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一
客车上班工作，给母虎队带来了新的欢乐。大圣也乐得屁颠屁颠的，但他从不参与她们的说话打闹，尤其是客车在场的时候，他好像很拘束，总是躲进办公小屋，竖起耳朵仔细地聆听。有一次竟被娘们儿的一个并不是笑话的笑话引得了他一口茶水喷到了墙上，然后咳嗽不止。母虎们都来到小屋看他，问他是不是病了，他红着脸说有点感冒，刚才又被茶水烫了嘴。客车说他越长越小，越来越不懂事了，连水的冷热都不知道了。老大却高兴地说好，叫他利用这次机会到矿卫生所去，给荷花多开点药。荷花不让大圣去，说大夫一看就知道是装的。吓的大圣憋不住尿，跑到厕所里站了半个多小时。
有一次苍蝇屎到大圣屋里去拿草帽，发现挂草帽的墙上有一个小钉眼透亮光，趴在那一看，惊叫了一声，说是正好能看到客车换工作服，姐妹们都来审问大圣是怎么回事，看见客车的奶子没有？大圣一口否定，说绝对没有看过，如果谁看了是小狗。但姐妹们不饶他，非叫他承认不可，他急的要去上吊，结果叫姐妹们抬了出去墩了一阵屁股墩。客车还把怀解开，大白奶子直往他脸上蹭。把大圣吓得直叫娘了，姐妹们还把他的裤带解开，客车伸进手去摸了一把，说是没种，软了巴机的。荷花骚的脸通红，几天都不敢正眼瞅大圣。可是从此大圣的腰有点直了，说话的嗓子也有点粗了，走起路来更是一蹦一跳的，眼皮眨的频率更高了，真正成了母虎队里的一员，有时也敢在娘们儿面前放个响屁，说句难听话了。但他在客车面前还是有点拘束，从不主动和客车说话，尤其是不敢和客车单独在一起，不知是怕吃奶子，还是怕她再摸裤挡。可是客车却无所谓，就好像没那事一样，说说笑笑很正常。
有人说，十个司机，九个骚，就剩一个还没长毛。这些娘们儿和司机们的关系处得很好，疯笑打闹的花样也不断地更新，内容也深入浅出，通俗易懂，从不做作。这样一来，对装卸工作很有利，司机们也大多听娘们儿的调遣，尤其是装卸货物时，汽车的停放位置很重要，司机们的方向盘多动几下，就省去她们很多的力气，有的还主动或被动地帮她们装卸货物。这是有史以来装卸队与司机们配合的最好的阶段。以前那些职工队员和司机们合不来，经常发生点小矛盾，争争吵吵，有的司机还故意捉弄他们，他们有时也故意延长装卸时间来刁难司机们。所以动手打架的事也时有发生，过去大圣从不参与这些事，可是，现在不行了，他指挥调拨车辆一天到晚忙得不亦乐乎。
可是有时大圣也起反作用，有一次大圣见一个司机在停车时，有意地捏了客车的大腿一下，大圣严厉地批评司机拿着国家财产和人的生命开玩笑，弄得人家大红脸，客车也不得劲儿，从此，要是客车坐进驾驶室，大圣就坐中间，把客车和司机们分开，客车对这些事却毫不在意。
有的娘们儿说大圣有点爷们气了，可有的说他却更像我们娘们儿。
大圣这些变化都在不自觉中转变着，形成了他独特的个性，有时也发点脾气，但大多数都是对自己，时常他对自己的言行感到吃惊。夜间的梦中也不再只属于他自己了，也时常参杂着娘们儿的事，使他醒来感到一阵悸动。
客车和女儿兰兰的关系发展的也有些微妙。自从广州回来，她感到兰兰对她有些疏远和陌生了，有事也不和她商量，自做主张。客车从广州给她买了不少穿戴都很时新，但她从来不看不穿，也不放进自己的小衣箱里，很随便地扔在了梳妆台上。
有一次几个同学到她家来玩，发现这些衣服很好看，问她从哪儿买的，她就把这些衣服全卖给了同学们，把钱还给了客车，客车对此很不高兴，还伤心地落下了几滴泪。
客车问兰兰：“兰兰，我去广州是和你商量过的，你是同意的，现在你这样做，到底为了啥？”
兰兰回答说：“啥也不为，你现在去广州我也同意，不过，我绝不会跟你去的。”
“那你为啥要把我给你买的衣服卖了？”
