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一笛-个人文章】
江头潮已平
□ 一笛
2008-07-24 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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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三年前的八月中秋夜,远离父母的她正独自品味“千里怀人月在峰”的乡愁。于无聊的漫游中,一个不经意的点击,一段情缘就此上演。
他是有妻有儿的中年男,她是待字闺中的佼佼女。他们谈天说地,不涉感情。他给她描绘多雾的伦敦,他的车蜗牛一般在牛乳样浓稠的雾气里徐行。她给她描述南中国多情的春,栀子花在湿润的清晨伸展白嫩的肢体。他说我闻到栀子花的香气了,自你的文字里。她说,雾大,开车一定要注意安全。牵挂是四月的葡萄藤,丝丝蔓蔓攀出一架的绿。
“有一天雾太大,我下车行走在白云般的雾气里,没来由地想到了你。”“想到我什么呢?”她问。“也没有想什么。”他不说,她也不再问。可是那以后就有了不一样的感觉。每天他会在上班时发信息给她“到单位了?”“到了,你呢?”平淡的问候,久了,便成了习惯和依赖。一次三天没有他的消息,她坐立不安,满心焦虑,“不会是开车出了事吧?”她终于忍不住第一次主动给他发信息。没有回复,还是没有。又过了三天,她收到他的回复:“对不起,小丫头!让你担心了,公司急事,一连飞了几个地方,白天晚上都开会。”那一刻,她泪流满面,无语凝噎,才知道,爱上他,已经不可救药。爱情开启泪腺的闸门,那以后,她成了他“爱哭鼻子的小丫头。”
勾画未来渐渐成了他们彼此最感兴趣的话题。“等我们老了”,他总爱这般开头。“等我们老了,我就回国来。我们一同上老年大学,你上一个班,我上一个班,回家我们再相互交流。”她便发一串灿烂的笑脸过去,表示满心的赞同和欢喜。“等我们老了,就去农村寻一处山清水秀地,盖几间房,种一架葡萄,我们就在葡萄架下下棋,看书,和邻居老汉喝米酒。”“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一串又一串古意悠然的诗句在他的闲闲碎语中活色生香。他生动细微的描述,让她甘愿跳过自己的锦绣年华,去直接奔赴那场虚拟中的黄昏约会。
“小丫头,为什么你不早生十年,或者我晚生十年?”“为什么你我要分隔的那么遥远?”他有时会象个孩子般地发傻,她便要生发出一腔爱怜,觉得他非但不比自己大十几岁,反而还比自己小好多呢。女性的母爱是天生的,也是最容易被激发的。
她不止一次地设想过与他见面的情景。一厅堂一厨房。她和他手拉手去买菜,他择菜洗菜,她炒菜烧饭,然后两个人象真正的一家人一样,坐在厅堂里慢慢吃。没有奢华的场景和优雅的情调,她奢想的幸福,不过是和他在一起,过一份平凡人家的平淡生活。
他要回国办事,并承诺尽一切可能去看她。突来的喜讯让她激动得发昏。她没有心事工作,请了假在家里布置,买了大把的栀子花,青枝子白朵儿地插满了两口杯。又特地到男士专柜为他精心挑选了三条金利来领带,一根鳄鱼牌皮带,准备送他做纪念。买了这么多的带子,她潜意识里是否想就此拴住他?她并不自知。结果出乎意料,他刚踏上国土,又被公司迅即召回。她在等待中得知他返回的消息,失落浇灭了满怀激情。暗夜里,泪水又一次决堤,淹没了渺茫的希望。那一刻她想到要逃离,逃离这段虚无缥缈的情。
沉寂了数日后,她对他还是不能释怀。一切又回复到以往,牵挂,问候,思念,构想,还有……无助和无奈。她跟着感觉往前走,不管前路是如何地渺茫,只把一颗纯真的心坦诚捧出,企盼着能换回那个不确定的结果。
三年,她是追求者眼中孤高孤傲凛然不可亲近的公主。在无望的爱恋中遗世独立,他是唯一能够渡她抵达彼岸的方舟。然而——他的信息越来越稀,问候越来越少。爱如茶,她在啜饮中仍能品味出茉莉花香,他却说味淡如水。从来不曾舍得怨他,但“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更生。”她的怨更催他更行更远了去。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没有什么能与时光抗衡,爱不能,恨不能,他与她亦不能。浓雾迷离了远去的背影,转身处,潇潇雨歇,江头潮已平。
2008.7.23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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