑鬼家,张着大嘴、露着黄牙说:“哎,老丑鬼,嘛了个巴子的,我给你介绍对象,你是不是杀只鸡啊?咱俩喝酒?”他的口头语是“嘛了个巴子的。”
   “行,行。”老丑鬼说,心想,杀他娘的羊都行啊。
   “那好,嘛了个巴子的。你杀只鸡,喝酒时我再跟你说。”
   老丑鬼赶紧杀鸡,由于激动,差点把手割破了。炖鸡的时候,由于惦记着那女人是谁,所以,还忘记了放盐。鸡肉又倒到锅里,加盐炖了一会。
   “来,喝!嘛了个巴子的,”王大巴掌和老丑鬼对坐在炕上,举杯说,“是咱们村的刘疯子。”
   “哦,”他猜测是她。
   “嘛了个巴子的。那可是美女啊,才三十多岁啊,就他嘛的疯了。也够可怜的了,嘛了个巴子的。丈夫孩子不出车祸、不死的话,她能疯吗?能从城里回到这里吗?你愿意她给你当老婆吗?”
   “娘的,行,我……我愿意,娘的,”说完,老丑鬼给蹲在地上的四眼狗扔一块鸡骨头。
   “那好,我明天就去疯子家,和她爹妈说说。嘛了个巴子的。反正现在疯子到处跑,也没人管,说不上哪天就跑没了,嘛了个巴子的。”
   “行,娘的。来,喝。”他倒完酒,那黄鼻涕流到了下嘴唇上,与酒一起喝了下去。
   “嘛了个巴子的,都说没人给你当老婆,看你那埋汰样!把鼻涕当粥喝呢?嘛了个巴子的。”
   王大巴掌还真办事,下午就去刘疯子家了。可是,让疯子她妈、外号叫“老辣椒”给骂出来了:“呸!你个王大巴掌,我就是把刘花剁了喂鸭子也不会把她嫁给那老丑鬼!呸,笑话我们呢?要是再生个傻子、丑八怪、疯子孩子,那谁来养活?啊?呸!呸呸!”
   “我看行,真是的,”疯子刘花的爸爸、外号叫“刘蔫巴”慢声慢语地说,“起码他能看住她、照顾好她,省得跑丢了。真是的。你成天玩麻将,也不用心看管刘花啊。我成天干活,还没时间看她,真是的。”老蔫巴的口头语是“真是的。”
   “闭上你那臭嘴!呸!你不怕丢人我还怕呢,我怕别人把我笑话死!呸!闭嘴,你个老蔫巴。”
   “嘛了个巴子的,就是,我看也行。”
   “呸!呸!你个没安好心的王大巴掌,你让全村人都笑话我啊?呸!我就是把她掐死喂狗,也不把她嫁给他,呸!”老辣椒眼里喷着火说,王大巴掌的脸被她吐上了吐沫,她说完又去拿锄头要砍他,吓得他赶紧跑了出来,他可知道这老娘们儿的厉害。
   “真是的,丑就丑呗,那怕什么?咱孩子不也是个疯子吗?有人要就不错了,真是的。”老蔫巴卷着旱烟说。
   “你个老死鬼、老蔫巴!呸!你懂个屁?有个疯子女儿了你不嫌丢人啊?啊?还想有个丑八怪姑爷啊?啊?呸!你个老死鬼!”说完,又奔向老头子,想掐他、拧他,拧得他告饶或者青一块、紫一块她才会消气。
   老蔫吧吓得往外跑,自语着说:“嘛的,真是的,我这辈子是整不过她了。”
   王大巴掌向老丑鬼学了经过后,老丑鬼只是遗憾地说着口头语:“娘的,娘的。”
   其实,老丑鬼早看上了疯子刘花。他觉得,她疯得太厉害了,没人要了,除了他。只有他能把她照顾好、看管好,不能让他跑丢了。可是,她那个老辣椒妈妈……