“因为我不喜欢。”
客车知道兰兰是不会原谅她的，但她想：自己为了兰兰已经把整个青春都误了，也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为什么叫孩子来左右自己呢？她现在还小不懂事，将来长大了一定会理解我的。可是她每当看到女儿那失落和目光时，心里就很痛苦，孩子虽不是自己生的，但也是一把屎，一把尿看着她长大的。她从小就没有得到过父爱，只是靠她独单的力量把她抚养长大，在心灵上和肉体上是多么的不易啊。她时常为女儿的孤单而担忧，为了女儿她可以献出一切，在吃穿方面总要让女儿比别人家的孩子好些，可是在精神方面她是无能为力的。她很想找一个有权有钱的人结合，来弥补对女儿物质上精神上的空缺。和广州那个经理的事，她想的很多，也很远。如果能成的话，她可以叫女儿去广州上学，将来也会有个前途，何必在这个山沟里过这半人半鬼的生活。到那时她就可以放心了，了结她一生中最大的心愿。可是兰兰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使她心慌，也不知道如何处理。那个经理对她很衷心，临走时把她送上火车，告诉她什么时候愿意结婚，就给他打个电报，他会亲自来把她和兰兰一块接到广州去。可是兰兰的决心使她的计划搁浅了，她恨女儿，又爱女儿，时常在背地里哭鼻子抹眼泪。这一天，学校召开学生家长会，兰兰却没有告诉她。第二天学校把电话打到了装卸队，非叫客车马上去趟，可是客车出去干活了，一时无法通知到，大圣没办法，只好代表自己儿子和兰兰的家长出席了会议。
当老师问道兰兰的家长来了吗时，兰兰低下了头。大圣不好意思地答了一声：“来了。”
老师问他是兰兰的什么人时，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是兰兰母亲的领导，是可以代表兰兰的母亲，当然也、也可以代表兰兰的父亲。”
兰兰瞪大了眼睛瞅着他，惊愕地张开了嘴。她从小长这么大，好像没听说过父亲这个词，大圣却很自信地朝兰兰点了一下头，引起了不少家长们惊奇的目光。
老师谈了一下作为家长，家庭是学生们的第一老师和课堂的重要性，以及对孩子们的影响。接下来叫一部分学生朗读了《我的爸爸、妈妈》的作文，孩子们真挚、热情地对自己的父母的崇敬之情表达得是那么天真、活泼，引起了学生、老师、家长们的一阵阵掌声。可是大圣却低着头，闭着眼，无动于衷。最后是家长发言，部分家长谈了对孩子们的教育以及在生活上、学习上的关心和帮助。她们说的是那么合情合理，激动人心。孩子们对自己家长们的发言更是兴奋地手舞足蹈。
“孙师傅，请你谈谈吧。”那位戴眼镜的女校长热情地向大圣说。
大圣不知道是叫他发言，以为是叫别人呢，还向四周看了一圈，当从大家的目光判断是叫他时，大圣的心慌了，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胸中就像揣了一只小兔子“砰砰”直跳，耳膜震得“咚咚”作响，头也大了。
“我，我不会讲话。”大圣的话音还没落，屁股却先落在了椅子上。
“没什么，随便谈谈嘛。”女校长再次邀请。
大圣的目光突然与自己的儿子和客车的女儿兰兰的目光相撞在一起，他的心一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当大圣看到几十双眼睛都在注视着他时，他的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他闭上眼睛，心里骂自己也在鼓励自己：“真笨，不能给孩子们丢脸。”他仰起头，眼皮眨了七十二下，脸色由青变红。
