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困惑:多重的二律背反
——简析戈壁红柳的《行走斑马线》的得与失
望着十字路口的斑马线,我思维的翅膀飞起来了:那是一条白色的吊桥,横亘在黑灰色的河流上,昭示着肯定和否定。生命安然地由此岸到达彼岸,呼啸的车流么?被断然地遏止了。然而,倘若那吊桥掉在车的湍流之中呢?《行走斑马线》里的主人公陈远春和她的小姨就是这样的:一死一伤……
行走在斑马线的路面,生命应当有一种曾经承诺了的安全感,也有被愚弄了的提心吊胆的颤栗。是的,斑马线是人性化的诉求,也是规则化的保障。生命、生活需要某种规则的承诺和保障,它需要底线,它需要从碾过的车轮下面讨还生存的机率。然而,《行走斑马线》却告诉我:那是一条脆弱的通道。人们的爱情、婚姻、家庭、伦理、生活等等,都是明文规定或者约定俗成的斑马线。然而就是这些斑马线,构成了多重的二律背反,因此也给人生造成多重的困惑。
站在斑马线前,你可以有多向度的选择:向前,向后,向左,向右。当然,人们往往别无选择——他的方向让位于路,让位于斑马线。路,在异化着人……
故事并不复杂。律师舒紫接手一件委托离婚案。原告陈远春,提出与被告程语解除婚姻关系。而舒紫,却正是程语婚前的未曾确定恋爱关系的女友。由此引发了程语和舒紫曾经的感情纠葛(这是一条副线);程语和陈远春的感情纠葛(这是条主线)。当然也还有陈远春收养的儿子陈晨,以至于牵出小姨夫、小姨的故事(一条又副线)。由于程语与陈远春未婚先孕、人工流产,造成了陈失去生育能力,并导致收养了一个儿子程晨。自此,程语与陈远春的感情渐行渐远。当然,开始时,程语中断了与舒紫的关系(注意,不是恋爱关系)而与陈远春恋爱,是想借助陈远春父亲的权势而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这种世俗观念从开始就使爱情、婚姻处于了一种畸形状态,程语也就处于一种不尴不尬之中。在叙述了他们之间的故事后,作者写道:
作者写道:“使婚姻变质的原因很多,引发矛盾的诱因有时候真是摆不到桌面上的,然而却有水滴石穿雷霆万钧万劫不复的功力!”
“恰逢这个时候陈远春离开工作岗位退养在家,退养在家不久后的陈远春像换了一个人,就连看程语的眼神都变了。婚前恋爱中的仰慕和鲜活,婚后的甜蜜和有所依,一次次流产后的哀怨娇弱,收养程晨之后的游离和专注,退养在家则疑惑审视冷漠一触即发攻击性极强,这就是陈远春一双眼睛的春秋:既一望到底地清澈,又懵懵懂懂混浊不清。”
而程语呢?
“程语也曾坚持不懈地做过种种的努力:寄情于山水之间,每年选一处名山大川旅游线路或北京或江南青岛峨嵋山黄山等地带陈远春一起远足游历熏陶,又走遍周边地区的沟沟壑壑,感受一种日常生活中所没有的体验。听音乐会看观摩演出在家里营造艺术的氛围,买大量内容庞驳的书籍以耳濡目染,甚至定期地督促并陪同陈远春去做美容护理……而任什么事到了陈远春那里,总是浅浅地进去淡淡地出来,波澜不起,再大的动静也是空落落的,令程语泄气。”
当然,除此而外,程语还把与舒紫的交往埋在心底,时时地翻开来作为一种感情的寄托或者虚拟的依恋。从法律意义上讲,家庭是合法的(它没有任何非法的行为),因此也是可以存在下去的——他们最后选择了存在下去就说明了这点。从伦理意义上讲,没有爱情或者失去了爱情的又是不道德的。离异就是合于伦理的。两个并行的合理,却是矛盾的。这就构成了一个二律背反。应当说,我们身边包括我们自己,很多婚姻家庭就是这样的。只是还没有触动那条法律的底线。从程语个人角度讲,他也存在着一个道德与感情的一个二律背反:对陈家的感恩与对舒紫的暗恋都是对的,然而放到一起,却是矛盾的。同样的二律背反也存在于陈远春身上。从伦理上看,她保持这种婚姻关系是对的,她没有对不起程语的行为,即使她跟踪过他。婚姻解体也是对的,必然的,因为他们之间已经失去了爱情,和爱情的基础:信任。所谓伦理主义和历史主义的二律背反,构成了他们生活以至生命存在的困惑。
生命的斑马线是如此脆弱,选择又是如此艰难,行走斑马线呢?只能将生命交与未知,甚至交给无常,生死都在或然之中,遑论其它!