   他不死心,还想让王大巴掌去找疯子她爹。所以,经常是看到王大巴掌就说:“我杀只鸡啊?咱……咱俩喝酒,娘的。”王大巴掌听后就知道要他去刘家求亲,就答应说行。可是,喝完了也就把这事忘了,把老丑鬼急得乱转。而爱占便宜的王大巴掌想吃鸡的时候,就找老丑鬼说:“我又看到了一个傻子,嘛了个巴子的,给你介绍介绍?”老丑鬼说:“不,娘的,我要疯子,”然后立刻杀鸡,让王大巴掌大吃二喝。这样的事经常发生,老丑鬼把鸡都快杀光了,也没看到大巴掌带来好消息或者一个女人。不过,有一天村会计“马大眼镜”却领来一个比老丑鬼大七岁的丑八怪老女人,可是,那老丑八怪女人刚看到老丑鬼,就“吗呀”一声吓跑了,还摔了一跤,然后爬起来又飞也似地跑了。结果,老丑鬼也杀了一只鸡,可是孙大眼镜没吃,走了。那王大巴掌却闻到了味道,又让大巴掌吃了一顿。
   他也知道王大巴掌谗,占他便宜,可是,总觉得有点希望。王大巴掌爱给别人介绍对象,虽然没介绍成几对,却没少吃喝人家。这渺茫的、他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的希望,每天支撑着他。他也经常简单地打扫一下几乎和他一样破败的家,心里想着刘疯子,仿佛明天就能把疯子娶回家。尤其是晚上,有时候他躁动得难以自制。闭着眼睛想疯子,疯子,在他心中是绝色美人儿,是心肝儿。越想越难受,越难受越想……他就……
   他经常在田间见到疯子,想去说话,哪怕是听她说疯话;也偶尔采几朵野花,想给疯子戴上,但是怕人看见。疯子到处跑,所以,老丑鬼跟着她、看护她,当然,要保持着一段不短的距离。疯子更喜欢在村后边的大水坑玩水,他就死死地盯着,怕她掉进水里。有时,确定没人的时候,他冥想着把她拉进玉米地或者柴禾垛……他还偷偷地给疯子的爸爸老蔫巴送两只鸡,用眼神求老蔫巴。老蔫巴无奈地摇头,也拒绝了他的鸡。他甚至有几次晚上,在疯子家院落前溜达,想多看看疯子。即使看到疯子透过窗子的影子,他也是那么的激动和躁动。
   对疯子的追求,老丑鬼也有无奈地放弃的时候。农闲的时候,他装成拣破烂人,到附近的村子里去寻找丑陋女人或者疯子和傻女人,然后好杀鸡求王大巴掌去说媒。可是,长期地坚持,只是徒劳。“娘的,太……太难了,娘的,找丑女人比他娘地找金子找银子都难。”他经常这样和自己说。他也懂得,什么灿烂的阳光、健康的美女、鲜花、蓝天、白云、美丽的一切都会讨厌与拒绝他的,那些美好永远不会属于他。他的世界将是孤独寂寞的,将与丑陋为伴的。他也知道,虽然那一切美丽与美好不会属于他,但是,如果拥有一个不厌恶他的或者根本就不知道厌恶他的另一个丑八怪或者疯子或者傻子或者严重残疾的女人结合,那么,两人也能创造一种和谐与幸福,也能开花结果,生了孩子说不定更聪明更漂亮呢。这一切,必须建立在与他互相欣赏的、或者不懂得欣赏同时也不知道什么是讨厌他的那个女人携手共眠的基础上。他习惯了人们鄙视、讨厌甚至憎恶的目光,也对那些目光不屑一顾。在他的记忆里,妈妈好象用那慈爱的、欣赏的、温情的目光看着他并叫过他宝贝,是的,他肯定,叫过,并且不止百次。傻老婆的妈妈也曾用爱怜的目光看过他,似乎也只是瞬间的流露。那个死去的傻老婆呢,从来没鄙视、讨厌、惧怕过他;当然,也没有过欣赏和爱恋过他的神情,因为她是傻子。那个疯子刘花呢,他投过无数次的秋波,虽然是用那歪斜的烂眼睛投射出去的,回应的是没有感知的默然与狂笑或者置之不理。