“我听了大家的发言讲话，我心里挺那个的，就是，就是很高兴吧。孩子们写了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们又讲了自己，我、我没啥说的。因为我是个工人，大老粗，没文化，所以讲不好。”大圣的心平静了下来。语言也顺溜多了。
“我只谈一点，就是刚才讲作文的那些孩子们。没、没有一个是我们工人的孩子。他们讲的爸爸妈妈，不是工程师，技术员，就是医生、干部，当然也有做买卖的，很有钱。所以孩子们都很那个，那什么来的？噢，就是很自豪，也就是很高兴吧。可是我们工人的孩子就不那个，那个自豪了。他们的爸爸妈妈没有权，没有钱，又没文化，当然就不那么，那么自豪了。
大圣的话立刻引起了老师们的注意，也同样引起了大多数家长的反响。有的点头表示对大圣的话赞同，有的交头接耳小声议论。女校长叫大家静一静，听大圣继续讲，大圣顿时来了精神，“呵呵”了几声，清了下嗓子继续说。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现在有人瞧不起我们工人，我们工人有时也瞧不起我们自己。这能怨我们的孩子吗？我们的孩子不写我们，不愿写我们，这是多么叫人难受的事呀，就象有的孩子不愿认他们的爸爸......”
大圣眼圈红了，鼻涕也流了下来。他用手抹了一把。“我们在学习上无法关心教育他们，他们现在的文化程度可能都要比我们高，可是我们用我们的身体，用我们的劳动，抚养了他们。虽然我们的生活比不上人家，可我们也是付出了全部的爱呀。比我们更困难的，就是我们装卸队里的家属们，她们干着我们爷儿们都不愿干的活，却得不到人们的尊重，人们都叫他们母老虎。如果她们没有点母老虎的劲头，就更叫人欺负，瞧不起了。”
大圣有点激动，手在发抖。他把手握成拳头，控制住自己。
“比如兰兰她妈，年轻时就失去了男人。一个女人家为了孩子不受气，几次结婚都没成，现在在装卸队里做工，她要找个有钱，对孩子好的人，可是谁能理解她呢？她们一天到晚累死累活的，哪有时间和精力去关心孩子的学习，她哪能像有的家长吃饱了没事干，专管孩子，她哪有钱去请课外老师。这就全靠孩子们自己的努力和老师的辛苦了。所以我要说，孩子们，你们就自豪吧，拿起笔写你们的爸爸妈妈吧，他们对得起你们。”
大圣的话音刚落，就被女校长带头的掌声所代替，孩子们的掌声更响，更热烈。兰兰哭了，但她把头昂的高高的。女校长来到大圣面前，伸出了一双很洁白的手，大圣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当旁边的家长用胳膊撞了他一下时，他才回过味来，赶紧把手在裤子上蹭了几下，才和女校长握了手。
女校长感激地对他说：“讲得太好了，不但启发了同学们对劳动人民的热爱，也是对我们老师的教育方面提出了问题和批评意见，给我校的教育方面指明了方向，我代表全体老师向你表示感谢，并以校党支部的名誉正式聘请你为校外辅导员。
大圣犯傻了，一声不吭地坐在椅子上。
大圣也不知怎么走回了装卸队，母虎们都争着问家长会的内容，大圣只是咧嘴，不知说什么好。他进了办公小屋呆呆地瞅着女校长握过的手。突然又趴在桌子上委屈地哭了起来，好像觉得自己活了快五十岁了，今天才算是一个真正的爷们儿。
母虎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惊奇地说：“今天大圣怎么了？”
要知后事如何，请看下期：《唉！这帮娘们儿》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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