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思亦无垠之二
　　我老了，
　　我承认我老了是在三年前的秋天，第三次踏进西安的古城的日子里。
　　那年我是为二哥奔丧去的，在安葬好了这位国家级的古建筑学者的一霎那，往事劈头盖脸的向我扑来，使我几乎措手不及，足足沉闷了好几天，侄儿和侄女几次要陪我游览名胜古迹，都没有启动我的游兴，一直到该返途的前一天，陪我来的女儿说：出去走走吧，也许你再也没有机会来了。接着侄女把车开来了……
　　那些天的古城开始感受到秋的信息，凉爽可人。厚厚的云层肆意玩弄着太阳，吞进去，又吐出来，几乎成了古城的空调开关，维持着舒适的温度。高耸的远山也在云层中若隐若现，给古城增添了一份独到的美。
　　 为了让我尽兴，侄女为我租下一座二层小楼，小巧的院子十分整洁，靠河的房间的布设也很浪漫，虽然价格贵了几倍，但物有所值，并不冤枉。趴在阳台的木栏杆上眺望，所有的精华景致都尽收眼底――戏水的鱼儿、穿梭的马帮、跑跑的猫猫狗狗，经历了千年风雨的古城依旧生气勃发。就这么趴着，似发呆、似沉思、似注视、似做梦……竟有游客对我身边的女儿很侄女摆弄镜头，真不知是“我在阳台上看风景”，还是“人们在看风景中的我”。
　　 临来时侄女就说这里是给人们做心理按摩的地方，在这儿你可以忘记一切――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尘世间所有的烦恼和纷争，忘记了自己从何而来、为何而来，却庆幸自己终于来了。
　　早晨，我刚刚走出家门，迎面就飘来几片黄灰色的树叶，顺着我的视线，落在了我面前的土地上，在一阵凉凉的秋风中又从我的脚面上划过，归宿在我家门口的台阶下，看那卷屈的样子，让人觉得它好象是真的厌倦了眼前的世界，不想再留给人们什么遐想的故事。平日里我是很少在乎这一切的，因为大自然冬去春来，夏隐秋止，就像我对生命的理解，好象这些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无须想的太多；不过今天我却有了不一样的心境。
　　我二哥那年来锦州的时候，在北普陀山拍了许多照片，他很欣赏许多天公的雕塑，他说回去后可以借鉴的，看那踌躇满志的神态，我真感到他的第二个青春已经到了，不料，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也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季节诠释生命的故事。那天夜里一夜里我和二嫂以及孩子们，都在度过那难熬的时刻，耳畔都在听着二嫂低吟的“小路”。那是他俩定情的歌曲们现在却是在送别。我一夜没有怎么太合眼，即使在亲人们放声痛哭的时刻，我总是在想，为什么生命在诠释人间真情的时候总是要显出这么多的悲凉和凄惨呢……
　　 我，蹲下身拣起这片卷起的落叶，叶根还有着淡淡绿色，叶面上的纹路好象还有某种生命的痕迹，而且还有很小很小的露珠衔在落叶的一圈上，好象生命在这一片树叶上留下的不光是一种陨落，好象还蕴涵着另外的一种意义。
　　 突然，侄女在身边问：三叔 落叶；你说这是秋天的全部吗？”
　　 “秋天？不，应该是生命的全部”
　　 “三叔，明年你再来西安吧，再看看那些历史的遗迹，看看唐僧住过的大雁塔；看看威武无敌的秦兵马俑；看看无字碑下的武则天；看看千古一爱的玄宗和玉环……”
　　 “我想看看西安的秋天，看看她留在秋色中的那些记忆……”
　　 秋色中的记忆？！是啊！难道秋色不是一种记忆吗？！
　　 我模糊的双眼更模糊了，泪水已经落在了落叶上……
　　我问：三叔老了吗？
　　侄女和女儿争着回答：没有，真的没有，您还和过去一样风采呀……
　　我，唔唔两声，作为回答，可我心里在说，我感觉到自己不可抗拒的老了……
　　2008 9 月 3日雨后