傻老婆的弟弟,也就是他的小舅子,经常给他的目光是漠视,这对于他来说,就已经很满足了,因为至少没讨厌他,也是为了精心照顾他傻姐姐的回报。还有另他感激的事,小舅子给他买了一套西服,虽然是很便宜的衣服,那足以让他感激一辈子。村会计马大眼镜那人也很好,不嫌弃他,不厌恶他,善良心正。还有谁的目光值得记住呢?没有了,一个都没有了。如果有,他会记住的,因为那是他感到最激动和幸福的事。想着这些,他更难过。他觉得自己是一只耗子,阴暗的角落才是他的栖息地。
   没寻找到丑女人,他还是想疯子刘花。事实上,他根本就没忘记过疯子刘花,他感觉疯子是他的最爱。甚至在想,如何把疯子娶回来,然后,如何地看管她、照顾她,如何地哄她玩,如何地给她做好吃的,如何地给她喂饭。他相信自己一定能照顾好她,也是这个世界唯一能照顾好她的男人,一定的,宁可让自己受罪也不会让疯子委屈。他甚至冥想着,白天步步不离她,晚上睡觉的时候用绳子互相栓上,以免疯子半夜出跑。如果能生个孩子,无论丑俊、痴呆或者残疾,他都会用生命去保护她们。一旦她们娘俩被欺负了,他会象雄师一样扑上前去搏斗,用最大的能量去攻击,宁死也要保护她们。他想把这一切想法和别人说,可是和谁说呢?和疯子说等于对牛弹琴,和别人说怕招来笑话。咳,爱个疯子也这样难啊!也经常想起死去的妈妈,偶尔去妈妈坟头烧点纸,也挤出浑浊的眼泪。也经常去死去的傻老婆的坟头,哭得更伤心。边哭边念叨着:“娘的,你……你要是不死,咱们孩子都……都好几岁了,娘的。你真他娘的坑人。”
   一个雪天,雪花曼妙地飘悠下来。它们互相牵着手,唱着天籁般的“呼麦”,把大地裸露的一切都覆盖起来。让霸气的白色和它们的冷漠来统治这块大地。王大巴掌对老丑鬼撒谎说,说又和疯子她爸爸刘蔫巴说了,还没等王大巴掌说完,他说,他要宰一只羊,因为,鸡杀光了。王大巴掌也没客气,说也把疯子她爸爸偷着叫来一起喝酒。王大巴掌还真把疯子她爸爸叫来了,三人就开始吃羊肉、喝羊汤。
   “嘛了个巴子的,你这辈子什么时候能说了算啊?”王大巴掌对疯子她爸爸老蔫巴说。
   “咳,真是的。刘花她妈不同意啊!我这辈子是整不过那老娘们儿了,咳。”
   “嘛了个巴子的,你真狗屎。”
   “娘的,来……来,喝酒,娘的,”老丑鬼说。
   “嘛了个巴子的,你想想招儿啊。”
   “我也想把刘花嫁给他,真是的,我一直做那老娘们儿的工作呢,咳。真是的。”
   “来,喝,娘的。”老丑鬼说完,用胳膊抹了一下大鼻涕。
   他们还没喝完,疯子刘花的妈妈老辣椒踹开门就进来了,拿着木棍,向刘蔫巴打来,刘蔫巴躲得很快,看那灵活劲儿,不是一次两次练成的。没打着老头子,就打王大巴掌,一闷棍打在了王大巴掌的后背上,嘴里还骂着:“呸!你个王大巴掌、王八犊子!让你没安好心,呸!呸!”把王大巴掌打得在屋乱跑,就是没出屋,因为,他舍不得那喷香的羊肉。
   “娘的!”老丑鬼自己喝着,那老辣椒也没打他。
   “呸!跟我回家,你个老不死的,走!呸!呸!”老辣椒说完就拽着老蔫巴走,还冲着桌上的羊肉呸呸两下。
   “娘的,咱……咱俩喝,”老辣椒拽走老蔫巴之后,老丑鬼和王大巴掌说,就一饮而尽。