站在斑马线前的陈远春最终选择了撤诉,选择了夫倡妇随。然而她提出离婚的那些要件,那些矛盾并没有因为突发事件而消弭。“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我们可以想象,他们以后的夫妻生活,仍然是同床异梦,貌合神离。然而,可悲的是,她别无选择——她无法超越自我。
那么,站在斑马线前的程语呢?是的,他是被动的——他别无选择。给我们的印象,似乎他又开始营造“相濡以沫”了。然而,他只能像作者描述的那个冰冻着的鱼缸里的金鱼一样,用自己生命的体温融开一点点空间,以苟延残喘,维持着行尸走肉一样的婚姻。然后走向彻底的冷冻。
正如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斑马线,生命的安全通道。然而却无法保障生命的安全通过——有陈远春和她的小姨的生命作证;法律和约定俗成的规则,是婚姻的斑马线,保障着婚姻的正常运行。然而,它无法给你圆满的婚姻——有陈远春与程语的婚姻,还有小姨和小姨夫的婚姻为证。
斯宾诺莎说“规定就是否定。”但是,否定的只是形而下,却否定不了形而上。正如它肯定的也只是形而下,却无法肯定形而上一样。因为,否定也罢,肯定也罢,都不是保证。因此,一切规则都是脆弱的。伦理的与历史的二律背反使我们生活在困惑之中,甚至永无出头之日。可是,人类文明却在发展着,人类的历史却从未停步。
思索小说中开掘的思想内涵,与作品的艺术特色一样,也是读者的审美需求,是作品的恒久魅力之所在。
程语和陈远春的困惑,虽然是人世间的个案,然而我们可以从他们身上,寻出自己和身边人们的影子——只是你未曾注意罢了。这,也许正是小说的带有普遍性的现实意义。这也是这部中篇小说最大的亮点。
小说在总体构思上、艺术表现上以至叙事手法上,也有一些值得注意和值得探讨的倾向。我以为,主要有以下几点:
1.总体构思上的偶然性。小说是用一个偶然事件结束的。这不是不可以,而是总体构思建立在偶然事件的基础之上,使它缺乏坚实的逻辑基础。一次车祸,改变了离婚诉讼,却改变不了对爱情的诉求。
2.小姨夫及其婚外情,在小说中显得突兀而多余。作者似乎在给小说增加一点情节的曲折性,以满足读者的猎奇心理。但是,它与整个故事,与整个小说的叙述节奏都产生了一种不和谐。给人一种作者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可有可无。假设,这个程晨不是小姨夫与情妇的私生子,一点也不影响故事的合理性和发展的必然性。
3.舒紫与程语以及陈远春,虽然没有构成三角恋爱关系,但有堕入三角恋爱俗套之嫌。男女主人公在感情破裂时,想起初恋的恋人,是正常的事。但请注意,舒紫的存在,并不曾影响程语和陈远春的关系。从他们的开始,到他们的出国。因此,舒紫就显得多余起来。而她的多余,并不是可以与陈远春形成对比乃至对立的关系,而恰恰她的存在,削弱了作品的主题思想的深刻——偶然大于必然了。
4.小说的叙述多于描写,甚至基本上没有描写。这样写不是不可以,也有很多小说也只用这样一种手段,然而显得单一和沉闷。
(2008年7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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