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又见落花-个人文章】
那些雨后初晴的日子
□ 又见落花
2008-07-01 1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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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要记住一些事情,需要用多长的时间。我只知道,有些事情,一旦记住,就终生难忘。
每当那些雨后初晴的日子;每当那些下太阳雨的日子;每当我在雨中走过山林的那些日子;每当我看到菜市场上有人卖从山林中采来的野蘑菇的日子......往事就如烟如雾地弥漫于我的心田。那些点点滴滴的情节,那些温馨如昨的笑脸,那些淡淡清香,霎时就温暖了我寂寞的笑容,思绪的线瞬间被拉长.....
我小时候,家里的日子并不富裕。父亲在离家较远的地方工作,每周才回一趟家。撑起这个家的人就是母亲。那时,母亲想方设法地改善家里的伙食,好让正处于身体发育的我们能多得些营养。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后期的农村,一切都是匮乏的,母亲的这些心事,总是被无情的现实打消。
那时,人们只能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大自然,借以改善一下生活。遇到下雨天,母亲就在下雨的第二天出发了,到山林里捡来蘑菇,在那些石头上捡来许多地木耳。回到家里,母亲继续忙碌,把蘑菇和地木耳淘洗干净。我们孩子便偎在母亲身边高兴地陪着看母亲忙碌,我们都知道今晚的饭我们会吃得很香了。暮色四合的时候,我们家里便飘出一股香味。我们几个孩子在那浓浓的香味中嬉戏,母亲年轻美丽的脸上露出慈祥的久违的笑容。等到母亲把蘑菇端上桌,我们几个孩子早就坐在饭桌上了。母亲放碗的手一拿开,我们的筷子就伸进了碗里。那蘑菇嫩嫩的滑滑的,好像不想让我们轻易吃到它一样,在我们的筷子尖打着颤。心急的我们就干脆端起盛蘑菇的碗,让母亲给一人分一些到碗里,然后就各自端起碗,一阵淅沥呼噜后,每个人的碗里干干净净的了。现在回忆起来,那清香还在我的唇齿间缭绕。那时,母亲烹饪也并没有特别的作料,我记得就是几瓣大蒜而已。可炒出来的蘑菇那股香味,无法形容。留在我记忆深处的不只是食物的清香,还有母亲的信念:哪怕在艰苦的日子里,也要让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
后来,母亲看着我渐渐长大了,就把拾蘑菇的任务交给了我。于是,每到下雨后一两天,我就背着一个小小的背篼,在那些寂静的山林里转悠。幼小的我睁大一双眼睛,在草丛里寻觅;有时,还会用手在一些草丛里翻找,希望出现奇迹。运气很好的话,可以拾到半背篼蘑菇回家。每次,看着我满载而归,母亲总会露出笑容,那一天的母亲会特别开心。我那时总是希望母亲开心,为了多捡些,我不怕一个人走很远的路。现在想来,那时的我就是一个不怕孤独的孩子了,或者是一个喜欢享受孤独的人了。偌大的山林里,常常就是我一个人。山林是静谧的,偶尔有几声鸟叫。一点也不怕的我竟然很享受地呆在里面。那些雨后初晴的清晨里,太阳光透过树隙照在林间,映照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女孩子那一双明亮的眼睛里,这是经常出现在我头脑中的美丽画面。我现在都十分感谢我的母亲赐给我那些美丽的时刻:那些在幽静中寻觅的日子,是我童年生活中最美丽的记忆;那些我爬过的山头,磨练了我的意志。
开始,我并不怎么认识蘑菇,只要是我见到的就捡回家。母亲就拿着我捡的一朵一朵的告诉我,那些是好的,那些是吃不得,不要捡回家。就这样,我知道了九月香,是我们这一带最好的野生蘑菇,还有什么绿豆菌、鸡蛋黄、灰包皮、石灰菌......经常捡蘑菇,我也总结出了一些经验,知道了那些地方喜欢生蘑菇。后来再去捡拾时,就少了许多的寻找,直接走到目的地,经常就会有收获。当然,也有空手而归的时候,但在我的印象中,这种机会是很少的。现在想起来,母亲这样做真的是一举数得。母亲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但她对我们的言传身教影响了我们一生,一个平凡的人,就是要学会生存。
最难忘我最后一次正式拾蘑菇的经历。那是个清晨,刚雨后初晴。母亲一大早叫醒我,叫我去拾蘑菇。我高兴地出发了。沿着我经验中的路一直走下去,可慢慢地我的心焦急起来,因为,走遍了大半个林子,竟然一朵也没有。我搜寻得更仔细了,找了更多的地方,可没有就是没有。我烦躁,可我还得耐着性子找。我开始绝望了。最后还剩下一座小山头了,我都差点不想再去了,因为还要爬很高的坡。可我是倔强的,我手脚并用,爬上了那座小山。我绝望地走到那山头一块岩石边沿,霎时,我的心脏停止了跳动。我差点叫起来,跳起来!我苦苦寻觅了一个早上,终于在那一刻得到了回报:那一排蘑菇,站得整整齐齐,好像在迎接我的到来;在阳光的照射下,每一朵,晶莹剔透,粉红着脸蛋,那样的娇羞,那样的鲜嫩!好像一个个蘑菇仙子......我站了很久,我舍不得摘。最后,我知道我还要上学,母亲还在等我,我小心翼翼地一朵一朵把她们摘起来,再小心翼翼地一朵一朵的把她们整整齐齐地放在我的背篼里。我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十朵。回到家里,母亲说什么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她很惊奇这些蘑菇的鲜嫩。
这十朵是不是就是一个预兆,暗示我拾蘑菇的旅程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只记得那以后,包产到户了,人们忙碌起来,有得吃了;后来,我去镇上念中学了......后来,我真的就再也没有背着背篼去捡拾过蘑菇了。
后来,母亲也离开了老家,来到镇上居住。好多个下雨的日子,母亲跟我说起:现在下雨了,山上一定长蘑菇了;遇到又下雨又出太阳的时候,母亲又说:下太阳雨了,山上肯定长蘑菇了...
那个时候,我怎么就没有说一声:那等天晴了,我们一起去拾蘑菇吧!
现在,我想起来说这句话时,听这话的人却再也找不见了。我们都是这样吧:有这种机会的时候,我们不说;等到机会失去了,我们说个不停。可无论我们怎样说,都掩饰不了我们的失落。
母亲,今天,又是一个下太阳雨的日子,你在天堂看到那些山上长蘑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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