   从此,老丑鬼再不提让大巴掌找疯子爸爸介绍对象的事了。可是,他心里还是想疯子刘花,因为,实在没别人可想了,他也真喜欢她。“咳,娘的,真她娘地想她。”尤其是晚上睡在热坑头上,那份想和身心躁动折磨得他睡不着,他感觉太难受了……“娘的,娶……娶个疯子都这么难,娘的。”
   他在电视里看到过、在外面打工的人回来也说过,就是现在城镇里的什么“洗头房”、“美容店”、“歌舞厅”有卖淫小姐。他到镇里办事的时候,特意留意,还真看到过洗头房,也不知不觉地凑了去,来到了门口。被一个浓状艳抹的年龄也不小了的小姐看到了,惊叫一声:“吗呀!”然后就把屋里的几个小姐引出来了。人多壮胆,都镇定之后嘲笑着老丑鬼说:“你要洗头啊?快走吧,我们可不想被吓死!你要是想玩……那你也快走吧,别说你给钱了,就是我给你一万块我也不干啊!”老丑鬼灰溜溜地走了。
   寂寞难耐的日子。他想把傻老婆的妈妈接来伺候着,以前也要求过几次,可是,傻老婆的弟弟不让,并把他撵了出来。人家,除了那死了的傻女人,可都是很健康很聪慧的人。傻老婆活着的时候,丈母娘对他很好,虽然她有唠叨的毛病。无奈,疯子女人刘花是他唯一的恋想。他还不死心,又找了村里倍受尊敬的村会计“马大眼镜”去刘家提亲。刘大蔫巴没什么说的,就是老辣椒横竖不行。“马会计啊,我真不能把刘花给那个老丑鬼啊,那会让人笑话死我的!你说,本来我有了个疯女儿,够丢脸的了,再有个丑八怪女婿,我这脸还要不要了?”她很尊重马会计,所以没呸呸地说:“我宁可把她腿打折了在家养着,也不能给那老丑鬼啊,我看到他都吃不下饭,呸!”愤怒和语言习惯使得她还是带出个呸字,并且是咬着牙、嚼碎了那个字说出来的。
   “嫂子,请听我说一下,”马大眼镜扶了似乎要掉的眼镜说。他当年考大学只差几分没被录取,后来喜欢文学,也写点儿小小说和散文类作品,在地区农村报上也发表过几篇。他又说:“我们人类中有的成员有时候总犯着莫名其妙的错误。也许,人根本就没有丑陋之说;如果有,可能是人类心灵眼睛的内障。也许,人也没有漂亮之说;如果有,可能是人类肉眼产生的错觉。然而,世俗的眼睛却是分明的、霸道的、残酷的。人疯了——把思维意识丢了的时候,也就把生命和享受美好的权利交给了能主宰其命运的人。那么,是否有权利剥夺丧失了思维的人的爱与被爱的权利呢?疯子,也有爱的权利——当然,她已经无法用自我意识主动地表达和感受了;疯子也有被爱的权利和性爱的权利,尤其是能精心细致照顾好她的人的权利。这种权利是不能被剥夺的,剥夺了是一种道德犯罪。就目前而言,你们根本没看管好疯子,她到处乱跑,很危险。而老丑鬼却很喜欢她,并且还能看管好她、照顾好她、宠她、呵护她,她能得到她也许意识不到而我们却能感受到的幸福和快乐,这是你作为监护人和主宰她命运的人的责任。那么,你为什么还反对呢?我们大家一起替她感受被爱的幸福与快乐,她不也是幸福快乐的吗?嫂子。”
   “马大眼镜,别拽文了,我听不懂!呸!告诉你,我看你是文化人,没和你急眼就给你面子了,知道吗?呸!你走吧。”老辣椒终于没忍住那刁蛮且急噪的脾气。
   “嫂子,你这是在犯罪,在坑害你的女儿。”
   “呸!你走,别说我骂你啊!”
   “你没权利剥夺她的被爱。”
   “呸!呸!滚!”
   “你只是她的监护人,但是,不是她爱与被爱的决定者。”
   “呸!快滚!呸!”
