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了一支烟，我将电脑关上，关之前，我看了下时间，2002年12月17日凌晨四点二十四分。我知道，今夜那个老女人不会再过来。那老女人比我大十三岁，我27岁。我知道那老女人是爱我的，虽然我不知道她爱我的，是我的人，还是我的身体。就好像我以为自己爱那老女人，但是，我不知道我爱的，是她这个人，还是她的钱一样。是的，其实你想得没错，我是一个靠那老女人养活的男人，我的名字叫翔。不过，我有一个好处，甚至算是优点，我从来不主动要什么，所有的这一切，包括现在这个房子，都是她愿意给我的。认识那老女人之前，我还是一个在街头给人画像的所谓流浪艺术家。认识那老女人之后，我记得她对我说出这样一句话：你只有无忧的生活，才能将你的天赋演变为杰作。虽然从此以后，我再没有画过任何一张画。其实，我现在想的，并不是那老女人，而是这些天一直和我在网络上聊天的那个女人——素素。
　　
　　我是素素。刚才又被恶梦吓醒，我看了一下时间，才是凌晨四点二十七分。好像睡不着了，但是，我不知道我能干什么。素素只是我在网络上的一个ID，其实，我叫王红莉。我不喜欢这样的一个没有任何艺术感的名字，这也怨不得我爸妈，他们一辈子没有走出山沟，能给我取一个这样的名字已经不错了。我今年28岁，虽然我告诉网络上所有的人我才23。我一直相信我的心理年龄才23，所以，我没有骗人。我自己感觉不是一个丑女人，但是，从大学开始就没有人追求过我。但是，我也曾收到过玫瑰，虽然那是去年情人节的时候商场免费派送。其实，那又怎么样呢？我还记得递给我花的那小伙子挺帅。现在想想，公司刚进来的那个小伙子倒和给我花的那个人挺象，笑起来，都有两酒窝。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这个小伙子叫阿雄？
　　
　　阿雄被尿憋醒的时候，看了看时间，才是凌晨四点二十七分。或者看到时间之前，隔壁房间的那对狗男女饥渴的声音就首先冲进了他的耳朵。想想自己还能憋一会，阿雄又重新钻进被窝，闭上眼睛，开始欣赏声音真人秀。阿雄住在廉价的地下室里。本来是一个若大的地下停车库用破木板隔成鸽子笼一样的一间一间。住在这里的人，是这个豪华大都市的最底层的流浪者。已经找到新工作了，怎么着星期天也要找一间见得到太阳的房子。阿雄寻思着。无奈隔壁的声音一浪又一浪，让阿雄开始有点热辣难当。他开始用手抚摸自己的私处，脑子里，充斥的都是一个女人的身躯。这个女人让他从一个男孩转变为一个男人。这个女人，是他在这里曾经的邻居，洗头妹——美美。
　　
　　美美双手一推，“不打了不打了，没见过手气比今天这么臭的！”说着，就站了起来离开牌桌子。“美美，不打了，现在做什么啊，睡觉还早呢。”美美没管那些骚货，自管自地往床上一躺，看了一下时间，凌晨四点二十七分。这两天公安抓得紧，基本上就没做什么生意，爹妈收不到钱，怕是又要拿弟弟出气了。等明年，一定也将弟弟接出来，在那穷山沟里，能有什么出息啊？想想自己来这里已经快三年了，什么没做过？小保姆，托儿，发廊洗头妹，现在是夜总会的小姐。身份是上去了，钱也挣多了，只是，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美美，是不是又想那个小警察了？”一个姐妹靠了过来。“美美，不是我说呢，就咱们这个样子，贴钱给人家人家也不乐意要咱们啊。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对了，那警察叫什么来着？是叫为国？”
　　
　　为国站在路灯下，冻得直跺脚。他看了看时间，不错，熬到凌晨四点二十七分了。这个星期该他值夜班，每天要从晚上十点开始在街上巡逻到早上六点。怎么说自己好歹也是警校毕业的，怎么就沦落到夜里巡街这样倒霉的份上呢？感觉自己都成了那些看到他点头哈腰的小保安了。从前在学校里那些伟大的理想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唉，千不该万不该当时托人花钱找关系要留这个大城市里，要是回家的话，早就坐办公室里了。再咬牙坚持一个小时吧，再过一个小时，喝一碗热豆浆吃两个热烧饼后刚好六点，这样，就可以回去睡觉了。想到喝豆浆，为国噗哧一下笑了起来，那家豆浆店的老板娘的名字可真时髦，叫翠花。
　　
　　翠花早早就起来开始磨豆子熬豆浆。这阵子生意不错，象这样下去，到年底，怕是就能攒五千块钱了。要是有了五千块，打死了也不做这个卖豆浆的生意了。天天早上顶着星星干活，还没多少赚头，真不知道孩子他爹图个啥！看看人家隔壁的来旺媳妇，去批发市场批点袜子手套晚上乘人多的时候吆喝两声，钱就大把大把地赚了回来了。她合计着自己到时候该卖些啥的时候，头一抬，看孩子他爹还睡那，嘴里不禁骂了出来，你这个死人啊，还睡啊？都快四点半了，你还不起来磨豆子啊？我命怎么就这么苦呢？早知道跟了你受这么多窝囊罪，当时我说什么也跟了王制钢！
　　
　　王制钢从钱包里抽出几张大票子仍给那个一脸媚笑的女人，走吧走吧，我烦你了。那个女人乐颠颠地拿了钱走了。王制钢看了看新买的那个劳什么士表，时间才是凌晨四点二十七分。他重重地瘫在那张豪华席梦思床上，他知道刚才在他身子下的那个女人就象他看不起她一样看不起他。从一个小瓦匠开始跑江湖到现在成了建筑集团的老板，虽然有钱了，那又怎么样呢？一说话，十里远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农民。他开始想到今天和他谈生意的那个女人。那可真不是吹的，人家那气质，那风度，整一个爽。要是哪天将那个娘们拐上床，那才是正点到家。呸，你也配？他自己啐了自己一口。听说，那娘们可是留过洋的人。对了，叫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叫阿梅。
　　
　　阿梅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喝着酒。看看时间，才凌晨四点二十七分。高潮过后，觉得自己有点头晕。年龄毕竟大了，以后怕是能抵挡这些小伙子的力气越来越少了。她看着床上裸身躺着的年轻男子，心头不禁开始有点厌恶。都说女人贱，男人贱起来，比女人更是利害。那男子起了身来，走到阿梅的身边，开始给阿梅按摩肩膀。“梅姐，昨个我被朋友拉着去看楼了，现在富豪花园的房子真不错。”阿梅有点不耐烦，“你是不是想我也送一套给你啊？”“梅姐，人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寻思着，我常半夜跑这边来，人家看到了，对您的名誉也不好啊。”阿梅冷笑着，“桌子上抽屉里有两万块钱，你现在拿去，我以后的名誉，你就不需要担心了。”“梅姐，我，我……”“你要是现在不要，那么，以后也别想拿到了，你知道我做人是什么样子，需要我再说一次吗？”阿梅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一种冷酷。那男子呆了下，还是走到抽屉里拿了钱，抓了衣服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回过头来，问了一句，“我到底哪里比不上那小子？你能给他一套房子，就给我两万块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叫翔。”
　　
　　翔点了一支烟，将电脑关上，关之前，看了下时间，2002年12月17日凌晨四点二十四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