   马大眼镜赶紧走,因为老辣椒拿起了木棍。
   其实,村里很多人都希望疯子嫁给老丑鬼,主要原因是他能看管住疯子,并且相信能宠爱得很好,他曾经那么地爱那个傻女人,大家有目共睹。她父母看管的并不精心,疯子到处跑,都担心有一天疯子会跑丢了或者淹死或者发生意外,那是大家都不希望看到的。也有几个村民不希望疯子嫁给老丑鬼,尤其是和老辣椒成天在一起玩麻将的那几个姐们儿,理由和疯子妈妈说的差不多。如果这些妇女们不与疯子妈妈一样想,并且做刁横的老辣椒工作,老辣椒也许不会这样死死地坚持。
   一个夏天的中午,阳光毒热,把高粱和玉米烤得卷起了叶子。几朵白云被阳光肢解着,然后,把小片的云燃烧一缕轻烟,稀释在空中。老丑鬼从田地里出来,看到了在田边玩草的疯子刘花。他看了看四周没人,就胆怯地走向疯子说:“大妹子,干……什么呢?娘的。”
   “嘻嘻……”
   “喜欢睡觉觉吗?”他看着她那高耸的乳房,吧嗒那漏风的嘴,手心冒汗,真想去摸一下。
   “嘻嘻……觉觉……”
   “娘的,真他娘的好看,就……就知道嘻嘻。”他看着她那和港星张柏芝相仿的脸,很躁动,也想上前亲她一下。
   “嘻嘻……”
   “给……给我当老婆吧,我伺候你,哄你玩,把你当宝贝,时刻不离开你,娘的。你……这样成天疯跑,说不定哪天就他娘的没了,那可白瞎了。”
   “嘻嘻……老婆……”
   “娘的……”
   “嘻嘻……”
   “娘的,你……你一点都听不懂?美人儿啊美人儿,娘的。你妈妈的心也太狠了,不为你想想,娘的。”他摘了一朵野花儿插在她头上,并且鼓起勇气亲了她一下,把一滴眼屎沾在了她白嫩的脸上。
   “嘻嘻……美人……”
   “娘的,真她娘的好看,也……也香……”他又亲了她一下,并把粘糊糊的鼻涕也沾在了她的脸上。
   “嘻嘻……”
   “娘的,要……要是给我当老婆,我用命看着你、保护你,让你享福,娘的。”
   “嘻嘻……老婆。”
   “娘的,就他娘的会嘻嘻。”
   “嘻嘻……”
   这个时候,疯子她妈妈老辣椒跑来了,拿着镰刀老远就骂:“你个老丑鬼,老王八犊子,呸!你敢调戏我闺女,看我不把你那玩意给骟了!呸!”
   老丑鬼吓得跑到了玉米地,晚上才哆哆嗦嗦地回家,并且把门叉上了。
   ……
   老丑鬼醒了,那“打种的玩意”疼得他直叫,“娘的,真……真疼啊……”然后,用他那斜楞的眼睛狠狠地看着那条四眼狗。
   老丑鬼放羊的时候少了,那地方太疼了。不像以前,正点出去,正点回来。他把去痛片捻碎,然后用棉花包那地方。可是,无济于事。并且,那玩意开始溃烂了。他抽打自己的嘴巴,很用力:“娘的,丢人啊!现眼啊!娘的。”同时,也在想怎么办。
   他去了几次镇医院,然而,只在医院门口徘徊。他不敢进去,怕大夫知道为什么溃烂的。如果让大夫知道了,传到村子里,那可是丢死人了。本来他就使本家已经断子绝孙了,再留下坏名声,那可是把祖宗八代的脸都丢尽了。想到这些,他无论如何都不敢进医院的。只到药店买了些消炎药,回家后连吃带敷,也无济于事,那玩意继续溃烂着。
   他每天忍着疼痛,闻着恶臭,他把自己的脸抽打得很红肿,并且有血印。他每天都不出家门了,喝酒、骂自己。他想,自己只有两条路了。一条路是去医院治疗,然后村里人都会知道的,那么,祖宗的脸就都被他丢没了。尤其可怕的是,祖宗的魂灵是不会放过他的。更可怕的是,如果村里人都知道了,老娘们儿们会用吐沫淹死他,小孩子们会用木条抽死他,老爷们儿们会笑话死他……想到这,他就不寒而栗。嘴里骂道:“娘的,我……我不能给祖宗丢人现眼!娘的。”然后,又抽自己的嘴巴。另一条路,就是继续溃烂下去,直到烂死。可是,一想到这里,他就又想起了疯子刘花,他还不希望自己死去,他觉得刘花早晚是他的老婆。虽然她是疯子,但是,的确是美人儿。如果她不疯,他是永远也得不到这样的美人儿的。他这一生虽然没敢去想美人儿,也不愿意多看美人儿一眼,包括电视里的、城镇里的、村里的,是因为美人儿不会属于他的。如果他能够得到美人儿,那不是疯子就是傻子或者严重残疾。只有这样的残废美人儿,他才有机会拥有。现在要拥有了,或者将来可能会拥有疯子美人儿了,可是,那玩意还要烂下去……
   村民们感觉到奇怪了,好多天看不到老丑鬼了。尤其是王大巴掌,也看不到老丑鬼了,并且他也一直惦记着老丑鬼家的几只鸭子,他好久没吃鸡鸭肉了。他来到了老丑鬼家,看到老丑鬼很消瘦,一半脸苍肿,比以前更丑陋了。本想在老丑鬼这混点儿吃喝,可是,看到老丑鬼那样也不太忍心了。他问老丑鬼,是不是病了,老丑鬼只说是这些天胃疼,不用去医院。王大巴掌就悻悻地走了,并且,把老丑鬼的情况告诉了打听他的人。老丑鬼呢,继续抽打自己,骂着自己:“娘的,咋……咋整呢?娘的,到底怎么办呢?……”
   春节要到了。这个冬天天公并不吝啬,下了多场大雪。把小乡村掩盖得很严实,乡村像在棉花堆里。有着厚厚积雪的房顶上的烟筒,时时地冒着蓝色的炊烟,熏燎着灰蒙的天空,以一种自不量力的可怜的意志迎候着失败。但是,却看不出气馁与懊丧。
   “老丑鬼宰了两只羊要请客了,嘛了个巴子的,明天中午到他家喝酒,”老丑鬼委托王大巴掌通知村里的觉得要好的二十多个老爷们说。没得到通知的村民有点生气并猜疑着。
   “为什么啊?”村民们这样问大巴掌。
   “嘛了巴子的。老丑鬼说,有喜事了,请大家乐和乐和,嘛了个巴子的,不知道葫芦里卖什么药。”
   “哦,是不是找到老婆了?”
   “可能,嘛了个巴子的。”
   “哈哈,好事儿,那一定要庆贺的。”
   第二天中午到了。这天的太阳很明丽,天空也很干净。老丑鬼忙了一天多,烀好了两只羊,做了一锅羊下水汤,炖了一锅豆腐,再没做什么菜。通知到的就差疯子刘花的爸爸没来,老辣椒不让来。要喝酒的时候,王大巴掌问老丑鬼说:“嘛了个巴子的,乡亲们问你是什么理由请他们?你让我主持,我得说明理由啊,嘛了个巴子的。”
   “娘的,你……你就说我找到老婆了,娘的。”说完,老丑鬼捂了一下那疼痛的地方,并且疵牙裂嘴,让钟馗都胆寒。那玩意快烂没了,连尿尿都费劲了。
   “嘛了个巴子的,那你老婆呢?在哪?”
   “你……你告诉大伙儿,过……过几天让他们看我老婆,娘的。”
   “好,嘛了个巴子的。”
   王大巴掌装模作样地说完,大家就喝上了。并且议论着,是谁家的女人?嘲笑与猜疑中一致肯定:不是疯子就是傻子或者严重残废的丑女人!他们边喝边吃还问老丑鬼,可是,老丑鬼就是不说,只是神秘地地笑着——其实看不出来笑,那张极度丑陋的脸早把能涌出微笑的肌肉给坏死了,只是大伙儿的感觉而已。
   老丑鬼向每个人敬酒,只是反复说着:“来,干,娘的。”
   这样的聚会在这个村子很少见,尤其是吃全羊。所以,大伙喝得高兴,也有多半人喝多了。一直喝到下午两点多,大伙才散开去。留下的是,一片狼籍。老丑鬼刚要歇一会,喝得醉醺醺的王大巴掌又返了回来对他说:“嘛了个巴子的,剩这么多好吃的,晚上我再来陪你喝酒,啊,嘛了个巴子的。”说完,从菜盆里拿了一块羊肉,“嘛了个巴子的,我家老娘们也爱吃羊肉。”,然后,又抓几块大骨头说回去喂狗就走了。
   “行,娘的。”
   老丑鬼没少喝,但是没喝醉。他坐在炕上抽了一会儿烟,还是香烟,并且是去年过年留下的一盒红塔山牌香烟。他从菜盆里拿出几块羊肉给四眼狗吃了,又拿几块,让狗吃个够。他从厨房拿了一条麻绳,看着那向他摇尾巴的四眼狗,他恨它,想把狗勒死。可狗过来舔他的手,他心软了。心里也骂着自己:“娘的,也不怨狗啊,娘的。”继续抽烟,他连着抽了七、八枝,然后,把妈妈的遗像摆在地中央,跪在地上,给妈妈磕了三个响头。他又把死了的傻老婆照片拿了出来,看了看,然后用火柴点燃焚烧了。他走出屋子,叫了一个在他家前面玩耍儿的赵三家八岁的儿子铁柱,把铁柱吓了一跳就要跑,被他叫住说:“娘的,别……别跑铁柱。我……我给你十块钱,你给我送个信,娘的。”
   “给谁送信啊?”铁柱一听说给钱就不跑了,但是,害怕与警惕着和老丑鬼保持距离。
   “你去找村会计‘马大眼镜’去,告诉他快点到我家来,有急事,娘的,”说完,他给了铁柱十块钱,那小铁柱撒欢儿地跑了。小孩子跑远后,他自语说:“娘的,我……我信不过你王大巴掌。就……就信马大眼镜,就马大眼镜实在,娘的。”
   老丑鬼进到屋里,又给妈妈嗑了三个响头,脑门儿都磕出血了。起来后,他从破立柜里拿出傻老婆弟弟送给他的西服,把破棉袄破棉裤和背心裤衩都脱掉了塞进灶坑里烧了,换上比较好的内衣内裤和秋衣秋裤,穿上西装和一双比较新的皮鞋,然后,又从破立柜里拿出小手指粗的尼龙绳,从棚顶的一木檩子穿过绳子,又搬来一个凳子,站了上去。他把绳子打着死结,套在自己的脖子上,自语说:“娘的,宁……宁可死,也不给祖宗丢人现眼,太丢人了,娘的。本来就……就对不起祖宗了,给祖宗这……这根支脉断子绝孙了,娘的,”说完,又把绳子系牢,又说:“娘的,我……我没福气了,疯子刘花,来……来世给我当老婆吧,娘的。我他娘的就是想你想的……”然后,他踹倒了凳子……
   马大眼镜来了,边走边扶他那眼镜,似乎不用手扶着,就有随时掉下来的危险。他跨进屋里,看到了老丑鬼上吊了,已经死了。舌头很长,那歪斜的嘴角有一丝微笑,似乎在对世人说:嘿嘿,娘的,我带走了不为人知的奇耻大辱,没给祖宗丢脸……
   马大眼镜惶惶张张地出去叫人,来了好几个人。把老丑鬼放下,然后有人提议翻一下衣兜。结果,翻出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
   马大眼镜,为我收尸吧。我的所有财产和被子里的一万六千块钱送给我死了的傻老婆的妈妈吧。另外,还有一只金镯子,送给疯子刘花吧。我走了,不用换装老衣服了,也别换内衣了,千万千万!
   马大眼镜念了一遍纸条上的字,大伙儿听后惊呆且哑然,都在猜测他为什么这样做……
   疯子刘花在老丑鬼死后不久,在村后的大水坑里淹死了。村民很遗憾,尤其是疯子的爸爸老蔫巴。处理完疯子后事之后,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狠狠地踢了老婆老辣椒一脚,可是,老辣椒顺势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儿、喊叫,当老蔫巴走后不大一会儿,疯子妈妈就找那几个姐们打麻将,并且疯子的妈妈和几个铁杆儿姐们显得很轻松、很轻松。
  
   ——创作于2008。4。上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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顽冰忌烈日,残雪妒春风.------摘自我的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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